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猜錯,這胭脂真的有問題。

齊仲景昨夜的耗損是因為媚藥,而致死的原因卻是其中的烈性藥材,讓他原本虧空的身體受到衝撞,暴斃而亡,

看著眾人疑竇的目光,董采薇垂眸道:“這胭脂是俞家的手筆。”

“俞玲瓏,我董采薇發誓,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董采薇咬牙道。

這話一出,齊仲景的近臣都起了煞色。

董采薇蒼涼一笑,看了看在場的朝臣,當即對著他們跪了下去。那些近臣皆是大驚往後退了一步。董采薇雖然沒有正式冊封,卻也是皇後之尊。

“各位大人,你們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采薇想求大家一件事。采薇受辱不要緊,可是皇上被賤人所害,若是擔著這樣的名聲去了,情何以堪?所以采薇懇請各位大人,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對外,隻說是皇上舊疾複發吧……”

“娘娘說的不錯,皇上的死因不可外傳,否則皇家體麵何在?”

“娘娘放心,臣等明白。”

“他們俞家倒是想著個‘好辦法’,讓我們有苦說不出。”董達冷哼著,目光凝滯:“有我董達在一日,便不會看著齊仲天為皇。”

這樣的死因,曆朝以來便是皇家的大忌。皇上暴斃,按照宮規,董采薇也是要被處死的。俞家的狐狸這是將董采薇變作人質啊。

再來,在先皇守喪期間,皇上縱欲而死,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俞紹成,算你狠。

“是,臣等定為皇上報仇。”

……

皇上殯天,宣武門外的天鍾被敲響。天鍾隻會在壯士凱旋、佳節良辰、皇上殯天時敲響。短短幾日,天鍾在京城上空響徹了兩次……

大殿上,朝臣們得到消息紛紛趕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讓人心煩不已。

此刻朝中能主持大局的,隻有董達與俞紹成了。他們二人站在最首端,餘光兩相交戰著。龍椅一旁立著一個屏風,那屏風之後隱約現出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是董采薇。

“皇上因思憂先皇,舊疾纏身,昨夜已然駕崩。”董采薇看著堂下滿朝文武,咬唇道。目光掠過俞紹成,她的心口刺痛。俞家,這筆債,你們一定要償。

“娘娘節哀。”

一番哀悼之詞在殿上久久不絕,董采薇有一瞬的恍惚,不覺看向身側的龍椅,好似他還在那裏坐著。撐著病弱的身子,睥睨朝臣。

董采薇嫁給他,雖然是權謀親事,可她也是有真心的……

“皇上因病駕崩,微臣心中哀痛萬分。隻是當前內憂外患,速速定下朝中大局才是。”俞紹成立在一旁,往後使了個眼色,很快,一個四品侍郎便站了出來,對著董采薇當中拜下道。

董采薇忍住肩上的顫抖,穩住聲音道:“大人想定下什麽大局?”

“國之大局,乃是皇位之穩固。現在先皇與皇上均駕崩,邊關尚且有外患,若是不能盡快確定新皇,怕是會動搖我天朝根本啊。”

那侍郎所說,句句都是冠冕堂皇。

“這是自然,等國喪大禮行過就該當考慮了。”董采薇說著,卻無形間將此事往後壓了壓.

見董采薇這般態度,那侍郎繼續說道:“董大人曾說過,國不可一日無君。這話著實在理啊。”

此話語一出,三皇子一方的人自然擁護不已。董達的臉色愈發黑沉,卻無話辯駁。

董采薇在屏風後一笑,輕聲道:“不錯,國不可一日無君,可是,這君在哪兒呢?”

“皇上駕崩,三皇子齊仲天堪當社稷重任。”俞紹成接話道。

董采薇聞言,站立起身,從身側的內監處拿出一道密信。那密信上標著鮮紅的漆,一看便知是邊關急報。

“三皇子堪當社稷重任?”董采薇玉手一揮,一旁的內侍將密信展開,高聲宣道:“雁門守將報:吾皇萬歲,自邊關戰事起,百姓不寧,多得聖眷,遣兵將來助,保我雁門安寧。臣等幸不辱命,死守雁門,卻忽逢變故。韃靼百鷹旋空,實乃吉象,主帥齊仲天攜快騎攔截韃靼王,卻反遇埋伏,被韃靼所擄,臣等無良策,請聖上定奪。”

“這……”

俞紹成大驚,先皇駕崩,齊仲景病薨,正是齊仲天成就大事的最佳時機,可偏偏此時鬧出這一道事情來。

“諸位大人以為,現在何人能繼承皇位大統?”董采薇冷眼勾起唇角,方才她看見那一道急報,隻想仰天大笑,齊仲天啊齊仲天,俞家為你使了這麽多手段,你卻還是當不了這個皇上。

