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節 成何體統

“母…母後。”蕭冬辰結結巴巴的上前解釋著,又拉過蕭冬茜,“事情並不是您看到的這樣。請您先聽我們解釋。茜兒,快向母後道歉。”

蕭冬茜撇嘴,奈何礙著趙春茵皇後的身份在那壓著,不得不彎腰行禮,“茜兒見過母後,母後萬安。”

“臣女東方梨,見過娘娘,娘娘萬安。”我也忙跟著蕭冬茜行禮。

看著趙春茵眼中一閃而過的愉悅,不由在心中腹誹。

轉而,趙春茵換上一臉的不悅,眸中滿滿都是苛責,語調卻是極其優雅的,“這爬樹可是鄉野丫頭才會做的事情,你們都是待字閨中的千金,怎麽就沒有一點公主該有的素養?東方梨,你即將成為茜兒的女官,就算自小被關在相府沒受過訓導,也好歹是左相的女兒,也總該給茜兒做個好榜樣罷!辰兒,妹妹頑皮,就算攔不住,遣人通報我一聲你難道也不會?”

區區幾句話,就將我們三人貶成一文不值、沒家教、沒素養的野丫頭。

看在她是皇後的份上,我忍。

趙春茵卻還不算完,隱含銳利的視線一一從眾宮人的臉上刷過,“宮裏養你們,難道是讓你們想著法兒偷懶嗎?這麽多的宮人,竟然讓堂堂公主去爬樹?成何體統!”

“奴婢(奴才)知錯,求皇後娘娘開恩。”

所有宮人都嚇得一個激靈,跪倒一地,連連向趙春茵求饒。

“掌嘴。每人五十次。”趙春茵冷漠的吩咐,看都沒有看那些跪倒於地的人一眼。略帶冰冷的視線從我、蕭冬茜、蕭冬辰的臉上掠過。最終落到素右的身上。

準確的說,是落到素右手中的梨枝上。

在我把梨枝劈斷拉著蕭冬茜從樹上飄下時,那斷枝隨著風兒飄向一側的湖麵,是素右眼明手快,將梨枝抓在懷裏,梨枝上的紙鳶這才幸免於難。

見趙春茵看著自己,素右咬牙,恨恨地剜了我一眼才跪倒在地上。

周圍的宮人們爭相恐後的在往自己的臉上扇著耳光,周圍充滿著“啪啪”的脆響聲。素右剜我那一眼,大抵是以為自己也不能幸免於難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鼓勵的看著她。放心吧,不會讓你扇自己耳光的,至於下跪麽,人家好歹是皇後,你就屈服吧!

素右更怒。

見我們在眼神交流,蕭冬茜唯恐她的紙鳶會有什麽意外,忙上前從素右手中將梨枝拿了過來。也不顧趙春茵在場,就將那梨枝掰得稀巴爛。取下紙鳶在手中。

“皇上曾有吩咐。若茜兒再損毀這梨樹,是要被打斷腿的吧?”趙春茵眉眼冷漠,看向蕭冬茜的眼神極為無情。

蕭冬茜將紙鳶仔細的護在懷中。撅起她的小嘴,“這梨枝不是我毀壞的。”

“不是你,那是誰?”趙春茵冷哼,視線卻有意無意瞟到我的身上。

蕭冬茜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的笑,她卻轉了視線,抬手指著素右,“是她毀壞的。”

我愣住,素右也愣住了。

“哦?”趙春茵的表情完全收斂起來,讓人看不懂她的情緒,“來人,將她拖出去,打斷她的腿!”

“是。”趙春茵身後的宮女領命上前來欲拽素右,見素右要躲,怕她要擔那抗旨之罪,我忙挺身而出跪在素右的前麵,“皇後娘娘請稍等,在您責罰之前,請容臣女辯解幾句。不然,若罰錯人,隻怕有損您公正的聲譽。”

“說。”趙春茵雖然含著笑,卻益發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國素來以仁、義、禮、智、信治天下,今素右毀梨枝乃是為取紙鳶,而此事,正是出於這義字。十五公主手中的紙鳶,乃是由公主的救命恩人所贈,公主時常拿出這紙鳶來提醒自己銘記這份恩情。卻不想今日的風兒惱人,竟將紙鳶吹到了梨樹之上。”情急之下,我隻好胡編亂謅,“一邊是救命恩人的恩情,一邊是皇上格外喜愛的梨枝,公主也是為難不已。卻又想,梨枝沒了,可以再長,若紙鳶沒了,便等於失了感恩之情。兩相權衡之下,才做出這無奈的抉擇。皇上縱喜愛這梨枝,若知其中的緣由,必不會責怪。還請娘娘念在公主這份感恩的心意上,從輕處理此事。”

我就不信,我將如此高帽帶在此事上,你趙春茵還能頂著不義之名懲處於素右。

“好一張伶俐的嘴。”趙春茵含著詭異的笑,上前一步彎腰用食指輕蔑的托起我的臉,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生了這麽出眾容貌,也著實可人的很。不知,哪家的男兒才能配得上呢?這無論如何,可不能委屈自己,嫁給那糟糠之人。”

