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被排擠 下

屏風後除了一扇緊閉的窗戶便是擺放的幾隻低矮的木桶,雖然大白天桶裏是幹幹淨淨的,但裏麵傳出來的淡淡尿騷味還是讓春雀一眼就認出了它們的用途。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大家趕緊生火做飯,可別為了不相幹的人耽誤了時辰白白哀主子們的責罵。”丫環甲直接忽視掉春雀的怒叫,揮起扇子吩咐眾人。

徐廚娘眉眼一挑,一臉囂張,一副老娘就是要你睡馬桶邊的意思。在眾人左擁右護下飄飄然的出了門往廚房方向走去。

春雀的肺快要被氣炸了,拿起離自己身邊最近的枕頭用力的扔到地上,這一番用勁,臀部上的傷口立馬被撕扯開了。

又氣又痛的春雀,此刻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卻再也沒力氣扔東西,靠著牆一臉頹然的盯著頭頂的房梁。

“春雀,你那裏是不是很痛?“身旁一聲音響起,帶著絲忐忑害怕更多的是關心。

春雀閉上眼睛,直接忽視掉那抹關心,她此刻已經分不清這些人是真的要關心自己,還是又有什麽陷阱等著自己來跳。

“靠門邊第一張就是我的床,這會功夫大家都去做飯了,沒人會來。你躺我那休息一會吧。”翠花說完就想去扶春雀,春雀避過伸過來的手,卻沒再說話。

翠花見春雀不願意搭理自己,鼻子抽了抽,眼淚快要掉了下來。低下頭轉身往門外走。

“謝謝。”春雀對著翠花的背影說道。

翠花一愣,轉過身展顏笑道:“我也看不慣徐廚娘,平日我多受她們欺負。剛才我心裏好生難過,以為你把我和她們看作了一類人。”

“一類人不一類人,要分那麽清楚做什麽。都是下人罷了。”春雀苦笑道。

“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啊。若是做了福伯那般,就是受人尊敬的下人,那是下人中的上上人。”翠花走過去將春雀扶了過來,笑著說道,眉眼間皆是羨慕。

“那樣日子過的舒坦了,銀兩也會多起來,是嗎?”春雀低低自喃,一臉恍然。累了半天的身子一靠近床鋪頓時覺得整個身心都放鬆了。翠花說的這一番話她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裏。

忽的眼前一隻握著兩個瓶子的小手出現在春雀視線裏。翠花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這一個是來喜托我送來的,二公子身體不適他得隨身照顧來不了。另一個是白公子托來的。我不時藥性,但是應該都是止血止痛的,要不我替你擦在傷口上?”

“白羽可好?”春雀一聽到白羽兩字,抬起頭急忙問道。

“不知。”翠花淡然答道,一點都不像白天看到的那般懦弱膽小。

春雀愣住了,偏過頭定定的看著一臉雀斑的翠花,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她不習慣陌生人碰自己,即使是個女子。

翠花臉色黯然,麵上染起稍許不悅,眼光落到春雀那滲出絲絲血跡的臀部又不由的搖了搖頭。將兩個瓶子放在春雀枕頭旁起身就離開了房間。

‘富貴人家身嬌肉貴,身體不適一定是中暑了。卻不知白羽現下境況怎麽樣了……’

春雀轉頭看這眼前的白底青花瓶子,伸手將白羽給的那個瓶子握在手中。鼻子抽了抽,泛紅的眼睛一閉就這樣趴著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炸雷般尖叫聲響起:“起來,你起來。怎麽睡到床上來了。”

春雀直覺耳膜要被喊破了,雙手不自覺的捂住耳朵想繼續睡。她實在好困,因為隻有睡著了才不會感覺到傷口的疼痛。

下一刻意識還沒回籠,身體立馬就被離開了床鋪,春雀這才混混沌沌的從睡意中清醒過來。抬頭一看,叫道:

“你們幾個想幹什麽?”

窗外夜色已黑,初月皎潔。房間裏盡是結束廚房工作回來的丫環,黑壓壓的站了一地。人群中翠花捂著嘴,一臉擔憂的看著春雀。春雀的四肢被四個力氣大的丫環用力抬起正在往屏風後麵走去。

“好不要臉的浪蹄子,給你睡的地方還跑到我們床上來。翠花,她睡髒了你的床,你想怎麽處置她?”丫環甲高聲叫道。

春雀扭曲著身體極力掙紮,四個丫環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楞是讓春雀橫在半空中下不來。

“我,其實是我……”翠花站在人群中,想辯解。

“翠花。”春雀大叫一聲,極快的搖了下頭,製止翠花說下去。“睡便睡了,你想怎麽樣?”

