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3

那女的含含糊糊地說:“那是剛才在寢室裏做臉還沒來得及撕下來。你急什麽演出還沒開始一會兒就撕。”

那家夥說:“別別撕這感覺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那女的說:“神經病啊你要我的臉炸掉啊這是辣椒麵膜。”

那家夥說:“不能撕這麵膜代表了……”

那女的一撕麵膜摔地上說:“你那五十塊錢我不要了我不幹了。”

說完就往寢室走。

健叔說:“你的生命跑了。”

那家夥忙說:“算了算了她也不理解藝術。沒關係。來來來你們兩個站這兒對對站緊一點。”

在他的指揮下那兩個背自行車輪胎的家夥站在健叔的兩隻雞旁邊。

周圍漸漸走過一些人對著這兩胎四男十雞指指點點。健叔也特別盡興還時不時把雞舉起來。他們的行為藝術終於吸引了一個學生那學生蹲下身久久凝望然後問健叔:“你這雞怎麽賣啊?”

健叔說:“二十。”

那人搖搖頭說:“太貴了。”

說完走到那個有八隻雞的家夥身邊問:“怎麽賣啊?”

那家夥說:“我們在表演呢。”

那人後退三步終於看見全景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這補胎的邊上有賣雞的呢對不起。”

健叔問:“這要演出到什麽時候?”

那人說:“我們這個演出還加入了‘夜色中的大地和最終的黎明的情節到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可以……”

還沒說完健叔就站起來“嗖”一下跑了。

我跟在後麵說:“健叔沒想到你跑得還挺利索。”

健叔說:“你看這孫子要我站一個晚上不跑不行。”

我說:“你不用跑啊你跟那人說就行了本來就是開開玩笑的。”

健叔說:“不跑不行啊我手裏還有兩隻雞呢要改善夥食。”

我說:“哦那趕緊你跑得動嗎你?”

我們大概狂奔了一分鍾。我轉頭一看現那攤子離開了我們大概十米。

我說:“健叔你跑太慢了。”

健叔說:“不行了拚命了。”

我聽到身後忽然一陣老母雞叫感到大事不好回頭一看那家夥果然裹著八隻老母雞就追來了。那鋪天蓋地雞飛狗跳的陣勢把我和健叔嚇得呆站在原地。

健叔忽然清醒了把雞往我手裏一塞說:“你跑得快別管我。”

我還沒來得及感動那家夥就撲我麵前了麵目猙獰地說:“我還以為你要即興表演呢原來是要跑。”

健叔火了說:“誰他媽要偷你的雞啊我他媽演出難道沒有出場費嗎?”

那家夥說:“不是說好了這是義演嗎?”

健叔說:“義演也要出場費的你沒當過歌星嗎?”

那家夥說:“我沒錢。”

健叔說:“知道你沒錢這不拿了你的雞了嘛!”

那家夥說:“那雞演出後要放生的。”

健叔說:“放哪兒不給抓了吃啊。”

那家夥說:“別人吃我不管反正我沒吃。”

健叔說:“有本事你管那十隻雞到老死啊保護起來啊。”

那家夥說:“這怎麽可能?”

健叔說:“是啊你看你把雞放了讓別人吃了還不如讓我吃了。”

那家夥說:“不行這些雞不是雞在這個團隊裏大家都是平等的。”

健叔說:“那這些是什麽?”

那家夥說:“這些是演員。你怎麽能把我們的演員吃了?”

健叔一怔想半天說:“是啊你看你一會兒把這些演員都放了讓別人吃了還不如讓我吃了。”

那家夥說:“這和我們這個團體的形象很不符合。”

健叔說:“你看我也不算是你們這個團體的我是群眾演員那些雞也是群眾演員你們呢是藝術家。群眾演員吃群眾演員這很正常的。”

那家夥說:“總之不行的。”

健叔說:“你怎麽這麽囉嗦那我白演了?”

那家夥掏了掏兜說:“我隻有二十塊。”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說:“兄弟你看這樣這雞呢你反正也要放掉我們呢就抓回去兩隻我們也不吃吃了多沒意思幾口就沒了我們養著。你看這個兄弟手腳都不利索醫生說要多吃雞蛋正好這雞也能下雞蛋我們就吃雞蛋你說行不行?”

那家夥考慮半天沒說話。

這時候剛才被我和健叔騷擾過的那位姑娘又緩緩走過來。健叔手裏拎著兩隻雞顯得手足無措。姑娘走到那家夥麵前一拉手問:“阿雄怎麽了?”

