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文彥抿緊了嘴唇,沒有應答。

甚至有些想笑。

他有什麽資格著急呢?

厲聞川是厲家的長子長孫,是一個能被社會大眾接納的身份。

他呢?

隻是一個本該活在陰溝裏的,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更何況,他還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頭腦也比不過人家。

他曾經就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羨慕著厲聞川十五歲之前的一切,直到天才隕落,他才慢慢褪去肮髒腐臭的鼠皮,活得像個人樣。

可厲聞川實在太耀眼,無論他多努力去追,周遭永遠都會伴隨著一些刺耳的聲音。

他的人生中取得再好的成就,被提及時也總是會被帶上一句“不過比起厲聞川還是差了點。”

如今,那個萬眾矚目的天才回來了,他隻能再躲回陰溝。

厲文彥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厲聞川的人生出現了意外,他這個私生子連繼承厲家的資格都不會有。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

見兒子不但不打算替自己爭口氣,還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甄月如登時怒不可遏。

“你還有心情笑!你這個沒用的廢物!”

甄月如揮舞起羊皮質的鞭子,毫不猶豫地照著厲文彥的後背又抽了三鞭。

鞭子在半空中發出刺耳的炸裂聲,厲文彥咬緊牙關,將所有的痛叫全部啞在口中。

這是他從小就悟出的道理──被甄月如毒打時不要哀嚎,也不要求饒,否則抽在身上的鞭子會變得更重。

可甄月如並沒有就此停手,而是揮舞著鞭子,又朝厲文彥的腹部狠狠甩了過去。

本就跪了一夜的厲文彥沒撐住,在數不盡的鞭刑中整個人臉朝地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胃裏的酸水全部湧至喉間,泛出腐爛腥臭的氣味,臉上火辣辣的痛感令他不得已的清醒。

等到甄月如終於發泄完情緒,厲文彥的白襯衫已經被血水浸濕。

他蒼白著一張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仿佛將整個肺部的氧氣全部抽空。

“還不快滾回厲家,討好厲天舜去!”

甄月如完全不顧厲文彥臉上和身上的傷,偏執地拽起他的頭發,將他拽到了大門口。

“你快去求厲天舜讓你接手一部分財團的核心工作,你是媽媽最優秀的兒子,你一定會做得比厲聞川好的,對不對?”

厲文彥忍著痛,艱難地抬起頭:“是的,媽媽……”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甄月如臉上瘋狂到幾乎要崩壞的表情終於慢慢變得正常。

她收起鞭子,拖著自己疲累的身子上了樓,再沒有回頭看厲文彥一眼。

厲文彥趴在地上緩了很久,直到一雙高跟鞋出現在他麵前。

他抬眸一看,是裴婉然。

她冷漠著一張臉,遞給他一件幹淨的白襯衫。

“換上吧,你現在好髒。”

裴婉然掩著口鼻,絲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棄。

對比她在祠堂時不斷向厲聞川靠近的諂媚模樣,此刻她看他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地上的垃圾。

厲文彥忽然一改平日的溫和嘴臉,抬手狠狠地掐住了裴婉然的脖子。

他額角青筋凸顯,臉上的表情陰冷得仿佛鬼魅:“你這種唯利是圖的女人,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

就因為厲聞川變回他曾經仰慕的樣子了,就因為厲聞川現在繼承厲家的希望要比他大,所以她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他舍棄了?

“放手……你這個瘋子……”

眼見裴婉然的臉色愈發蒼白,厲文彥的手漸漸鬆開,眼底卻閃過一絲落寞和不甘。

“我果然哪裏都比不過厲聞川是嗎?”

所以即使裴婉然已經成了他的未婚妻,她也照樣想要和厲聞川舊情複燃。

“你不是厲聞川曾經的青梅竹馬嗎?你來說說看啊!我到底哪裏比他差?”

是容貌?

身材?

還是學識?

他難道樣樣都輸給了厲聞川嗎?

裴婉然捂著脖子,發出一陣冷笑:“厲文彥,我是唯利是圖,可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追求我並不是因為喜歡我,你純粹隻是想搶走厲聞川身邊的一切,好讓他變成一無所有的可憐蟲!”

“我從頭到尾都隻是你拿來在厲聞川麵前炫耀的工具,現在我這樣工具沒用了,你立馬將目標定在了其他人身上!”

“所以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想和厲聞川舊情複燃!”

“還有,你的確是比不過厲聞川,你哪一樣都比不過!”

發泄完,裴婉然狠狠拍開了他的手,將那件白襯衫扔到了他的麵前。

臨走前,她忽然勾唇一笑:“其實,我們的目標很一致。我想要的是厲聞川,你想要的是他的女人,既然這樣,我們應該合作才是。”

說完,她仰起頭走了。

厲文彥被裴婉然臨走時那道同情的眼神刺到了,他忍著疼痛爬起身,幾乎不受控製地想到了蘇蔓。

他想到她看向厲聞川時愛慕羞澀的眼神,想到厲聞川看向她時波瀾不驚的眼神裏會出現的一絲微妙情緒。

如果說,裴婉然隻是厲聞川的青梅竹馬,兩人的關係從來都隻是外界的人雲亦雲,那麽蘇蔓現在就是真的被厲聞川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她對厲聞川來說,很重要。

重要到失去了她,他一定會變得很痛苦。

厲文彥暗淡無光的眼神逐漸變亮,像是有什麽力量支撐著他慢慢站起身。

他全然不顧傷口和疼痛,回房間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徑直回了厲家。

……

厲聞川一大清早就坐飛機趕回了工作地。

昨晚被折騰了一夜的蘇蔓此刻窩在被子裏,渾身鬆軟到不行。

她預備著今天一整天都窩在房間,卻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敲門聲。

“誰……?”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一張略微帶著傷痕的臉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嚇得她差點驚聲尖叫。

看清楚是厲文彥後,蘇蔓急忙捂緊被子,陰沉了臉色:“誰準你進來的?出去!”

她現在衣不遮體,渾身布滿了厲聞川留下的紅痕,厲文彥這個小叔子出現在她的房間裏,像什麽話!

厲文彥垂著眼,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對不起,嫂嫂,剛剛我敲了半天門你都沒有回應,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急之下就進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踱步到門口:“我這就出去。”

然而關上房門,他的臉上立馬流露出興奮瘋狂的表情。

他確認了。

隻要奪走蘇蔓,他就能贏過厲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