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伸手不斷捏著自己的腿,過了許久,腿上的麻痛才消散了去。她不敢走遠,每去尋上一會兒便會趕回來看看葉筠一。

雖然耽誤了許多時辰,但秦思心裏是踏實的。

過了許久,秦思才在數十丈開外的山壁下找到了一處洞穴,那個洞穴極小,怕是隻夠得上一個半人容身。

天色越發的黑沉,風聲裏還卷席著嗷嗷獸音。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再去尋找更大的洞穴了,秦思擦了擦額上的汗,轉身跑回葉筠一身邊。

葉筠一全身是傷,秦思連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力氣不夠,根本不足以撐住葉筠一,何況她受了傷。

秦思拉起葉筠一的手,可他的關節處已經斷開,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氣,就連拖、拉都是辦不到的。

看著滿地的碎石,秦思咬緊了牙,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害怕,對著葉筠一枯白的唇輕柔一吻,秦思趴在地上,以手臂打開路途中的碎石,隨後她躺在了葉筠一身側。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葉筠一的腰身,將他翻到自己身上,隨後秦思伸出一隻手橫在身側,另一隻手將葉筠一緩緩推下去。

雙手在一推一接中,將葉筠一安穩地挪了一步。秦思再次起身,躺道葉筠一的另一側,循環往複。這看似簡單的動作卻是極為耗費氣力的,挪出一小段路程已經讓秦思力氣用盡。

她躺在地上喘著氣,眼眸掃過葉筠一的每一縷發絲,好似這樣身上便會充滿更大的力量。如此反複,數十丈的距離也耗去了大幾個時辰。

秦思將葉筠一小心地挪進那個極小的洞穴,腳下一軟便癱坐下去。

雖然到了春季,可山中自來便比外頭要寒涼些。秦思的身子有一半是露在山穀之外的,被夜風一吹,亦是不禁顫抖起來。

葉筠一的臉豁然紅了起來,這讓秦思的憂心更甚,他的體溫越來越燙,幾乎是一碰便能讓人感到灼熱。

“水……水……”

太過的溫度讓葉筠一嘴唇上泛起了白色的皮,層層疊疊的交集著,甚是駭人。

秦思將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為難之色在她臉上帶過。水,她去哪裏找水?

無奈的垂下螓首,發絲上膠著的紅色讓秦思心中清明起來,她輕笑著齊身鑽進山洞裏,將葉筠一的頭移到自己的腿上,二人的身影大半交疊著,外頭呼嘯的風好似根本打擾不了他們。

秦思要開手指,將血擠了出來。她雙手交握著,一手伸在葉筠一的唇邊,另一手不斷按壓著咬破的手指。

點點濕潤將葉筠一的唇染得格外鮮紅,他好看的眉眼動了動,幹涸的雙唇在秦思之間摩擦著,那點點的疼痛讓秦思欣然笑著。他還能喝下東西……

秦思的傷不在外出,經那金針控魂,她的內體是極為虛弱的。她不知疲倦地喂葉筠一喝下她的血,直到頭顱暈眩起來,她才收回手指。

許是進食了些東西,葉筠一身上的溫度稍稍降下來一些。

秦思一撫上葉筠一的發,靠在身後忐忑不平的山壁上睡了過去。迷糊間,秦思好像看見了許多她記不得的情形。

她看見自己一刀插入了葉筠一的肩頭,他卻依然微笑著。

她看見自己不顧攔阻,硬要跳下萬丈山崖。

她看見在她躍下的那一瞬,葉筠一眉眼含笑將她護在了懷裏……

“筠一,不要……筠一。”秦思看見自己在懸崖的半空中停住,葉筠一卻是掉下了更深處,他在對自己告別。秦思驚叫著醒了過來,腿上被壓得沒有一點知覺,稍稍一動,便是腫脹的麻。

可這讓秦思安心了,她的筠一還在,還在他的腿上。

伸手試著葉筠一額頭上的溫度,熱|燙的感覺已經不見了。像是感覺到有人在觸碰自己,葉筠一的額頭湊近了秦思的手,口中一聲聲“冷”揪住了秦思的心。

在這樣的環境下,最害怕的不是風寒發熱,而是畏冷。

熱了,尚且自身能受得住,可冷了,便隻能生生凍著。秦思的手將葉筠一環得更緊了,葉筠一無意識感覺到了秦思身上的暖意,不覺靠得更近。

摸著葉筠一冰冷刺骨的指尖,秦思伸手將身上的衣帶解開,破損無狀的外袍散落在地上,秦思將外袍細細鋪好,緩緩將葉筠一挪放到了外袍上,這外袍雖然不夠厚實,卻也可以抵擋些山洞中的寒氣。

秦思側著身子躺在葉筠一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連握緊她的力氣也沒有。眼中一酸,秦思緊抿著雙唇,不允自己透出一點點的脆弱。

自從與他相識,一直都是他在保護自己,現在就換做她來護著他吧。

穿著輕薄的中衣,將身子輕柔地熨帖在葉筠一的胸口,秦思極力撐著自己的身子,不讓自己壓傷了他。空出來的一隻手伸出了葉筠一的衣衫裏,秦思細細地摩挲著葉筠一的身子,想讓他暖起來。

一夜便在這份淒涼的依偎中過去了。

次日天色大亮,秦思穿好衣衫,從四周撿了些柴禾堆在山洞門口。隨後在附近尋找起了食物和水。

順著有點點青翠的地方走去,終於是找到了一處山澗,她從來不曾發覺水是個這麽寶貝的東西。仰著頭,將唇瓣打濕,秦思以手捧著喝下清冽的甘泉,隨後她將外袍打濕,吸滿了水後,匆匆趕回山洞。

……

月夜幾人分頭往山崖之下尋去,可這關山下根本沒有出路。齊仲天命令侍衛們從山腳下開出一條道來,可這根本不是辦法。忘川和月夜曾試圖以輕功下山去試試,在半途中扔下石塊,回應他們的隻有冰冷的撞擊聲。

齊仲景回到京城的當夜便進了宮,很快便傳出了皇上病危,按照太醫所察,怕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齊仲景將這消息瞞得極好,若非宮裏的探子發出信兒來,齊仲天怕是要錯過良機了。兩相掙紮之下,齊仲天終究是留下一大隊的侍衛,帶著幾名隨行將士輕騎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