我和健叔同時明白原來這姑娘是這位叫阿雄的藝術家的女朋友。

阿雄說:“沒事的沒事的他想拿走我的雞。”

姑娘說:“不是說這是用來表演的嗎?”

阿雄說:“是啊他幫我表演了一會兒說要把雞拿走。”

健叔在旁邊撓頭插嘴說:“吃雞蛋吃雞蛋。”

姑娘溫柔地說:“你看人家也幫你表演了也不是要吃這個雞你就給人家吧啊?別那麽固執。”

阿雄說:“可是表演要用十隻雞。”

姑娘說:“八隻也一樣的乖。”

這時候綁在阿雄身上的一隻老母雞叫了一聲。

健叔說:“其實不是這樣的開個玩笑的我們要吃雞自己可以買的也不缺這兩隻雞。玩笑玩笑。”

姑娘沒理會健叔繼續對阿雄說:“給人家吧。”

健叔說:“不用不用。”

姑娘瞪健叔一眼說:“看人家老實就欺負人家是吧這兩隻給你了。”

健叔說:“算了算了算了八隻那就不叫藝術了。要十隻的要十隻的。”

姑娘說:“給你了你就拿走不要都不行。”

這時候阿雄喃喃地說:“我這藝術展要十隻才行的。”

姑娘徹底火了說:“你怎麽這麽多話呢八隻就八隻再說我把你身上那些全剁了。”

阿雄嚇得低頭不說話。

姑娘對健叔說:“還不快走你們兩個。”

我和健叔頭也沒敢回就到了車旁邊。王已經在等候了。王看見我們兩個一人拎一隻雞大為詫異問道:“這學校裏有賣雞的嗎?”

健叔說:“雞倒是不少能下蛋的沒有。”

王說:“那你手裏兩隻哪來的?”

健叔說:“別提了上車吧。”

到了車裏健叔一直沒有說話。王問道:“喂說你呢雞哪來的?”

我說:“你就別問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王大為不解說:“這不是偷成了嗎?”

我說:“我們看見一傻逼在學校裏用十隻雞做行為藝術健叔上去當演員想偷兩隻雞跑……”

健叔打斷道:“我不是想偷我就是看那家夥來氣麵了吧唧的怎麽看都不順眼所以想拿走那家夥的兩隻雞。”

王接話說:“哦那就是想偷兩隻雞跑哈哈哈哈哈接著呢?”

我說:“接著有一女的出現了長的還行健叔剛才就看上了沒想到是那男的女朋友。“

王說:“哦哦哦哦你說的那男的是不是矮矮小小的還留了胡子?”

健叔說:“是是你怎麽知道你也演過?”

王說:“演過個屁那家夥在這裏名氣大大的一個禮拜要演出一次上禮拜就借了寢室裏幾十個臉盆然後自己赤腳從一個跳到另外一個這麽跳了一個鍾頭說是要做一個全球一體化的概念。”

健叔說:“結果呢?”

王說:“能有什麽結果啊借他臉盆的都後悔死了這以後怎麽洗臉啊都說要他賠臉盆。”

我問:“後來呢?”

王說:“後來那家夥自己賠了幾個臉盆飯都吃不起了。”

健叔說:“是啊這樣一個人怎麽還能找到女朋友呢而且還不錯。”

王和我同時一拍大腿說:“是啊不光你沒想明白大夥都沒想明白。你說那女的是吧一表人材聰明得體出去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啊沒想到啊。”

健叔說:“真是……”

王說:“沒事的你想幾天就想通了。那男的我懷疑腦子有問題前年來學校的第一個禮拜就在學校的操場中央挖了一個洞自己腦袋插在裏麵頂起來倒立了一個多鍾頭。幾千人圍著看以為是外星人來地球沒降落好頭插泥裏了。過了一個鍾頭那家夥自己爬起來從內褲裏掏出一條橫幅上麵寫著保護植物‘。”

我說:“那你們學校的人沒有什麽反應嗎?”

王說:“大家實在是太吃驚了沒來得及反應。那家夥亮完橫幅以後就走了大家都怔在那兒後來隻有校足球隊的去找過他。”

我說:“難道是看他脖子力量強頭球好去找他參加比賽?”

王說:“想得美這種人這腦子哪天高興了往自己球門裏踢還覺得是藝術呢!”

我問:“那找他幹什麽?”

王說:“廢話在操場上挖了那麽大一個洞想不填就跑了?”

健叔突然話了:“那你認識不認識那個男的?”

王說:“知道不熟。那女的你就別想了想追的人多了都以為競爭對手是個神經病自己不是神經病就肯定比人家強。”

健叔關切地問:“結果呢?”