“哼,徐嬸子不在,我們哪裏敢拿你怎麽樣。你們幾個將她抬到屏風後麵去,眼不見心不煩。”丫環甲冷哼道。

“不用,我自己會走。”春雀叫道,四個丫環看向丫環甲,丫鬟甲點了點頭。她們隨即放開了春雀。

春雀恨恨的瞪了一眼一臉張揚的丫鬟甲,眼光落到翠花身上,嘴角微微扯了扯。眼睛無意中的往門外瞟了一眼,門角一處衣裙隨風飄飛,春雀冷笑著慢慢走向了屏風後麵。

“等等……”翠花叫住了春雀,用力扯出自己床上的涼席抱在懷裏衝春雀笑道:“夜涼,鋪在地上。”

“不用你假好心。”春雀轉也未轉身子冷聲道,翠花臉色一涼,低下了頭惹來一陣哄笑聲。春雀的雙手輕微顫了顫,低眼雙眸挪步離開。

“我說翠花,你一片好心可讓狗給叼走了呢。”丫環乙嗤笑道。

翠花默不吭聲將涼席重新鋪在床上,眉眼間一片清明毫無一絲責怪春雀的神色。

春雀走到屏風後靠著窗戶站立,窗外暗影重重,隱匿叢中的百花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混著夜的清涼隨著春雀將窗戶打開便湧了進來。不遠處有一涼亭,四周的走廊在這夜色中也是若隱若現。

屏風外皆是丫鬟們嬉笑怒罵聲,隨後是討好徐廚娘的聲音,一陣叮叮當當盆扣相撞後便是大家都上床休息悉悉索索聲,隨後便安靜了。

春雀望著牆角邊擺放的幾隻馬桶,仿佛隻隻都活了般在嘲笑著自己,剛平息下來的怒火又再次冒了上來,卻無力發泄。

‘隻此一生我便要如此落魄過下去嗎?’春雀的心裏瘋狂呐喊道,‘這樣的鬼日子如何過的下去,老天你將我穿越過來便是叫我受盡世人冷眼,你現在定是在嘲弄我吧。我偏不讓你如意,偏不!’十指緊緊拳握,掐進肉裏,鮮血流出也不知。

春雀盯著夜空中的初月,怒目圓瞪,繃緊的崩潰臉色如拉滿的弓弦,一行清淚無聲的流出。腦海裏驀地出現了秋惠娘吐血暈厥的樣子,白羽含情脈脈溫和一笑的樣子,剛才的想法便如空氣中的泡泡“啪”的一聲幻化無形。

“唉。”一聲輕微的歎氣聲細細響起。春雀聞言轉身,翠花站在屏風旁手裏拿著兩個饅頭正看了過來。

春雀看著她,不言不語,眼裏的疑問顯露無疑,,肚子卻很誠實的抗議了起來。

翠花輕聲笑了笑,走過去將饅頭塞到春雀手中,壓低聲音細細說道:“別看這時候大家都睡了,夜裏可都陸續會過來用的。這地上涼,今夜你要過的苦了。”說完抬手指了指馬桶,意思不言而喻。

翠花說完便轉身躡手躡腳的往回走,她似乎知曉春雀的性子也不期待她會說些什麽。

“你為何要幫我?剛才在他們麵前我還嗬斥了你。”春雀悶聲道,低頭看著手裏的白白饅頭。

“我知。為何要幫你?嗬嗬……都是苦命人罷了。”翠花說完便擼起右臂上的長袖,借著點點月光,春雀看見了那碧藕般的瘦弱手臂上縱是一道道傷痕!

翠花放下長袖頭也沒轉的離開了,剩下一臉同情的春雀佇立原地,手裏是翠花硬塞過來的饅頭。

‘你自己都是個可憐人,哪裏有資格去同情別人。’春雀自嘲,心裏驀地升起了一絲怒氣,甩起腳就想踢翻眼下的馬桶,抬起的腳揚起在半空又停住了。

抬頭看看窗外一處,又低頭看了看馬桶,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慘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