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婉然被懟得說不出話,一雙赤紅濕潤的眼睛委屈地看向厲聞川。

厲聞川什麽也沒說,嘴角卻再次浮出了一絲笑意。

“婉然,你頭暈,我帶你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吧。”

厲文彥表情淡淡的,裴婉然抿著唇,十分聽話地站起了身。

她能感覺到,身邊男人在積攢著怒火。

然而這腔怒火卻不是衝她而來的。

果然是有了新的目標嗎?

裴婉然自嘲地笑了笑,看蘇蔓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下一個自己。

厲文彥啊厲文彥,你可真愛和你的大哥較勁呢。

蘇蔓還沒來得及探究裴婉然的眼神有什麽含義,餘光中卻瞥見了厲老夫人和厲天舜正在往這邊走來。

糟了!

有人要來監視了!

她立馬重新跪在軟墊上,還不忘朝厲聞川使了個眼色。

“父親和奶奶來了,你快跪好!”

她極小聲地道。

厲聞川挑起眉梢,在蘇蔓擠眉弄眼的暗示中,不情不願地跪好。

厲老夫人本就是抱著過來瞅一眼的想法到祠堂這邊來的,她預想過的情景和現在眼前看到的竟然完全反了過來。

一向吊兒郎當的厲聞川竟然好好地跪在軟墊上,而甄月如卻是被自己的兒子以及未來兒媳簇擁著,旁邊還放著精美的食物和花露水。

這看上去哪裏像是在受罰了?

分明是來度假的!

別說她的臉色不大好看了,就連厲天舜也猛地蹙起了眉頭。

“來這又吃又喝的,你們當祠堂是什麽地方?一個個都在這裏瞎胡鬧!”

渾厚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震耳欲聾,甄月如身形一僵,急忙跪好,垂著腦袋認罵。

厲天舜掃了一眼祠堂,隻見厲聞川仍舊挺直脊背跪在原地,蘇蔓也跪在一旁,臉上的表情莊嚴肅穆。

是乖順受罰的模樣。

一直犯錯且難以管教的人有一天突然變得乖巧聽話,你會覺得他已經改邪歸正,過去犯下的許多錯誤都能在瞬間得到原諒。

而一直聽話懂事的人犯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錯,卻像是美玉上突然出現的裂痕,再微小,也晃眼得很。

有了比較,就會誕生偏見。

厲天舜看著手上還拿著花露水的厲文彥,此刻便生出了許多偏見。

他厲聲喝道:“真是不像話!你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就來這晃悠!還說想接手家裏的產業,我看你還是先多跟你大哥好好學學吧!”

厲文彥僵直了身體,整個人如同定格動畫般愣在了原地。

他一個鬆手,花露水整瓶砸向地麵。

啪一聲,玻璃碎的滿地都是,刺鼻的**在祠堂內潑灑開來。

眾人嚇了一跳,眼見厲天舜又要發作,甄月如急忙道:“天舜,今天的事是我沒有做好,你別怪文彥和婉然,他們隻是心疼我才會來這看我的……”

她扯了扯厲文彥的衣角,小聲命令:“還不快向你的父親道歉!”

再不從厲天舜那裏得到一點好感,你就要完全被厲聞川比下去了啊!

厲文彥卻沒有動,望向厲天舜的眼神甚至帶著幾分陰沉。

甄月如有些急了,她從背後擰了一把他的手臂,冷聲道:“文彥,媽媽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嗎?”

“……”

這句話仿佛一句魔咒,方才還麵無表情的厲文彥立馬露出了羞愧不安的神色,十分恭敬地朝厲天舜舉了個躬:“父親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會做得更好。”

聽到這聲認錯,厲天舜的氣這才消了一些。

他冷聲道:“看在你也算是有孝心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你陪你媽在這一起跪著吧。”

“是。”

厲文彥垂著腦袋,恭敬順從地抽出一張軟墊,極為熟練地跪了下去。

蘇蔓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

這三個人的親子關係,以及厲文彥個人的精神狀態,好像都很不對勁……

厲老夫人忽然發話:“聞川,蘇媛,你們倆不用再跪了,回去吧。”

蘇蔓詫異地抬起頭,卻見厲天舜不悅了臉色。

於是她搖搖頭,誠摯道:“不了,奶奶,我和聞川今天做錯了事,理應受罰的,該跪多久就是多久。”

厲聞川轉眸看她,眼角彎出戲謔的弧度,像是在嘲弄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扯慌。

厲天舜見她這麽懂事,又見厲聞川仍舊一句抱怨和不耐煩的話都沒說,一時間也跟著心軟了。

他大手一揮道:“算了,你們回去吧。”

一旁站著的裴婉然瞬間傻眼了。

這算什麽,明明都是要一起受罰的,怎麽蘇蔓他們隻需要跪了這麽一小會兒就好了呢?

那她還要繼續陪著甄月如和厲文彥跪在這裏嗎?

她隻想過來展露一下自己的體貼,和在厲聞川麵前刷一刷存在感,並不想真的在冰冷的祠堂裏跪一夜啊!

裴婉然微蹙起眉頭,看向蘇蔓的的目光更加不忿。

真沒看出來,本來以為厲聞川新娶的妻子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沒想到卻是個擅長扮豬吃虎的。

竟然如此輕鬆就拿捏住了厲天舜和厲老夫人的心理!

眼下他們說什麽都討不了好,隻能沉默地領罰。

“謝謝父親,謝謝奶奶。”

蘇蔓衝厲天舜恭敬地彎下了腰,然後走到厲聞川身邊,十分懂事地將人扶起身。

厲聞川凝視著她,被她乖巧地領回了房間。

一回到房間,蘇蔓立馬拿出了藥箱。

她先是幫厲聞川簡單處理了一下眼角的傷口,又急忙取來兩貼自己調製的膏藥。

“祠堂那邊濕氣重,你在那呆了那麽久,腿傷是不是又複發了?”

剛剛她扶厲聞川往外走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對方的重心在微妙地往她這個方向貼。

旁人看了隻以為他是在表示對妻子的親昵,蘇蔓卻知道,他是腿傷犯了。

她輕柔地將他的褲管挽起,露出他傷痕累累的小腿。

那兩塊微微凸起的骨頭,扭曲可怖。

蘇蔓卻一點也不害怕,隻是輕輕地把膏藥貼了上去,很快,暖意覆蓋住了傷痛。

“我再去給你打點熱水泡腳……”

她說完轉身要進浴室。

厲聞川卻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裏,薄唇掠過她微涼的皮膚,嗓音低沉:“我不急著泡腳……”

蘇蔓轉眸看他:“那你要幹嘛?”

“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