第三十八章 郝再來的壽宴
終於把心底深處埋藏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有人知道有人分享自己的苦楚,月兒心頭感到不那麽沉重了。曾經月兒是那麽的不願意,那麽的抗拒,以至於它真的開始在她的心底被漸漸地淡忘了。可是要麵對的終究是逃不掉的,麵對著父親曾經的好夥伴好兄弟,月兒不想再隱瞞下去了。永健知道郝永德是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從來沒有直接問過她,他隻是默默地在心裏陪著她。永健從來不會強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如今自己就像“認祖歸宗”一樣有了一個誌同道合的依靠,永健也會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之中,隻是這個角色麵對的是一份熾熱的愛戀。月兒從診所的窗口遠遠地見過幾次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妹妹郝思佳來找永健,她不知道永健能不能把握住自己。
麵對自己接受的任務,永健是千不願萬不意。怕他不同意去做,月兒自己親自跟他說。
“那你說誰還能更好地接近郝...?”月兒不願意說下去,“我嗎?”月兒的眼淚傾泄而下。
永健一把摟住月兒,月兒靠在永健的胸口,任淚水肆意橫流。永健緊緊地抱著她,感受著懷中的月兒激烈的內心掙紮,他終於也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他騰出一隻手拭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低下頭看著梨花帶雨的月兒,“我的月兒吃醋了?郝思佳來找我你看著不舒服了對不對?告訴我你吃醋了好不好?讓永健感覺好一回,別老讓永健吃吉野的醋!”永健似真非真地開著月兒的玩笑。
“你還說!還開玩笑!”月兒的雙手敲鼓似地捶打著永健的胸口,睫毛上的淚花如同冬天青草上的冰霜,鮮紅的小嘴微噘著,那一副嬌羞的模樣,看得永健心口甜甜的酸酸的酥酥的,他情難自禁地一把握住月兒柔軟無骨的小手,把自己的嘴唇對著月兒的深深地吻了下去……
正月十五元宵節剛好是郝永德父親郝再來的八十大壽。郝再來一直為自己出生於元宵節而感到自豪。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和福氣都不錯。日本入侵中國,他們郝家非但沒有像其他別的商戶一樣被日軍征永或者橫征暴斂,反而更加繁榮昌盛,兒子成了日軍的紅人。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男丁繼承自己的家業。他指望唯一的孫女郝思佳能夠招得一位乘龍快婿做他們郝家的上門女婿,讓他們姓郝的開枝散葉,繼承和打造龐大的郝氏家業。孫女郝思佳生下來後,郝再來和郝許氏一直盼望著媳婦劉婉婷的肚子能再隆起來,那怕再生一個孫女也是好的。可是盼呀盼的,媳婦的肚子再無動靜。兩人上年紀後,更加想念起被王小雅摔死的孫子來。因此兩人經常拌嘴,互相責怪對方當初為什麽不把王小雅接進府來生產?
再怪也喚不回孫子幼小的生命了。兩人看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時,心裏總會想起這麽小就沒命的孫子,感歎著要是孫子在世的話,現在也該有孩子了吧!應該有了,自己早該做太爺爺太奶奶了。
人生七十古來希,自己已經八十了,杖朝之年,再不好好熱鬧一回,恐怕以後機會越來越少了,指不定那天自己過去了,就再沒機會熱鬧了。所以這回他是一定要好好地大肆操辦。要熱鬧少不得要請些吉林城的商賈達官以及安培晉太郎夫婦還有吉野等。聽說吉野的家眷從東京遠道而來,長得很好看。老爺子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情種,沒少瞞著郝許氏在外麵花天酒地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風流了這麽多回都沒有留下一男半女來,要不然現在他們郝家也不會這麽後繼乏力了。
東北人過年講究熱鬧、喜慶!過年的氣氛從年三十一直延伸到正月十五。窮人家是沒那麽講究了,像郝永德這樣的卻不能不講究了。
從農曆二十五六開始,郝府的大門上就已經開始張燈結彩了。八個大紅燈籠高高地掛在門楣上方,燙金的“郝府”兩個字又被認認真真地描繪了一遍,門口的兩尊大獅子披著鮮紅的綢緞蹲守著迎接來郝府的八方來賓。還沒到掌燈時分,大院裏四周的牆根、窗台上、大門墩上、倉房上早早地點起了用麵做成碗狀的燈,用線做的撚兒發出弱弱的豆大的微光,在暮色中連成一片。
郝府寬敞的內廳裏爐火燒得旺旺的,一片春意盎然。郝再來夫婦和郝永德兩口子及郝思佳穿著大紅的綢緞麵料的褂子圍坐在正中央的主人位。郝思佳不斷地向門口張望,她求永健求了半天,永健才勉強答應她來參加她爺爺的壽宴,其他客人都陸陸續續地到了,可是永健怎麽還沒有來呢?
