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些東西不動如山地橫亙在秦思與葉筠一之間,再見已經成為了奢侈。
她有仇恨,他有包袱。在他們找出共同點之前,他們注定是要站在對立麵的。這是這一晚的秦思腦中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世上有太多的無奈,而現在,他們之間的無奈正是相愛卻要對立。
秦思睡意模糊間,突地感覺身上發冷,輕悠悠的風在身上打轉,混沌的意識被輕風吹得晃蕩。身下好似是一片寬闊的溫暖之地。秦思不禁往溫暖處縮了縮,那熟悉的香氣如同記憶裏的一抹安心,讓她絲毫沒有防備。
不知過了多久,秦思猛地睜開眼來,頭頂上的一片清湛天空洗滌了她的眼。這不是蘭心小築。眸心一驚,秦思欲翻身坐起。腰上卻被人重重一摟,溫和的低沉在耳廓邊嘶啞纏綿:“別動。”
這個聲音秦思太熟悉,熟悉到刻入骨髓。她側臉對上溫潤清淡的眸,口中不由喚道:“筠一……”
秦思身子動了動,身後那片安然的胸膛跳躍著,夢中的無奈在此刻淡去,秦思將頭靠在葉筠一肩上,輕聲問道:“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兒?”秦思隻記得昨夜安頓好天官,隨後便睡下了,對之後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們此時所在的是一處屋頂,向下看去,細小的浮塵在空中漂遊著,被漸漸破空而出的陽光鍍上一層金色。天上的青藍色刹那便被染上了色。
迎麵的微風卷席著幹淨的泥土的氣息,秦思深吸一口氣,心中被填得滿滿的。
“宴上我看見月夜,便知你在京城,我追著月夜而去,你卻不在齊仲天府上。後來我就帶你來了這兒……”葉筠一說的輕巧,將他與月夜過招一事略去不提。
“嗯。”
秦思想說的話很多,到了嘴邊卻什麽也說不出,她閉上雙眸,緊貼著葉筠一的胸膛,感知那份穩沉的心跳。
“阿離,若不是我,月夜昨日就已經得手了。”葉筠一帶著些心疼和歉意。
秦思肩頭僵了僵:“你來,是要勸我不殺齊仲景嗎?”
昨夜夢中的糾纏的無奈重現在秦思的腦海裏,每一分每一寸都要將她折磨得遍體鱗傷。她不知道葉筠一會給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可是她知道,此事她萬萬不會退步。
葉筠一輕微地歎出一口氣,他的手輕撫著秦思的肩胛,將那僵硬融化:“我怎會勸你。若非憶卿,他要殺的便是你了,我身不由己,不能親自幫你已經是自責萬分,哪裏會說出勸你的混賬話。”
“筠一。”秦思說不清這話帶給她的是什麽樣的情緒,她隻知道,這寥寥數語中的情意,便是她今生所向。
“我定要見你這一麵是要告訴你,萬事小心。齊仲景並不是個好對付的,齊仲天也是。你身邊那個姑娘是真心護你的,你能信。還有這個……”說著,葉筠一從懷裏拿出一枚墨色竹木牌。
“這……”這是齊仲天曾要她去找的東西。
葉筠一從袖中拿出一根紅線,將竹木牌串好戴在秦思脖頸上:“我有一處勢力叫做影閣,青墨原先便是我手下的人。這是影閣閣主三少的信物,你拿著這個竹木牌,若是遇到危險,,這個木牌自然能保住一命。”
“為何?”
“影閣是各方都不願意得罪之人,無論江湖還是朝堂,總是用得著影閣的地方。”葉筠一說得極為平淡,好似他交給秦思的隻是一塊普通的木牌,而不是他經營多年的勢力,不是他身家性命。
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天色漸漸大亮,葉筠一將秦思送回了三皇子府,他眸中繾綣不舍,手指在秦思的臉頰上流連不散:“你快些進去吧,你要報仇便不必顧忌我,做你心中所想就是。”
“那夫人怎麽辦?”秦思抬手反握住葉筠一的手,話語裏亦是憂心。
葉筠一眸中光亮一頓:“原來你知道了。沒事的,我娘的下落我定會查出來,你莫非忘了,我是誰。”
平靜如水,溫潤如泉的話語讓秦思想起“三少”之所長,也稍稍放下心來。她含笑頷首:“嗯,待事情塵埃落定,可願與我一同去齊州……”
“無所不願。”
秦思的笑明媚而帶著情絲萬丈,溫暖了葉筠一,卻刺傷了齊仲天。他昨夜便知道秦思被人帶走,可他四處都不曾尋到人。
莫名的焦心和擔憂讓他在府門口等了一夜,等到了秦思回來,可也等到了那一抹不再屬於他的笑顏。
齊仲天憤而轉身,將滿腔的怒氣化作掌風拍向蓮花池,濺起數丈水霧,將那刺眼的一幕擋了個嚴實。
阿離,既然你手下留情,那就莫怪我逼你。
齊仲天的眼眸深邃不已,如同旋轉著的漩渦,要將所有一切都容納進去。
……
憶卿的仇是重要的,秦思不會忘記,可她亦想給葉筠一時間,讓他救出風遠侯夫人。心中有了這一片安定,秦思不再如先前那樣著急,隻是默默候著,候著一個最好的時機。
時機是需要等待的,而意外是不需要的。
秦思等了三日,等來的是一個消息——秦朝定在海南重病。
這一日,齊仲天收到了海南傳來的飛鴿傳書,他打開一看,不禁揚起唇角。果真是連老天都在幫他。天官的出現,這一封信,足夠改變很多東西,比如秦思的心。
齊仲天握緊手中的密信,一刻也不停留,匆匆趕到了蘭心小築,他交給秦思的信上說,秦朝定在路途中被殘暴略帶,甚至動用了私刑,以致於身體傷病。海南常年荒涼炎熱,更是讓秦朝定的病情加重,按照密信上的說法,是命不久矣。
這對秦思而言,無疑是一道加深的打擊。
“隻有齊仲景死了,你爹的事情我才能做主。你可明白?”齊仲天留下話便離開了,走出蘭心小築的時候,他剛硬的臉上有柔光閃過。
秦思拿著這信,在屋內獨自坐了大半天,直到月夜來告訴她天官醒了,她才站了起來。坐下的時間太長,秦思腿上的麻帶著點點抽痛,腳下一絆險些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