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可能分別是指三個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三皇子,還有一個,是秦朝定。”葉筠一稍頓住,繼續道:“第一,月夜隻在他們三人麵前動過手。再來,阿離的身份對常人根本無用。換而言之,阿離的身份也隻有他們才能用得上。”

葉筠一的分析絲絲入扣,每說一個字,秦思的心就重了一分。

“不管是誰,現在這裏都不安全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秦思凝眉說道。

“隻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月夜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弧度,低聲說著。

葉筠一拉過秦思的手,放到唇邊淺淺一吻:“不,來得及。”他淺眸流轉繼續說道:“月夜,你帶著阿離回京,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三人都有一個共性便是自負,你們回到京城,直接入宮,這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

“入宮?”秦思抬眸看去。

“不錯。筠一這個法子可行。”一直未曾出聲的蘇離淵走近:“我們人多,目標也就大。月夜帶著阿離回皇宮。其餘的人,我與筠一帶著往別處去。我們引開來人的注意,他們便找不到你們。”

“可我不能這麽自私,一個人去躲著,讓大家去冒險。”秦思對上蘇離淵的眼,有些複雜在其中醞釀。

“你錯了,來的人目標是你,你不在,他們也不會對付我們。就算是動手,有我和筠一,你大可放心。”

蘇離淵所說的並不是為了哄秦思離開,而是事實。

秦思的眉宇裏滿是掙紮和憂心,她不過區區一條性命,為何要這麽多人去冒險。

“我以性命擔保,憶卿、天官,我會原封不動還給你,絕不讓她們少一根頭發。”蘇離淵正色看向秦思,目光清亮,讓她無由來的信任。

一旁的葉筠一亦是對著秦思道:“阿離,有我和先生在,你盡管放心。我知你心……”我知你心,知道你心中有多在乎她們,所以為了你,我也不會讓她們出事。

眸中凝著水潤,秦思微微頷首,輕嗯聲被夜風吹散。

“主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月夜拱手看去,秦思淺淺一笑,別過眼轉身朝著農莊大門而去。

故作的淡然微笑下,是秦思沉甸甸的心。

月夜將那僵直的肩胛收容眼底,緊隨著,二人乘著夜風繞道往京城而去。

……

秦思離開不久,農莊外便起了動靜。

蘇離淵敲開房門,輕描淡寫交代了一番,隨後讓葉筠一與忘川護著憶卿和天官從後院離開,自己則是留在農莊裏,等著即將來臨的風暴。

“先生,我們一起走吧。”憶卿知曉蘇離淵的身份,恭順之餘多了些親近。

蘇離淵搖著頭側過身去:“不,我擋住一時,你們便安全一分。我答應阿離的事情定會做到。”

說著,蘇離淵對著葉筠一道:“你帶著他們去山坳找柳伯,那裏十分安全。我脫身之後即刻去尋你們。”

話語罷,蘇離淵一掌打向四人,四人皆是被這力道推著往後退去。

“速速離開。”

揚起的沙塵落下,蘇離淵的身影已經躍出了農莊,消失不見。

農莊之外,蘇離淵飄逸而立,目光看著迎麵靠近的侍衛和中央杏黃色的輦車。那些整齊的腳步聲並不能讓他有絲毫動容,他隻是冷眼看著。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不等齊仲景開口,蘇離淵的衣袖揚起,便打向了來人。

蘇離淵的武功當世難逢敵手,這些侍衛還不足以讓他放在眼裏。可他每一次出手都不曾傷及他們性命。那些侍衛不能後退,隻好艱難地爬起來,相繼湧上。

這些人是殺不完的,他要拖的是時間。

阿離需要時間進宮,葉筠一他們也需要時間走遠。這個時間齊仲景不給,那他便來拿。

齊仲景很快看出破綻,他命一隊人擋住蘇離淵,其餘的則沿著農莊四處搜尋。

隻是時機已經錯過。

當齊仲景的人全部倒下時,蘇離淵冷眼對著他說了一句話:“你性命堪憂,我不殺你你也會死。可是你若是打秦思的主意,就莫怪我折了你的壽命。”

說罷,蘇離淵迎著朝陽而去,徒留滿低呻吟與其中身形搖晃的齊仲景。

朝陽之下,秦思望著眼前磚紅色的宮牆,麵色沉靜。

她與月夜混入皇宮,隻得找到一處荒僻的冷宮藏身。說著冷宮,其實院中亦是有幾分春色暖意的。或許這冷的,不過是心。

“主上,屬下方才在四周查看過,並無侍衛查守。”

“嗯,你累了一夜了,去休息吧。”

“是。”