安倍晉太郎攜夫人小鹿洋子踩著點到了,兩人的身材可謂相得益彰。安倍晉太郎長得矮矮胖胖,夫人卻是長得細細高高,兩人並排一站,洋子還高過安倍半個頭呢。郝永德夫婦看見兩位最尊貴的客人到了,趕緊起來把他們迎到正中央這一桌坐下。不一會兒,吉野帶著夫人中村百合及女兒英子和百合母親中村良子也到了。當良子和郝永德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愣了一下,並且都認出了彼此。兩人都萬萬沒想到二十多年後會是在這樣的場合再次相遇。此刻良子的心裏非常後悔自己問都沒問清楚就跟來參加這個生日宴。自己對中國文化非常渴望了解,因此,一聽說生日宴是在正月十五元宵節那一天,她就想見見傳統的元宵節在中國是怎麽過的?和日本有什麽不一樣?良子為自己的冒失萬分的難受。可是該有的禮節不能少。她低著頭納著手向在座的郝再來夫婦等一一打了招呼,然後安靜地和女兒女婿外甥女坐在一起。英子大約四歲左右,長得粉雕玉琢般的可愛。良子借著逗英子的功夫平靜著自己起伏的心緒。
郝永德見到良子的那一刻,他的心緒就大亂了。他沒想到她會是吉野的嶽母。百合為什麽不姓父姓卻姓她的姓?難道百合是他和良子的孩子?良子一直沒有結婚?這麽說來自己有三個女兒了。可是月兒在哪裏呢?郝永德又偷偷打量了一下百合,發現百合長得很像月兒。百合也是自己的女兒,他確信無疑了。
郝永德的心裏五味雜陳,當初由於百合父母嫌他是中國人地位低,配不上他們的皇室親戚的身份,不同意他和良子在一起,不得已,良子被迫和自己分手。在回國前的一個晚上,他約良子出來。兩個相愛的人麵臨分別,心裏萬分的惆悵,也許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終於兩個人不顧一切地走進了東京帝國大學附近的一家賓館....
良子偷眼打量著郝永德,他的身材依舊高大魁偉,隻是略微發福了,他頭上的青絲不再烏黑,但是霜染似的發梢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有氣度。“他的夫人很漂亮,和他很般配。他夫人邊上的漂亮姑娘是他的女兒吧?長得和百合真像!”良子在心裏自言自語道。
主人席上的郝思佳坐立不安,因為永健還沒有到。她不停地伸長脖子往西門口看去,實在等不及了,她在母親劉婉婷的耳邊耳語一聲,沒等劉婉婷同意,她就起身出來到大門口去等,還沒走到門口,永健氣喘籲籲地提著一個大蛋糕來了。
“誰讓你去買蛋糕了?家裏多的是,這麽遲來害人家等死!”郝思佳嘴裏嗔怪著永健,一手卻拉起永健的手往內廳而來。永健裝作要拿蛋糕,掙脫了郝思佳的手。今天他是故意去買蛋糕遲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