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筠一的氣息越來越弱,秦思逼著自己不要放棄,僅僅是一天,他的雙頰便深陷下去。山崖之下,找不到一丁點食物。秦思隻能將生長在夾縫中的野草拔出來,嚼碎以後度給葉筠一,可他根本咽不下去。
秦思知道,他若再不吃點東西,怕是一日都撐不下去了。她氤氳著眼,忍著苦澀,將野草吃個幹淨,等到身上有些力氣,再放血給葉筠一喝下。
縱然是這樣,葉筠一亦是虛弱下去。
誰能來救他……
心底的無力感緩緩擴大,秦思垂首將禁不住滑落的淚埋進塵埃裏。脖頸間一抹涼意墜下,血玉在昏暗的山洞裏格外清透。血玉旁,是一個鮮紅色的錦帶,裏頭裝著兩件東西,一個是葉筠一所給的影閣信物,墨色竹木牌。還有一個是蘇離淵留下的青色竹管。那細細的弧線在山洞裏甚至看不清,可秦思的眸子裏燃起了一樣叫做希望的東西。
她怎麽忘了,怎麽會忘了這個救命的東西。師父離開時曾經說過,這是他獨有的信號,隻要她發出去,無論在哪裏,師父都會趕來的。
師父來了,筠一便有救了。
秦思心中擴充其慢慢的期許,對蘇離淵,她有一種篤定的信任感。她笑著俯身,在葉筠一的額上落下一吻:“筠一,我們有救了,師父一定回來的。”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青色竹管,腳下的步子好似要飛舞起來,裙裾翩翩。秦思走到山洞外,尋了一處寬闊的地方,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將竹管向著右邊一轉,一道力量從手中噴湧而出。
那聲尖銳的呼嘯直上雲霄而去,在凝成空中一個小點的時候,忽而散開,變作幾許異色的輕煙,朝著不同的方向分散開。那一抹色彩在空中停住。乍一看,像是一朵火焰浮在雲上,那輕煙約莫過了一炷香才散去。
關山山腳下,月夜與憶卿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道信號。
憶卿麵色的沉鬱淡去,她挽住忘川的手,口中自語:“那是山下發出來的,阿離還活著是不是。她在等著我們救她……”
而月夜則是凝神看了那一枚信號許久,她冷冷回眸,與忘川對視了一眼。他們二人都是在刀尖上飲血的,對於這個信號是認識的。
“一個閨閣小姐手裏怎麽會有這個?”忘川帶著些玩味,從山崖下發出的信號名叫做火焰令,得此令者可讓名震天下的蘇離淵做一件事情。蘇離淵已經十數年不在江湖上行走,手裏有這個他的火焰令的人,全天下都難找出一個來。
月夜亦是不解:“若是離淵先生出手,這區區關山還不在話下。”
“離淵先生?你們說的可是阿離的師父?”憶卿聽著他們二人一來一去的談論,不禁問道。
“師父?”月夜揚眉,她不知主上有個師父,更想不到那個人是離淵先生。
“嗯,他曾教過阿離謀略。”憶卿頷首說著,她曾聽阿離說過,這離淵先生是個高人。這暗號如若真的靈,他定能將阿離救出來。
關山一裏一外,都候著蘇離淵的到來。
……
蘇離淵自從離開將軍府便往南下去了,他要去尋一個人,去尋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尋了一半,眼看便要知曉全情時,邊境傳來了消息,秦家出了事。
對於秦思的賜婚,秦朝定派往邊關的事情,他都是知曉的,隻是不想秦家會鬧出這麽大的變故,一代名將便落到流放的下場。邊境得來的消息,最快也是往前一個多月的事情了。蘇離淵知曉事情沒有轉圜,卻因念著秦朝安和秦思,轉身起程往京城而歸。
京城裏隻剩下殘破的將軍府,門上貼著大大的封條,與他上次來時大不相同。蘇離淵翻身進了府,循著記憶走到後院,終是在書房門前停了下來。
書房裏是雜亂一片,書籍紙張散落了一地。迎麵看去的那張畫被人撕成了兩半,凋零地落在地上。
蘇離淵手指輕顫著,將那畫兒上的灰塵清理幹淨,畫上的女子嬌美靈動,頗有大家風範。隻是眉眼好似被一股愁緒凝注了,眼中滿是朦朧。
神思遊離之際,空中一聲銳響,這聲音蘇離淵自然熟悉,碧雲如洗的天空上露出模糊的火焰形狀。
不好,阿離有難。
他眸中現出幾分深沉,望著那信號所出的方向,蘇離淵沉靜的麵龐上掠過絲焦急。他回身將那畫像齊整地擺在桌上,隨後大步邁出了將軍府。
……
月夜幾人等了半日,也不曾等到蘇離淵的身影,沉鬱的氣氛在三人中蔓延開。一向冷靜的憶卿臉上是擋不住的憂心,忘川不時出言安撫著。月夜正迎風而立,那關山山崖下是碎石飛塵,她下去不傷亦是難得,更不要說是將主上和葉筠一就出來。若她有一絲辦法,也不會在此苦候著。
火焰令是江湖上的一個神話,所以她信,信蘇離淵一定會來救主上。
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月夜抬眸望去,一道身影正緩緩靠近,一眼看去便是沉穩不驚,頗有些傲然天下的氣勢。
可等到蘇離淵立在眼前,月夜卻再也笑不出來了,怎麽會是他,莫非他就是主上的親生父親?
