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忽然明白了什麽,她回宮後,虞靑急急封她為皇儲,除了繼承大統,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製約柴郡王。虞靑不能傷柴郡王,可她卻能夠。如若柴郡王所為太過,秦思動手也不算違背諾言。
“阿離,你現在所要做的有兩件事,第一是除去子瑜的勢力,否則你皇位難安。可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要傷了他性命。對狄丞相,亦要小心分寸。”
對上虞靑目光切切,秦思一口應下。娘親所欠的,就是她欠的,隻希望柴郡王莫要將自己逼上絕路。
“娘親放心吧,我明白。”
得了秦思的允諾,虞靑放下心來,繼續說道:“第二是將那些躲在暗處的勢力找出來,一一滅除,對於可能傷到你的敵人,萬萬不可心軟。”
“可這些暗處勢力究竟是出自哪裏?”
秦思百思不得其解,南國內,隻有一個柴郡王是狼子野心罷了,那另外的勢力目的何在。
“說起來,這些勢力極為分散,娘也沒有查出頭緒,你要多防著些。三日後,我便齋戒沐浴,朝中事務都在你手中,那時候是他們生亂子最好的機會,你提前部署好,就定然能尋到蛛絲馬跡。”
聞言,秦思頷首道:“娘親設下這局,阿離定不負所望。”
身後輕微一響,秦思轉頭一看,正是蘇離淵入了殿中。秦思側開身,將虞靑那蒼白的臉露了出來,蘇離淵心中一痛。
“你……”
蘇離淵剛剛張嘴,虞靑便笑著說道:“我都說了是老毛病,阿離偏偏不信。”虞靑的眸光中是異常的柔軟,柔軟中帶著期許。
蘇離淵會意,隻得溫溫一笑:“阿離也是擔心你。”
往一旁退了一步,秦思眼角抽搐著移開。
“過幾日你去齋戒沐浴,我會陪在你身邊,你趁著這段時日好好調養著,免得讓阿離憂心。”蘇離淵說著,故作輕鬆一笑。
秦思喉頭酸澀難當,隻好背過身去。她垂眉斂目地說道:“是啊,朝中的事情娘親交給我就是了。”
“女兒有些累了,爹爹娘親慢聊。”
虞靑輕咳了兩聲後,也不留她,低聲道:“你去吧,明日便搬去明靖宮吧。”
“是,女兒告退。”
秦思低低垂首,直到退出鳳離殿都不曾抬起眸子。
關上了鳳離殿的殿門,秦思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她腳下走的飛快,眼角的淚一顆顆滴下來,被風蕩開。
虞靑咳出的血裏帶著黑色,她不會認錯,那是毒。看方才蘇離淵的神色,他想來是知道的。既然他們都想瞞著自己,那秦思便讓他們瞞著吧。
可是,連蘇離淵都束手無策的毒,娘親莫不是……
秦思停下步子,慌著吸了一口氣,胸口堵塞住的窒悶感讓她險些站不穩。爹,娘,你們要瞞著我,我便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
這一夜,鳳離殿中蘇離淵與虞靑二人,執手相坐了一夜。而秦思,則在寢宮中獨自傷神到天明。
次日,秦思正式搬入了明靖宮,青墨天官隨行身側。而蘇離淵的身份不便明言,隻得遊走於各宮之間。
望著富麗堂皇的明靖宮,秦思生出些困頓。天官在身後輕語道:“公主,覃郡主求見。”秦思抬起微微壓下的眼眸,理鬢道:“宣。”
覃郡主隨著天官入內,身後還跟著兩個手中托盤的婢女,鳳眼一直不住地在明靖宮內看著,微帶著點欣羨之意。
“叩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覃郡主上前展開雙袖,身軀微降福禮。
覃郡主講起禮數來,秦思倒是有些不習慣,她揚了揚手:“郡主免禮。”
覃郡主落座後,便指了指婢女手中的托盤道:“公主,這是汀雨的小小心意,還請公主莫要嫌棄啊。”
“郡主這是說的哪裏話,你來看望本宮,本宮就很開心了。對這心意,更是說不上嫌棄。”秦思示意天官將托盤傳上前來,解開上頭的紅布,一邊的托盤上是奇珍異寶,而另一邊,卻是一封信。
秦思眸中一變,將信放在手中摩挲著:“你們都退下吧。”
天官聞言有些不放心,隨即想起了秦思身邊尚有月夜,於是告了一聲遵命,領著正宮中的侍女齊齊退下。
秦思打開那封信,上麵列著不少朝臣的大名與軟肋。秦思麵頰帶笑,以輕描淡寫的神色將信又合上,好似上麵隻是清風明月之詞。
兩方交鋒,誰先沉不住氣了,誰便輸了。這點道理,秦思是明白的,既然覃郡主拿了這東西給她,便不會再收回去。
耐心,秦思可不缺。
果然,等了許久,覃郡主也不見秦思開口,隻好低聲問道:“公主殿下可曾看明白了?”
