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筠一的雙手被捆住,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度。
“微臣,見過娘娘。”葉筠一單膝跪下,行禮後站起身來。那雙琉璃琥珀色的眸子剔透非常,讓人覺得澄澈無比。
葉筠一看了看朝堂上的官員,著實陌生了不少。董家之心,現在是人盡皆知啊。
“世子可知今日眾位大人集於此處是為何?”董采薇平緩的調子道來,卻讓人感覺到一點鋒銳。
葉筠一沉聲答道:“回娘娘,微臣知道。”
“好,那本宮也不必多言了。太醫,動手吧……”董采薇話音一落,便有殿上衛將葉筠一往前壓著走到案幾前。
殿上衛並未解開葉筠一的手,而是讓他背過身,有禦醫拿起匕首劃破他的手指,那點點鮮紅從指尖湧出,隨後落入了琉璃盞中。
那血滾滾滴入琉璃盞,在眾人灼然的目光中緩緩溶了進去,與先皇血帕上取下的血樣融在了一起。
這讓滿殿上的人都起了嘩然之色。
董達僵著身子,口中低喃道:“這怎麽可能?”
齊家正統已經沒了,那些旁支王爺就算想上位,也沒有朝中大臣相助。這才是董達勝券在握的原因,現在鬧出這麽一樁事情來,分明是對著董達的臉打了一個耳刮子。
葉筠一有風遠侯府的勢力,有堂而皇之的地位。樣樣都是董達的死門……
殿上的氣息一瞬的僵持住了,朝中大臣們先是不信,隨後是驚訝。目光皆是落到了葉筠一身上,間或有人抬眸看看上位。
葉筠一自己也是啞然相對的,這是怎麽回事?莫非那黃絹上的話是真的?
這靜默讓人窒息,那太醫顫著須發打破空寂道:“娘娘,先皇的血帕放置已久,也不知是否作準,微臣以為還需取世子之血與侯爺之血一試,方可做個定論。”
董采薇本是個無野心的人,可是在宮中呆的久了,身側的依靠也沒了,她也就明白了,在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隻有權力才最好的保護。
萬一葉筠一登上皇位,董家必然失勢,那她呢,便要在這如花的年紀深居後宮,默默一生嗎?
“準。”
吃力地說出這個字,董采薇的杏目盯著殿下。
董達拱手一拜,隨後領著心腹內監去將風遠侯抬了出來。躺在斜椅上的風遠侯被整理過一番,卻依舊是擋不住的憔悴。
風遠侯昏迷著,臉色頗為蒼白。
“父侯。”葉筠一看著下顎凹陷的風遠侯,痛聲喚著。
“開始吧。”
太醫領命,將風遠侯的手指劃破一道口,隨後又滴入了葉筠一的一滴血。
董達的視線被太醫擋住,當下一個心急,頗為失態地跨步趕上前去看。這一看,董達忽而狂笑了起來。不錯,葉筠一的血與風遠侯也溶在了一起。
(陌陌語:尼瑪這是吃果果的AB型的啊,有木有???不狗血吧,不狗血吧。)
“嗬嗬,看來這滴血驗親並不準啊。”董達心裏鬆了口氣,隻要沒有證據,那葉筠一便隻能是風遠侯世子。
“好了,既然是鬧劇一場便都退了吧。本宮折騰得有些乏了……”
“是,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臣等告退。”
……
凡事自有變數,這場鬧劇的出現自然有其道理。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黃絹傳聞”已經過去的時候,京城來了一個女人,一個知曉真相的女人,一個來破局的女人。
清晨,皇宮門前卻異常熱鬧。等在東直門外準備上朝議事的大臣們正彼此交耳低語著,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滴答的鈴聲讓人無意識回頭看去。
馬車在東直門門前停了下來,那車簾被掀起,車上下來的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許久的風遠侯夫人。
侯爺夫人曾落到了齊仲景手上,後來就沒了任何消息。她忽然出現在京城,著實詭異。可她以一品誥命夫人之名,上得朝堂,入得後宮,無人能阻。
一身正宮紅色朝服,腰間係著雲紋繡錦帶,足下一雙流蘇宮底鞋。行走間,頭上的雙鬢飛髻上的釵環輕搖過。
“侯爺夫人?”董達一身紫色朝服,腰間係著烏金色綬帶。
“董大人,有禮了。”風遠侯夫人清淺一笑,隨後微微頷首示意。
董達寒暄一番過後,出言問道:“侯爺夫人怎麽會突然進京?”