董達欣然一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留下了後招。

好……

董達側過臉去,與俞紹成的目光相對。一個深沉一個幽邃,各懷心思。

“娘娘,老臣以為,國喪乃是大事,現在定下新皇尚早。不若先以國喪為重,再派遣臣下去邊關查探實情。”俞紹成見狀,自主退步。

俞紹成並不是著急,要知道,當下除了齊仲天,皇家根本沒有合適的人來接任皇位。隻是,這被擄一事傳出去終究有損威嚴,對齊仲天當權極為不利,所以他必須弄清楚,替他找個好說法。

“好。”

董采薇頷首答應,眸子卻是直直看向董達,她是不會讓俞家得逞的。

俞玲瓏,我做不了皇後,你也做不了。

老天爺都幫她,齊仲天被擄,百口莫辯,試問一個叛軍之將怎麽能擔當天朝之主?隻要坐實了齊仲天這個罪名,俞玲瓏,你會如何自處?

……

朝中風雲很快傳到了邊關,短短時日內,兩代皇上相繼駕崩,這在天朝屬大忌之事。百姓無一不驚慌,以為這是天降預兆。而邊疆將士們,忽而間知曉韃靼百鷹旋空,心中不安。隨後又知齊仲天被擄,軍中散亂。直到傳來新皇登基之前駕崩的消息,士氣衰敗。

這三番打擊,讓雁門關原本升騰起來的氣勢如同崩塌的土坯一般碎裂。

……

消息傳到了韃靼軍營,韃靼王的思緒紛繁起來。

“天朝太子繼位前暴斃,這倒是死得巧。”韃靼王捋著胡子,輕笑道。

“那死因有否可疑之處?”

一個低沉的聲音回道:“卑職查出些眉目,似乎與丞相俞家有些關係。”

天朝動亂,於韃靼來說是件好事。隻是韃靼王想起了一個人,尚在韃靼軍營中的齊仲天。

韃靼王輕叩著桌案,看著下麵跪著的黑影道:“天朝現在適合登基的皇子都有誰?”

“隻有三皇子齊仲天,就是在我軍軍營中的‘做客’的那位。”那黑影低聲答道。

韃靼王聞言輕輕一笑,齊仲天。

“嗯,你起來吧。”韃靼王停住輕叩桌案的手指,吩咐道。

那黑影躬身一禮,隨後起身。眼前的男子身穿著黑色長袍,頭顱往下埋著,讓人看不清容貌。

“謝王上。”

“免禮。”

韃靼王揮袖,起身於桌案前踱步,看著座下最為信任的心腹道:“齊仲天現在是天朝唯一的皇儲,如何處置他,倒著實讓本王猶豫啊。”

“王上,卑職以為齊仲天的身份可以成為籌碼。天朝皇儲在手,我韃靼將士必然會**,進入中原腹地。”

韃靼王微微搖頭:“本王也想過這一點。原本利用齊仲天的身份要挾天朝讓步,是個絕好的辦法。隻是本王失策了一點,現在後悔莫及啊。”

抬眸看了看遠處,幽然歎氣道:“本王先前欲將齊仲天留在韃靼,一時心急,放出了風聲,說齊仲天被我所擄,想逼他就範。卻忽而出了這變故……天朝內部有兩股勢力,現在齊仲景死了,他的心腹必會盡其所能為難齊仲天。隻怕本王放出去的風聲,會阻礙了齊仲天登基。”

“王上多慮了。”

韃靼王擺了擺手:“不,齊仲天在我韃靼呆的越久,頭上的帽子也就越高。若估計不錯,在本王利用他之前,天朝便已經變天了……”

“王上,既然齊仲天做誘餌不成,那……”那黑衣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反而會成為韃靼的負累啊。”

韃靼王頷首:“不錯。”

屋內的氣氛緊窒不已,韃靼王沉默著,腳下步子愈發雜亂。狂風吹起氈帳厚重的門扉,點點清風,點點涼。

“殺他,或是留他都是難題,既然他助我們成事是一條死路,那麽,要為我韃靼討取好處就隻有一個選擇。”韃靼王沉思良久,皺著雙眉道:“與齊仲景的人合作,拿齊仲天的命去換天朝邊防重鎮。”

“王上為何不考慮與齊仲天合作?”那黑衣人不解道。

“嗬,被俘虜的齊仲天已經很難得到天朝民眾的信任,那皇位是極不穩當的。再而言之,齊仲天骨子裏傲氣凜然,野心不小,是個難以掌控的人。本王對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那王上的打算是?”

“不過是設計一出戲罷了。”韃靼王轉過眸來:“你去放出風聲,齊仲景的人自然會找上門來。”韃靼王說完,黑衣人恭順地退了下去。

齊仲天,你會是個很強的對手,本王欣賞你,卻不想因你損我韃靼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