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搖了搖又慢慢平靜下來,嬤嬤這才吐出胸口一方悶氣,她看了看懷裏的孩子,眼中利光一閃。一手將孩子穩穩抱住,一手從懷中拿出一枚黑色藥丸,嬤嬤有些忐忑地將那藥丸朝著孩子的嘴邊塞去。
“你在做什麽?”
隱在四周的一道聲音忽而打破著情緒,嬤嬤當即手指一顫,任由那黑色藥丸掉落在了地上。風聲簌簌,青墨雙手破開眼前的樹枝,朝著嬤嬤躍身撲來。那嬤嬤還在驚愣之中,卻見青墨手腕一轉便將孩子緊緊抱在了自己懷裏。
“你……”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要謀殺郡王。”青墨仰首看去,那嬤嬤失手後驚慌地坐在地上,顫抖著腿踢開地麵上的碎石。
伸手拍了拍繈褓中的嬰兒,青墨心中暗忖,若是葉筠一不曾讓她入宮,若是葉筠一不曾讓她侯在此處,那這個孩子怕是就沒命了……
“不……不……我沒有,沒有。”那嬤嬤見青墨一臉殺意,不禁縮著身子往一旁挪去。
“沒有?”青墨冷聲笑著便朝著嬤嬤走去,背後一道風聲緊緊呼過,懷中的孩子忽而高聲啼哭起來,青墨說遲也快地提氣朝著一旁的假山躍去。
“噌噌……”
噌噌的聲響落地,青墨抱著孩子回身追去,卻隻聞得颯颯輕聲,根本瞧不見人的蹤跡。懷裏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青墨垂首無聲哄著,她轉過眸子看去,那嬤嬤喉間被正中打入一枚冷鏢,雙眸瞪得圓滾,已然沒了生氣。
心中一冷,會是誰人這麽狠心,定要質孩子與死地?
青墨心下一凜,上前查看著嬤嬤的屍身,她一手握拳放在身側,一手壓在了胸口。奇怪,這冷鏢是封喉致死的,為何她要捂著胸口呢?
青墨蹲下身子,將孩子放在一旁的地上,小心地扯開嬤嬤的衣襟,在她手掌捂住的地方,有一方絲帕。這絲帕乍一看去極為普通,青墨不解地將絲帕掏了出來,卻見這絲帕被方方正正疊在一起。
青墨將方帕拿在手中,並拾起滾落在地上的黑色藥丸,方在凝神時,身後忽而傳來腳步聲。青墨慌忙將方帕塞在了袖口中,抱起繈褓轉身,一隊禦林軍正朝著此處奔來,看見青墨便是一聲高呼:“什麽人?”
“奴婢青墨,是太子殿下安置在紅袖宮照顧郡王的,方才久久不見郡王回來便出來尋。正看見嬤嬤帶著郡王回來呢,卻不知從哪裏來的賊人想要刺殺郡王,嬤嬤將郡王護著,郡王這才躲過一劫……”
青墨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拭淚。
那禦林軍看了看青墨懷中的孩子,對著身後的侍衛揚了揚下顎,那侍衛上前查探一番回報道:“這嬤嬤是被暗器所傷而死。”
那禦林軍聞言對著青墨道:“走吧,隨我等去見殿下。”說著,便有幾名禦林軍將青墨團團圍在中間。
“是。”
青墨一人之言不可作為憑證,禦林軍也不會冒這個風險。而她並不推辭,要知現下刺客在暗處,若是她獨身行動怕是危險更勝。
一行人到了昭明宮的偏殿候著,過了沒多久,葉筠一便匆匆趕來。
“叩見太子殿下。”
內監與禦林軍侍衛紛紛跪下行禮,葉筠一目不斜視,隻是隨意揚了揚袖擺便直朝著青墨而去:“究竟怎麽回事?”
青墨福了福身答道:“殿下,奴婢奉命去接郡王,卻見嬤嬤在半途遇刺,奴婢無能,隻救下了郡王……給嬤嬤整理衣襟的時候,禦林軍侍衛便到了,奴婢就來了這兒。”
葉筠一眼色一變,與青墨對視了一眼,隨即冷哼一聲:“刺客?這皇宮倒成了刺客來去自如之地了。”
話音一落,殿內諸人紛紛俯首跪下,獨獨餘下青墨站著,她對著葉筠一指了指衣袖。
“哼,還不快去查?莫非要孤在此等著刺客不成?”葉筠一勃然大怒,厲喝間那些侍衛顫著縮起腦袋:“是,是,屬下立刻就去辦……”
禦林軍往外退去,直到偏殿門被關上,葉筠一才回過頭來。
“你查到了什麽?”