“離淵先生,你快去救救阿離吧。”憶卿一個跨步向前,眼中帶淚地懇求道。忘川將她一把拉了回去,伸出手胡亂將她麵上的淚光擦幹。
“哭什麽,生死由天。”
月夜定定的目光讓蘇離淵有些奇怪,他帶著疑惑看了看月夜,卻也無暇多問。人命關天,一刻也耽誤不得。
蘇離淵一身輕功無人能及,可謂是出神入化。他行至山腰,不借助任何外力便提氣躍下,陡峭的山壁在他眼中好似一根根木樁,不斷地在山壁間移位,身形穩健之極。
“看來無心才是武功的最高境界,這山壁我們並非下不去,隻是做不到將它看成最普通的東西。心生了情緒,所以無能。”
忘川看著那個已經凝成一點的身影,若有所思。而月夜稍一思慮,亦是追著蘇離淵的腳步追了下去。
蘇離淵腳下一重,身子穩穩地落在了山崖底端,一眼看去,山崖下是沙石滿布。往上一瞥,難以看見頂峰。這般的山崖,當今世上能如履平地,毫發無損穿梭其間的,怕是沒有幾個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從一處血色斑駁開始,便出現了一道拖拉過的痕跡,那異樣的平坦上有著一點點盛開的紅梅。順著常常的痕跡,蘇離淵找到了秦思與葉筠一容身的山洞,山洞口處雜亂著擺著些幹細的枯枝,枯枝粗略掩著洞口,而在那縫隙裏,有兩道相護暈染的身影,發絲散盡的女子正側著臉,滿麵的溫柔,微微的笑意讓人感到一絲暖,失去了血色的雙唇不斷地開合著,溫和的眸光落在她身側那個男子身上。
男子奄奄一息,對秦思的話做不出任何回應。
仔細看去,蘇離淵才發現,這男子不是別人,竟然是當初他無意間救過一次的人,是那個在京城被阿離喚做三少的那個男子。與秦思一同在崖底的分明是風遠侯世子,沒想到會是他。
莫非,這便是緣?
望著秦思的身影,蘇離淵恍惚間想到了十幾年前的某一段時光。年少輕狂,佳人相伴……
“筠一,師父就要快來了,你一定要撐住。我答應你,等你醒了,朝堂上的事情我們便再也不管了,我們回到那個小鎮,在鎮外的荒地裏蓋一間屋子,下雪的時候,你就背著我,在雪地上留下一個人的腳印。可好?”
秦思喃喃說著滿心的美好,直到她看見蘇離淵的那一刻,胸口滿懷的難挨才從黑眸裏麵傾瀉|出來,她的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師父?師父,阿離求你,求你快救救他。”
秦思的淚讓蘇離淵無由來的心疼,他上前按住秦思的肩安慰道:“放心吧。”
說著,蘇離淵將葉筠一帶出了山洞,隨即俯下身子,伸手在葉筠一的脈門上探了探,他的臉色被凝重布滿,山洞中的沉寂讓人緊窒不安。他的手指一一劃過葉筠一的筋骨血脈,每按下一處,他的眸子就沉下一分。
葉筠一的外傷並不嚴重,隻是肩上那一處傷口太大,失血過多。若緊緊是這傷也無礙,他的內骨與肺腑傷得實在不輕。胸前的肋骨斷了好幾處,內力更是耗損過大,拖的時間太長,葉筠一的心脈已經受損嚴重。
蘇離淵收回手,緩緩歎氣,若是他還晚到半日,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葉筠一了。看著蘇離淵皺緊的眉,秦思心中往下沉去:“師父,他……怎麽樣?”
聞聲,蘇離淵正色看向秦思。
“阿離,他對你當真很好?”
不明白蘇離淵為何有此一問,秦思愣怔一瞬,重重點頭應道:“是。”
“那若是他救不回來,你待如何?”蘇離淵的問題異常逼人,秦思心中著急,卻也不敢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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