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滾滾的呼嘯,吹得帳篷上的幡旗。營帳之中,齊仲天就著夜色坐在案幾前,手中的酒壇隨著他手腕的動作,狠狠砸在地上。酒壇破碎的聲音傳到帳外,外頭守著的士兵不禁顫著挪了挪步子。

自從安溪郡一戰大敗,齊仲天便整日將自己封閉在營帳裏,不許任何人靠近。但凡是外頭弄出點動靜,驚擾了他,他便是一頓怒氣。

這侍衛挪著步子,走開了些。耳旁一道忽而出現的灼熱、燙得侍衛忙回頭,這一看,眼前尚且不曾見著個名堂,脖頸後一痛,他便沒了知覺。

齊仲天雖然是醉了,卻也察覺到了一丁點不對勁,他凝神屏息,目光直直看著從帳外走近的一道身影。

“三皇子不愧是三皇子。縱然酒醉,卻也機警得很。”來人低啞著聲音,全身都裹著一層黑色,看不見一點樣貌。

“你是何人?”齊仲天將內力集於手掌,隻待此人靠近便下手。

來人看了看齊仲天,笑道:“三皇子,不,應該是韃靼王了。韃靼王莫要緊張,我來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齊仲天冷眼看去:“助我?”

“不錯。我助你殺了葉筠一,天朝無主自然會亂,那時韃靼王你便可將天朝納入掌中了。”黑衣人的話好似一紙山水畫鋪陳開來,勾勒出江山萬裏。

齊仲天心中一動,麵上卻是沒有半點反應的:“天朝無君又如何,那些大臣自然會找出一個齊家的子孫繼承王位。”

“說的是,可韃靼王莫非真不知道?”黑衣人賣了個關子,見齊仲天看向他,他才緩緩道:“三皇子的身份本是被栽贓的,你就是齊家的子孫。更何況,葉筠一定下的皇儲不是別人,正是你和俞玲瓏的兒子。”

“什麽?”

齊仲天知曉自己的兒子留在天朝,卻也隻得自己認他不得,否則無論是天朝或是韃靼都容不下他。可他萬萬沒想到,葉筠一會將他立為皇儲。

他心口沉了沉,良久卻是一笑:“哈哈哈,這可是個好消息,屆時韃靼天朝都是我的地方。既然這樣,本王又為何要幫你,吾兒已經為天朝皇儲了,本王沒有殺葉筠一的必要……”

黑衣人搖了搖頭:“不,等他有了自己孩子,景勝郡王哪裏還會活著?再來,莫非韃靼王就不惦記秦思了嗎?隻要葉筠一死了,她便沒了盼頭。到那個時候,韃靼王你坐擁天朝韃靼,再將秦思娶回來,三國一統,千古一帝啊。”

三國一統……千古一帝……

齊仲天被這八個字中的深意勾起了無盡的欲、望,他強行壓製住拍案而起的衝動,擰眉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黑衣人輕笑著解開麵上的黑布,而齊仲天則是瞪大了眼,瞳仁中滿是意外:“是你……”

……

收複了雁門關,葉筠一便帶著三軍將士離開了安溪郡,隊伍浩浩蕩蕩奔赴雁門關。依著葉筠一的了解,齊仲天不會就此罷手,而他要趕在韃靼再攻之前做好布置。

葉筠一從城頭緩緩下來,衣袖翻飛。

“皇上,皇上……”

下了城樓的葉筠一聞聲看去,正見張燎神色慌張而來。他走到葉筠一身前一拜:“末將參見皇上。”

“張將軍免禮。”葉筠一虛托一把,扶著張燎起身。張燎恭順地退了退,隨後朝著葉筠一左右看著。

“都下去吧。”葉筠一會意一語,等到身側的侍衛離開,張燎才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來:“皇上,末將方才在關外巡視,正見一個人快馬疾行,末將心生懷疑,攔下一看,是韃靼人送出去的。末將空有異樣,便匆匆趕了回來。”

張燎一邊說著,葉筠一一邊垂眸看去:“這信是要送往何處?”

“南國……”

張燎一答話,葉筠一登時手指一凝,沒有半分猶豫地打開了信封。這信是齊仲天親筆所書,意在求南國聯手。

眸中現出一絲冷笑,葉筠一頭顱微動,他張了張唇,話音未出,腦中卻好似有無盡的痛楚猙獰而出,眼前模糊一片,唇角僵著抽搐了幾下。

“皇上,皇上……皇上你怎麽樣了?來人啊,快來人。”

葉筠一最後的意識裏便是張燎的呼聲。

……

葉筠一病倒了,隨行的太醫查不出任何差錯,卻偏偏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這個消息對於剛剛大獲全勝的天朝將士而言,無疑是當頭一盆冷水。

青墨送走了搖著頭的太醫,皺眉看著一旁的小愛:“皇上究竟是怎麽樣了?”

小愛歎了歎氣,她的醫術不精,可一般的症狀卻是能看察到幾分的,偏生葉筠一的脈象平和,身子也沒有異樣,隻是昏迷不醒。

世上從來便是喜憂輪換的,天朝這一喜一悲間,韃靼卻是一悲一喜。葉筠一的病壓住了天朝軍的士氣,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

南國。

清晨第一樓陽光尚羞澀地不曾露麵,華陽城外便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什麽人?”守住城門的侍衛對著城下一喝。

來人喘著氣,高高舉起手中的一封信:“在下乃是雁門關小將,特替我皇送信而來。”

侍衛們對於天朝皇上與南國女皇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的,見這來使麵上焦急,自然不敢大意,派了人進宮去稟報。

沒多久,秦思便派了人將此人安頓下來,而輾轉到了秦思手中的消息,卻是說葉筠一這一病是中了毒,要想他安然無恙,還請她去邊關談一筆交易。

秦思眸子一閃,暗忖不好,道:“來人,去將那天朝小將帶來。”

“是。”

領命而去的人很快回來,結果也正如秦思所料,那個人已經死了……

秦思肩上一重,身子支不住坐在了矮凳上。隻是微微閉目小憩一瞬,她便吩咐宮婢去收拾東西,另派人去傳密傳狄丞相與權將軍不提。

“皇上,這可去不得,若是有人要加害與您,小公主也怎麽辦?”天官急急勸著,卻擋不住秦思的心。筠一有難,她如何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