月夜並不推拒,她知道,這一日對秦思來說,有太多的意外。秦思能夠如此平靜地承擔,已經十分難得。

獨自一人,秦思在院中踱步,地上堆積得厚實的樹葉摩挲過裙裾,沙沙作響。

……

身處冷宮,倒是難得的自在。白日裏無比平靜,偶爾會有宮女匆匆從門前走過,那麵上的驚恐之色極重。每每到了夜間,月夜便出外找些吃食,順便打聽些消息。

算著時日,這是秦思進宮的第五日了。月圓之夜,宮中難得熱鬧起來,就連冷宮也多了些喜氣。

秦思坐在院子裏,看著不遠處的煙火,唇角輕啟。她看了看提著竹籃子站定的月夜,隨口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倒是熱鬧。”

“回主上話,雁門關大捷,宮中辦了小宴慶祝。”

自從秦思身份昭然,月夜的話語間更是多了分界定。秦思無奈搖頭,應聲道:“哦,韃靼敗了?”

月夜將籃子中的吃食擺開:“屬下聽聞,兩軍戰局未定,隻是齊仲天連勝了五戰,雁門局勢扭轉,故而百姓歡顏。”

五戰連勝……

這齊仲天也算有些本事,不愧為天朝戰神。

“那太子是何反應?”秦思忽而想到齊仲景。思來想去,那一晚的事情都和他脫不了幹係。他要掌控大局,有了齊仲天這一出,想必不好過吧……

月夜冷眸一挑道:“那齊仲景怎麽會甘心。”

聞言,秦思回眸笑了笑,頭上明月清朗。

同樣清朗的月色,與京城一樣帶著凱旋之音的還有邊塞熱血。齊仲天看著將士們帶著血色的笑顏,心頭滿是暢快。

烈酒,篝火,清風夜。

蒼顏,壯士,十年歸。

眼前的熱烈讓齊仲天的心緒變得遼闊,對腳下這片土地的熱愛之情更深。這天朝的注定是要踩在他腳下的。

韃靼大軍自從那一日突襲大敗後,休整一日繼續來攻,正好遇上京畿軍趕到,又是一個措手不及。往後接連十日,韃靼分別以不同的攻勢進軍,可是次次都被殺得狼狽而回。

連續五戰,他都勝了。齊仲天勾起笑意,臉頰上的硬朗並不因此減去,隻是溫和了幾分。

衷心的笑意不僅僅是為了天朝一方平安,還因將士們眼中那一抹散不去的敬意。

“弟兄們,這次若沒有主帥,我們雁門關早已經被那些個韃靼小賊給破了。數日來連勝,都是主帥的功勞,咱們一起敬主帥一杯。”

一個副將從篝火邊站起,手中舉著敞口瓷碗,高聲一呼。

幾萬將士紛紛站起應和,齊震雲霄的聲音在雁門關上空蕩開,齊仲天含笑飲下濁酒。

“將士們,韃靼不除,我們一日不歸。”

“韃靼不除,不歸。”

……

這一夜,天朝將士的歡呼順著邊塞寒風刮到了韃靼軍營,韃靼軍營中,年事已高的韃靼王凝著白眉看著桌案上的地圖。

“這個齊仲天用兵詭異,著實難以捉摸。”他嚼著莫名的意味低聲說著,坐在其下的是一個將軍打扮的人,那人躬身道:“王上,天朝人生性狡猾多疑,既然他們能反其道而行,我們為何不能?”

“阿奇大,你說下去。”韃靼王渾濁的眼中閃過點點亮光。

反其道而行。

“是,王上,我們敗了五戰,天朝人多少會有些驕傲之心。我們何不設下圈套誘敵深入。”名叫阿奇大的男子將韃靼王的欣賞看在眼中,很是得意。

韃靼王並無子嗣可繼位,將來的韃靼儲君會從貴族中挑選。他隻要勝了一戰,便有機會成為未來的王上。

“誘敵深入是個好法子。隻是本王要想想,齊仲天對什麽感興趣……”

阿奇大心中一喜,隨即提議道:“天朝有一句古話,叫做擒賊先擒王。隻是……”

阿奇大的話一出口,便惹得韃靼王麵色黑沉下來。他急忙住嘴,不再繼續。

“要是能抓住他一雪前恥,本王倒是願意做這個餌。”韃靼王並非是孤傲之人,阿奇大的辦法雖然無禮,卻直接。

“再來,便是將士們士氣大落,這才是當務之急。”

“阿奇大,你若是連振奮士氣都需要本王來教,這個將軍也就莫要當了。”韃靼王語氣低沉,讓阿奇大不由一驚。

“王上放心,末將自當盡力。”阿奇大唯恐韃靼王不悅,慌忙拱手道。

韃靼王冷眼一看,輕哼著:“不必了,本王已經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你照著計劃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