“郡主姐姐想要跟本宮說什麽?”秦思挑了挑眉,似乎疑惑不解。
“這封信上寫的可是柴郡王一方的勢力名單。”覃郡主不再兜圈子,直言相告:“這名單後麵所批注的,便是這些人的弱點。公主隻要拿著他們的把柄,便能夠將柴郡王的勢力拔除掉。”
秦思眼角勾起,唇邊含笑:“哦?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話公主大可去查探一番。”
“那郡主姐姐為何不把信直接給母皇,而是交給本宮?”秦思看著覃郡主問道。
覃郡主起身,對著秦思又是一禮,她沉聲道:“不瞞公主殿下,汀雨是想讓公主來立這一功。”
“怎麽說?”
“公主殿下若能平定朝堂,皇姨母必定很開心,而公主也可使百官信服,從而在朝堂立足,最終登位治國。”
“本宮是皇儲,朝堂立足也好,登位治國也罷,都是分內之事,何談立功?這東西,姐姐還是拿回去吧……”
秦思看著覃郡主,麵色漸漸陰鬱下來,萬事有異則為妖。覃汀雨從不參與政事,更是任性之人,今天竟然回來給她出謀劃策,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看出秦思麵色不愉,覃郡主緩緩跪下,淒淒然道:“公主殿下,汀雨隻是想讓殿下坐穩皇位,莫讓小人一步登天。”
“小人?郡主指的可是柴郡王?”秦思起了好奇的神色,問道。
“正是柴郡王,公主,他狼子野心意在染指江山,如若不除,我南國危矣。”覃郡主說得大義凜然,秦思卻隻覺得可笑。
秦思但笑不語,宮中頓時沉寂下來,覃郡主略帶著忐忑問道:“公主可是不信汀雨?”
“郡主是本宮的姐姐,本宮怎會不信?隻是本宮想知道,姐姐為何要幫我?”
覃郡主微微一哂:“公主想必看出來了,柴郡王與汀雨有些不和,若是他為高位,汀雨怕是過得艱難萬分了。所以,汀雨於公於私都是站在公主這邊的。”
秦思凝眸看去,手指劃過腕上的臂環,沉聲道:“好,這信上的東西,本宮記住了,多謝郡主跑這一趟。郡主一心為了江山社稷,本宮甚感安慰,往後自然不會虧待了郡主。”
“多謝公主。”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秦思才命天官將覃郡主送出明靖宮。
宮內熏香的氣息繚繞不散,秦思伸手扶住額角,示意月夜和青墨看看那封信。
“月夜,這封信上的名單與你所查出來的名單可有出入?”
月夜接過信,仔細看過後答道:“有六成一樣。”
六成?看來覃郡主這消息不假……
“這兩份名單上都有的人,本宮必要除之。剩下的那些,先暫且放著吧,說不準有些誤會。”
該處置的,不能留下,這是上位者的決絕。可對那些模棱兩可的懷疑,放一放手,或許能獲得最大的益處。
“是,屬下立刻去安排。”
“嗯。”
月夜行禮,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眼裏。
秦思隨後看向青墨,玩味地問道:“姐姐,你怎麽看覃汀雨這個人?”
“單憑給你送信這一點,我便不信她。”青墨說話坦白直率,引得秦思一笑。
“第一次見她,她任性卻不過分,明麵上看起來是個刁蠻郡主的模樣,實際上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後來知曉我的事情,她是不甘心喊出那一聲公主的。”
“可是今天她卻一口一個殿下……”青墨接話道。
“昨晚的宴上,她挑著我與柴郡王交鋒,看似無意,卻暴露其本性,好爭。”秦思微微笑著。
青墨在一旁坐下,與秦思對視道:“如果不是權將軍的女兒解圍,她想必還惦記著你的琴音。”
“嗬嗬,那青墨姐姐覺得,一夜之間她怎麽就變了?”秦思眸中瑩亮,若有深意。
“這就要看她的目的了。她想幫你滅了柴郡王,未嚐不是為了她自己啊……”青墨撥弄著額前碎發,繼續道:“不知道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你,柴郡王死後,這南國是誰的?”
秦思點了點頭,青墨說的也正是她想到的。
皇家的人,哪裏有什麽單純心性。覃汀雨在母皇身邊長大,怎會沒有半分想法。
“覃汀雨既然要幫我,我就承了這個情,我信她幾分,便要防她幾分。”
覃郡主錯估了一點,秦思並不是要對付誰,而是要讓滿朝歸心。秦思不會給柴郡王爭位的機會,更不會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