王說:“你看結果還不是那姑娘還跟那家夥在一起?”

健叔問:“為什麽?”

王說:“廢話我怎麽知道!能和神經病在一起本身腦子肯定也不正常我們正常人是不能理解的。”

當天健叔表現得有點鬱鬱寡歡。回到了大榮公寓我們三個麵對這兩隻雞一籌莫展。健叔說:“暫時也不知道怎麽吃就放冰箱裏吧。”

王罵道:“你以為是螃蟹啊。吃了吃了多新鮮啊。我們下去看看。”

我們順著破舊的似乎帶有火災氣味的樓梯走下去。推開鐵門天色已經昏暗了北風已經吹得有聲有色路燈邊上圍繞著最後一批還沒去冬眠的蟲子。我們拎著兩隻雞想這該到哪裏去加工呢?健叔想看看周圍有沒有可以代客加工的小飯店但是周圍的情況隻需要一眼就能全部看到。我對王說:“隻能開車看看了。”

王對此顯得義不容辭他不放過每一個可以不用自己的腳便能移動的機會。我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奔上車了。我們開門進車雖然微有漏風但至少已經把北風隔絕在外了。王掏出鑰匙動了一次車哆嗦幾下沒能啟動又動了一次車又哆嗦幾下還是沒能啟動。王說:“怪了。”

我和健叔對此一竅不通驚慌失措。雞也仿佛看懂了這局勢撲騰了兩下翅膀。

我問:“怎麽了?”

王說:“沒事情我看我爸天冷的時候車也老是打不著火可能天冷要多打幾次。”

健叔附和說:“對對對天冷了要多打幾次。”

王把鑰匙拔下來再鄭重其事地重新插上去深深呼吸一口抱著熱切希望打了一次火。車出了幾聲嘶啞的馬達聲還是沒著。

王說:“可能壞了我去看看。”

說著打開引擎蓋摸了半天支架終於把蓋子支撐起來對著動機看得入神。

冷風把車刮得有點搖晃看著王在外麵瑟瑟抖我和健叔也下車站在王旁邊觀賞動機。

我問王:“怎麽了這車?”

同時我現我們嘴裏已經能哈出白氣了。

王搓搓手說:“不知道看著動機挺好的該在的都在那兒。”

我說:“那怎麽弄要不你再去車裏動一次?”

王二話不說到了車裏又動了一次現這次好像連馬達聲都很輕微了。我站在車外喊:“喂怎麽你一擰鑰匙車燈就要滅了似的。”

王一拍腦門說:“哎呀忘了車還沒動不能開燈的。完了這下徹底不能了連電都沒了。”

我問:“沒電了?有充電器嗎?”

王說:“那是靠電瓶自己充的車一開起來就自己給自己充了。”

大家站在風裏抓耳撓腮。

忽然間王說:“對了我聽說車一旦不能動了可以讓人在後麵推能推動。我親眼看見過。”

我說:“推得動嗎?”

王說:“沒問題一個人都推得動。”

我說:“行那你在車裏把方向我和健叔在外麵推。健叔你行不行?”

健叔說:“能使上一點勁王不是說一個人都能推動嗎?咱倆好歹是一個半人肯定行。”

我們的手接觸到冰涼的車體心就已經涼了半截。我推了一下說:“不行啊。”

王在車裏透過關了的窗說:“等等還沒掛空擋呢。”

過了幾秒王說能推了我和健叔就一起力。車很輕鬆地被推動了王一路掛著空擋向前。推了大概一百米我問:“怎麽還沒動啊?”

王說:“不知道你再推推可能距離不夠應該能動的。”

我和健叔在零星下班的工人的詫異眼光中推車向前。我內心一直等著車忽然動的那一下。健叔明顯沒有用力扶著車向前走而已而這正是醫生建議的康複訓練內容——提手慢走。

王在裏麵一直沒說話我也不知道推了多久反正天色已經全黑。黑夜中空曠的路上一輛沒有開燈的深色車居然不靠動力在徐徐前行讓人感覺恐怖。幸虧一路沒有上坡。我堅持把車推出去很遠突然間健叔讓我別推了。

我放手停住。王在車裏大喊:“怎麽不動了怎麽不動了?”

健叔說:“看旁邊。”

我一看邊上現有一家叫“重慶飯館”的小店。

王走下車問:“怎麽了?”

我說:“邊上有家飯店。”

王說:“哦那就好我在裏麵快凍死了一點暖氣都沒有你們兩個也肯定快要給凍死了。”

我擦了一把汗說:“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