“我家侯爺和我的兒子都在皇宮,本夫人如何能不來?”風遠侯夫人沒有了往日那般緊張的神色,安詳的光芒中是一種堅定,破釜沉舟的堅定。
董達從中感到些銳利,也不再接話。
“現在朝中還要依仗董大人,既然本夫人趕巧,那今日朝會就不必回避了吧。”風遠侯夫人說著,揚起眉眼看向董達。
“既然侯爺夫人要上朝,自然是可以的。”
“董大人莫要多心,本夫人不過是想去見見董娘娘而已。”說著,東直門被內監打開,巍峨的宮牆透開裂縫,風遠侯夫人徑直往東直門中走去。
殿上多了一個女子,氣氛當即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風遠侯夫人立在殿上當中,抬眸看著上位垂簾後的董采薇。
“董娘娘,臣婦有一問,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與仲景帝的大行也過了,為何遲遲沒有新君之說?”
這個問題天下皆想問,卻無人開口,今日不想會是風遠侯夫人提出來的。
董采薇本以為風遠侯夫人是來求情的,她的夫君兒子都在董家手上,她竟然還敢咄咄逼人。這讓董采薇不解之餘,也啞然了。
“侯爺夫人怕是不知啊,這先皇嫡係一脈無皇嗣可承繼大位。”董達出言解釋道。
“那旁支皇室呢?”風遠侯夫人絲毫不猶豫反問道,她今日出現,就是為了打破朝中董家的大局。敢對風遠侯府下手,他們也要掂量掂量。
“旁支皇室的最佳人選,尚由內務和諸位大人思慮,此事關乎大業,總不能草率啊。”對著她的咄咄逼人,董達應答自如。
可這正是風遠侯夫人要等的話,她唇角揚起,紅色的唇脂異常鮮亮:“既然旁支還未選出後繼之人,就是天意了。”
說著,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風遠侯夫人對著龍椅跪下,叩首:“皇上,彩鳳本想將這件事情瞞一輩子,可為了我天朝大統,卻不得不說了,縱然會因此背上欺君罔上的罪名。彩鳳也甘願……”
再次叩首後,風遠侯夫人站了起來。
“我原名彩鳳,自幼便是上官丞相家的婢女,後隨著先皇後入宮,伺候左右。”風遠侯夫人輕輕開口,這個身份一出,董達心中便是一緊。
身為婢女,是不可隨意出嫁的。就算是配婚,也極少能配給風遠侯這樣的男子。
“老臣一直記得,風遠侯夫人是民女出身,怎麽現在又變成了宮婢?”董達出聲質疑道。
風遠侯夫人並不答,而是斂衽轉身,看過朝中許多老臣。
“我的出身,內務自然是查得到的,隻是當初在名冊上記著,我暴斃而死。”
稍稍一頓,她繼續說著:“上官皇後身懷有孕,皇上大喜,隻是天有不測風雲,皇後卻剩下了一胎雙子。”
“什麽?”
“那黃絹所說是真的?”
……
不少大臣想起前幾日的黃絹,私下議論聲又起。
“雙子,在天朝向來是不詳之象。有雙子,必有殺。”風遠侯夫人麵色苦笑著:“所以那兩個皇子中,隻能活下一個。上官皇後下不了手,讓我帶走一個皇子,溺死後再自己尋一處荒僻的地方過日子。”
“選皇子的時候,皇後心中猶豫,不知道該留下誰。正巧,兩名皇子都睜開了眼睛,其中一個眼眸色澤極淡,如琥珀一般。皇後恐其有異象,不詳,所以讓我抱了這個淺眸皇子離開皇宮。”
眸色極淡。如琥珀一般。
這分明是葉筠一……天下誰人不知,風遠候世子眸色有異。
“我到了河邊,卻始終下不了手,我隻好抱著皇子離開了京城。出京時,我被風遠侯爺遇到,侯爺收留了我,與我成親,還給了這個孩子一個身份。”
說著,風遠侯夫人眸中掛上了淚。
“夫人的意思是,世子當真是先皇嫡子,與仲景帝是同胞兄弟?”麵對朝中老臣的問話,她頷首答道:“不錯。”
董達被這消息刺得胡須發顫,那眸中的氣急險些掩飾不住,董采薇亦然,她在內監的攙扶下起身,撥開紗帳與珠簾,從後屏裏走了出來。
“茲事體大,侯爺夫人可有證據?”
“臣婦說話自然是有證據的。在那小皇子的腰後有一道蓮花印記,那印記與仲景帝一模一樣。”風遠侯夫人說著,目光清澈。
董采薇搖了搖頭一笑:“就一個區區胎記能說明什麽?”
早知有此為難,風遠侯夫人絲毫不慌亂,她對著董采薇一個福禮,對答道:“胎記尚且有巧合,那有一樣東西卻是巧合不了的。”
“臣婦嫁給了侯爺,曾有幸入宮赴宴。我雖假裝不識皇後,可皇後卻是認識我懷中的筠一的。上官皇後百感交集,為防筠一將來有個萬一,皇後便留下了一封手書給我。這手書的存在,連侯爺都不知。”
ps:我知道滴血認親不科學,這就是為後麵做一個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