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淵眉間現出點點凝重,這樂聲詭異卻也熟悉,頗具南國之風,若是他沒猜錯,這是衝著秦思而來的。

葉筠一雖然不知這樂聲的由來,卻也謹慎起來。二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身,一躍而起,那樂聲稍稍斷開,下一瞬又從旁的地方襲來。

這樂聲好似隻是在誘著誰出現一般,沉穩幽長。蘇離淵使了個眼色給葉筠一,讓他回去保護秦思,自己則是翻身出了農莊。

農莊外四麵好似都有人手,蘇離淵追了出去,隨手抓了一把樹葉,凝神往四周打去。隻聽幾聲悶哼傳來,那樂聲驟然變小。忽然,那樂聲又急急而出,像是在掩飾什麽。蘇離淵雙手灑出可奪人性命的枯葉,將那詭異的樂聲打碎。

等到樂聲消失,蘇離淵躍身進了四周的荒林中。可荒林中根本沒有生氣,那些人身上帶傷,唇邊是溢出的黑血。他們不留絲毫餘地,皆是服毒而死。蘇離淵在死士身上查看一番,卻查不出一點痕跡。

而屋內,月夜在聽見這樂聲時,眼中閃過些疑惑。她的異樣被秦思看在眼中,秦思起身正要出外看看,卻被月夜一把拉住。“主上,莫要出去。”月夜少有的慌張在臉上閃現。

“這是什麽聲音?”秦思眸中疑惑重重,這樂聲來得突然,按照月夜的行事手段,會第一時間出去查看情況才對。

月夜垂眸,一語不發,隻是身子立在秦思麵前,不肯退後半分。這樂聲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出現得時機太奇怪,月夜不知這是試探還是真的信號。若是有詐,她這一出去,那主上的身份也就瞞不住了……

月夜的心思秦思自然不知道,這樂聲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悄悄將她的心捏緊,讓她喘不過氣來。

過了沒多久,那樂聲驟然安靜下來,秦思開門出去,正見葉筠一背身在屋外守著,而蘇離淵則是從農莊當空飛身落下。

“月夜,你們可是無意間露了行蹤?”蘇離淵麵色低沉,衣袂尚未平穩落下便直言問道。

“不曾。”月夜搖了搖頭,她行事謹慎,決不會落下一絲痕跡。

沉默間,蘇離淵好似想到什麽,道:“那你們可用過南國的東西。比如,毒……”這話一落,秦思與月夜同時變了臉色。

還不待秦思出聲,月夜便對著秦思跪下:“是屬下大意,請主上賜死。”

“好端端的說什麽死,就算出了事,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秦思拉著月夜起身,話語裏的輕巧卻不曾入了她的心。

她帶著眸中的不解行至蘇離淵麵前,有些僵硬地勾起紅唇:“為何要提及南國,我與南國有什麽關係?”

秦思自然是聽過南國的,南國是天朝往南疆的一處小國,雖然是小國,卻因為用毒奇特、地勢險要,讓天朝不敢逾越半分。

可南國與她又有什麽關係……

對著她的問,蘇離淵抬眸看去,好似想要撫上秦思的臉頰,卻終究是收回了手。他苦澀一笑:“終究還是瞞不住……”

他越過秦思,看著身後聞聲出來的憶卿等人,頗帶著猶豫。

憶卿敏銳過人,自然明白過來。當下拉著忘川與天官回屋,她對著秦思笑笑,笑意裏充斥著滿滿的輕柔。

等到屋內傳來門閂落下的聲音,蘇離淵才側過身,他與月夜對視一眼,稍稍仰起下顎,任由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

“你可知月夜是什麽人?”蘇離淵微微歎息,這是他不願加在秦思肩上的負擔,可世事無常。

“我不知月夜來曆,可她絕不是泛泛之輩。”秦思低聲答著。

“月夜,你說吧。”蘇離淵話音一落,月夜對著秦思行了一個大禮,口中沉聲道:“屬下月夜,是南國暗衛左使。”

暗衛,這個詞秦思並不陌生。天朝亦有暗衛,那一日在太子府和葉筠一交手的那些人便是暗衛。可暗衛隻保護皇上與儲君的……

她的臉色微變,隻聽月夜繼續道:“屬下是由皇上親派前來保護主上的。”

“皇上?”南國的皇上?秦思胸口有一道答案呼之欲出。

南國與天朝不一樣。她尚在將軍府時曾聽秦朝定說過,南國皇族裏女子地位高於男子,而南國君王大多是由女子繼位的。女子,南國皇上……

“莫非,南國皇上是……”秦思心頭一緊,始終說不出那個猜測。

“是,南國的皇上,正是青兒,你的娘親。”蘇離淵眼中閃過一點柔軟和惆悵,將那猜測說破。

秦思腳下往後踉蹌地退開一步,葉筠一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同樣是一語不發。

他也曾猜想阿離的身份會讓他意外,可卻未想到竟然是如此離奇。一個天朝將軍的女兒,卻是南國儲君。

這個秘密揭開,最受不住的莫過於秦思了,她的娘親,怎麽會是南國的皇上。

“當年天下一場大戰,韃靼與南國想進軍天朝,卻大敗而歸,於是兩國分別送了公主前來和親。南國並無適齡公主,你娘六年後才來了天朝。”略微頓了頓,蘇離淵眸中顯出一點空洞,好似那點點透明直通向一抹曾經。