青墨將孩子放到一旁,從袖中拿出那一方絲帕:“這是那個嬤嬤身上找到的。”
葉筠一瞥了一眼,伸手撚起絲帕一角,手腕晃動間將絲帕抖開。一塊殘缺的紙屑掉了下來,緩緩落在地上。
“這是……”青墨將紙屑拾起,上頭卻隻有一個豎形的“人”字。
葉筠一結果那碎屑,這兩筆分明是一個字的起筆。會是什麽字呢……
“對了,公子,還有這個。”青墨忽而想起,拿出那黑色藥丸來。
伸手將黑色藥丸碾碎,葉筠一眸色一閃:“這是毒藥,裹上了魚鱗粉便是入口即化。用在景勝身上自然是極有效的。”
“好歹毒的心思,不過是個孩子,為何要置他於死地呢。”
青墨的話讓葉筠一沉下了心去:不錯,殺人必要有所求,景勝剛剛出生又怎會與人結仇?無冤無仇的刺殺便隻為了三樣東西——名、利、祿。
他尚未大婚,景勝的名與人無尤。利更是無需提及的,那祿呢……有他在朝中,這祿會對誰有好處?
百思不得其解,葉筠一揉了揉額角,此事不曾大白,隻能叮囑青墨寸步不離景勝身邊了。
“這幾日將這處偏殿收拾出來,你與景勝就在昭明宮呆著,我會暗中著人護衛著,萬事小心。”
“青墨知道。”
……
歲歲年年長,朝朝暮暮短。天朝與南國對立著,有太多的風雲阻擋,山川也罷,長河亦罷,總歸是落得兩相凝望。
南國皇宮中,秦思被小愛攙扶著在長長的宮道上走著。
“公主,這石子硌腳啊,還是小心著些。”小愛小臉蛋皺在一團,腳下每走一步都吃痛得咬唇忍著,實在憋不住了,才抬眸看看秦思說道。
秦思聞言停下了腳步,牽著小愛到一旁穿上繡鞋:“禦醫說這石子路多走走,對生產有好處。”
“不疼麽?”
“疼,可是疼過以後身子卻會舒坦不少。”秦思說著,伸手擦了擦額間的薄汗。
“公主。”
天官躬身對著秦思行了一禮,上前彎腰替秦思穿好繡鞋。因身孕而腫脹的小腿與腳讓秦思的動作極其吃力。
“公主,今兒個風大,還是先行回去吧……”天官拿過披風套在秦思的肩上,輕聲道。
“也好,順便去看看折子,過幾日便是上元節,本宮總要看看進展如何。”
說著,秦思便起步朝著明靖宮走去。
明靖宮前掛滿了紅綢,南國有這樣的傳說,娘親產子的時候,若是紅綢漫天,能夠以紅光包裹住這個孩子,孩子便能健康長大……
步上台階的那一瞬,秦思突然身形不穩,那沉沉的小腹往下墜去,腿間頓時蔓延開一陣陣的抽搐感。
察覺秦思的腳步頓住,小愛停了下來,側眼看去,秦思滿臉蒼白之色,眼中隱約起了紅絲。
“公主,你怎麽了?”
秦思蹙眉,忍著那陣陣襲來的痛楚,咬牙道:“怕是……怕是要生了……”
說著秦思唇角溢出一點點痛楚的呻吟,那微微揚起的臉頰上掛滿了紅意。天官見狀,當即對著明靖宮前的內監道:“還愣著做什麽,傳太醫啊……”
“是。是。”
一旁的宮婢驚著上前來將秦思扶到殿內去,明靖宮的後殿早就清理出來,專備於秦思生產之用。
秦思被抬到床榻上,軟實的褥子壓在身下,很快便被汩汩湧出的潤澤打濕。那陣陣的疼痛在她平躺下以後緩緩退去,秦思微張著唇,眼眸迷離。
“公主,你還好嗎?”小愛帶著點點哭腔問道。
秦思想要回話,卻被湧上的倦意壓製住。
“公主殿下,現在莫要說話了。省著點力氣吧……”匆匆趕來的女醫慌忙說道。
秦思微微頷首,小愛見她好似全身的力氣都散去了一般,便要上前來握她的手,一旁的嬤嬤伸手拍了小愛一下道:“權小姐,這可使不得,這產房是血腥之地,你是閨閣小姐,還是趕緊出去吧。”
“可是公主她……”公主身邊沒有能夠照顧的人啊。
“權小姐出去吧,天官在呢。”
天官衝著小愛一笑,將她半推著送到門口才這番入內……
很快,秦思的陣痛愈發嚴重了,那抑製不住的痛呼聲從殿內傳出,小愛心焦如焚,卻也隻能跺著腳幹著急。
“公主殿下,將這個含在舌下。”嬤嬤將參片喂到秦思口中,滲人的參味兒竄進秦思的鼻息裏,她微微喘氣,剛剛平息下來的痛楚再度襲來。
“啊……”
“公主殿下,忍著些。這怕是還要好幾個時辰啊,可千萬得留住力氣……”
秦思聽著一旁嬤嬤不斷的念叨,身子一陣陣得抽搐。痛意太甚,她隻覺得牙齒似乎都鬆軟|掉了,使不上一點力氣。
這疼痛越發的頻繁,秦思身上的褻衣被打濕,額前的發亦是凝成一束束地濕漓。
“公主殿下,奴婢給你順順胎,可得忍著些痛……”
秦思別過臉去,任由嬤嬤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按捏著,思緒忽而飄得極遠……筠一,阿離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