暗諷我嫁不出去?被人用如此輕佻的動作挑起自己的下巴,已經夠不爽,居然還要被嘲諷嫁不到好人?我差點磨牙咬她。

暗暗地撫平心緒,我掛起甜甜的笑容,“謝娘娘關懷。不過,臣女的眼界不高,糟糠之人也好,人中龍鳳也好,臣女看著喜歡便可。”

“如此甚好。不過這女人的年華,其實也就那麽幾年,梨兒需在這宮中呆上幾年,到時候年老色衰,實在堪憂。”趙春茵皮笑肉不笑,終於鬆開我,“梨兒放心,這事就交給本宮,本宮定會為梨兒先定下一門好親事。”

說完也不待我反駁,含著笑看向蕭冬茜,“這母後有些糊塗,竟然不知有人救過茜兒的性命?是何人在何時,能否告知母後?”

“母後莫要因此責怪自己,母後非茜兒的親身母親,難免會有不周全之處,茜兒可以諒解。”蕭冬茜平靜的語調中,蘊含著滿滿的嘲諷。

趙春茵顯然已經習慣了蕭冬茜對於她的敵意,輕描淡寫便將話題拋了回來,“茜兒可是在責怪母後對你不夠上心?”

“茜兒不敢。”蕭冬茜冷哼,語調冷漠下來。

蕭冬辰見氣氛不對,忙上前一步來彎腰解釋,“母後多心了,茜兒的意思是這整個後宮的大小適宜皆歸母後所管,母後單憑一己之力,卻將整個後宮打理的整整有條,讓我們欽佩不已。母後如此繁忙,事必躬親,本不會有疏漏不查之處,是女兒未曾及時告知母後知曉,還請母後恕罪。”

料想不到,膽小如兔的蕭冬辰,說話也有如此有條理的時候。果然,終究還是在皇宮中長大的人,不得不放低姿態,學會圓滑的說話處事。

我猶豫要不要跟她明說,自己不需要她幫忙物色她所謂的良人,卻覺得她始終對我有所忌憚,便埋頭不語。

“好了,全部都起來吧!”沉默良久,宮人們都停下手,氣氛漸漸變得沉悶,在我快被壓抑擊倒之前,趙春茵終於開了金口。

我鬆了口氣,捂著自己發酸的膝蓋,突然無比的懷念小燕子發明的‘跪得容易’。原先隻覺得很搞笑,樂在小燕子的古靈精怪,等如今自己親身經曆,才發現若有這‘跪得容易’,不知道要少遭多少罪。

顫巍巍的站起來時,不由默想,是否該讓九月幫忙縫製些‘跪得容易’呢?

“毀梨枝一事,本宮暫且不予計較,待稟明皇上,皇上自會決斷。但是爬樹之風,決不可再長。”趙春茵板著臉,眉宇間仍舊寫滿嘲諷,“茜兒、梨兒,你二人在今日內每人親手把《女訓》抄一遍交來我宮中,沒抄完,不許出宮不許吃飯不許睡覺。”

格外咬重了親手二字,趙春茵勾唇笑了笑,帶著一票宮人彰顯著勝利的旗幟走了。

“八公主,《女訓》是啥?”我看著蕭冬辰無語,但願不會是類似於《女戒》、《女則》一類吧?

雖然已經猜到,卻隻能慶幸,還好隻需抄上一遍。

但是,當蕭冬辰把所謂的《女訓》搬到我麵前時,我還是傻了眼。不是沒有見過厚的書,卻是絕對沒有見過近一米厚的書呀!

打開,裏麵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字,細看之下,竟然全部是女子不可啥啥啥、女子不可啥啥啥……怪不得要叫《女訓》,當真全部是訓斥女子的話語。

竟然能把訓斥寫成一本一米厚的書,這書的作者可真是天才。

我的毛筆字本來就練得不太好,要把這一米厚的書抄一遍忍忍也就罷了,居然還全部是女子怎麽怎麽樣,我當真是怒了。

無視蕭冬辰的阻攔,我相當吃力的將這本《女訓》抱在懷中,帶著蕭冬茜,兩人假裝著哭喪臉,直接找到蕭俊的金鑾殿上。

比起上次,蕭俊的臉色好了許多,皮膚泛著正常的光澤,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記起葉落安說過的話語,我卻還是有些憂心,心病還需心藥醫,楊昕雲已不再世上,蕭俊將所有的思念都積聚在心中,遲早會撐不下去。

但是,世人皆知楊昕雲是東方雲奇的小妾,蕭俊又如何能發泄出自己的思念之情呢?

“你們怎麽來了?”見到我們,蕭俊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突然見到自己的兒女感到欣喜一般,笑容爽朗的很。

想起此行的目的,我吃力的搬著手中的《女訓》,堆到蕭俊麵前的桌案上,“皇上,臣女請求換個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