“晚了六年?”秦思有些訝異,按照各國之間的規矩,若是和親,宗室之女也可以公主之名出嫁,根本不需要白白等上六年。

蘇離淵看出她的疑惑,低聲解釋道:“這是天朝皇上提出的條件,他寧可等,隻要南國嫡出的公主。誰也不知這是為了什麽,可局勢所迫,南國不得不答應。”

“半路上,南國的送親隊伍被人截殺,你娘趁機逃了出來,然後便遇到了我……”

“後來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你娘她出外尋我,遇上了秦朝定。她當時有了身孕,為了要保住你嫁給了他。過後幾年,南國內亂,旁支皇族想要霸占皇位。你娘則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所以她回了南國,以一己之力穩住局勢。隻是因為身份,她再也回不了秦家,更不能見你。”

“不見我也是為了皇位?”秦思心中湧起嘲諷陣陣,又是權勢皇位……

“你錯了,至今南國尚有旁支皇族不曾死心,你娘是怕你受傷害,所以這麽多年瞞著你,所以讓月夜來你身邊,所以一直不敢認你。”

“主上,你是陛下唯一的女兒,更是南國儲君,那些亂臣賊子若知曉真相,怕是會對主上不利,這也是屬下前來天朝的原因。”月夜又是一拜道。

秦思靠著身後那個溫暖的身軀,腦中有一瞬的空白。

……

那樂聲是試探,這一番試探,揭開了秦思的身世,也給了齊仲景一個契機。在蘇離淵打散那些樂聲前,便有一道身影借著旁人掩護逃離開。一騎紅塵,那人飛奔回了京城,直直入了太子府。

“回稟殿下,殿下所料不錯。”

看著傷痕累累的手下,齊仲景挑眉問道:“她不曾動手,那傷你們的是何人?”

“是一個男子,功夫極好。”

“葉筠一?”

“不,是一個不曾見過的男子,武功怕是在世子之上。”

男子……齊仲景微微頷首,這件事可越來越有趣了。

不錯,那些樂聲正是他安排的。

月夜的樣貌身手都不一般,特別是她在關山上所用的毒石,那毒極為罕見,這些都讓齊仲景生了疑心。他派人去查過那些中了毒的侍衛,月夜所放的毒石乃是南國暗衛特有的,其中有一味材料出自南國,天*少能找到。

那個月夜,殺人手法與南國暗衛同宗,這個身份讓齊仲景頗有些意外。

而一個南國暗衛叫秦思“主上”,嗬,秦思的身份倒是可以容他做做文章了……

水深水淺,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

為了弄清秦思的身份是否與南國有關,齊仲景派人找尋到他們的下落,再以南國的宮廷秘曲誘之。

對於那人的消息,齊仲景從不懷疑。他說這宮廷秘曲是南國暗衛間互通的手法,秘曲響,身為暗衛必然會出去看個究竟。

他刻意讓手下人奏出異常動靜,讓月夜起疑心。對於暗衛來說,就算明知是死路,也不會猶豫半分。除非,她是為了保護另一個人的身份。

暗衛隻護皇族要人。

月夜不出來,才證明秦思的分量夠重……

“你能確定,上次行刺孤的女子甚至不曾開門查看?”齊仲景眸中帶笑問道。

“是,屬下以性命擔保。”

齊仲景聞言忽而起身,大呼道:“好,來人,點兵。”

秦思不是秦朝定的親生女兒,現在又有南國暗衛在身邊。有了這個籌碼在手,齊仲天,我們大可再來試試成敗。

…………

夜風微涼,秦思在農莊的院子裏站了許久。蘇離淵、葉筠一與月夜三人都在她身後立著,無聲陪伴著。

等到空中的深藍淺淺淡去,秦思才靜默轉身:“你們要帶我回南國嗎?”

秦思目光裏是望不盡的深,她看盡了爭鬥,隻願與葉筠一平安執手,卻不想她的身份竟然是南國的公主。

“不,今日若非這意外,你的身世依然是個謎。”蘇離淵搖了搖頭。

“意外……對了,那樂聲究竟是哪裏來的?”秦思心口突地一跳,蘇離淵的話提醒了他,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製造意外。

“屬下不知,可那絕不是我們的人。”月夜出聲答話,清冷的麵上掠過疑竇。

葉筠一淺眸一動,溫聲道:“這麽看來,便隻有三個可能。”

眾人看向葉筠一,他背風站著,衣衫輕晃,鬢發被吹得打在臉上,麵上滿是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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