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周末!快快快!你晚上有時間嗎?”
周末手裏拿著耳麥,看路驍風風火火地闖進宿舍大門,一臉茫然地回答:“有倒是有……”
今天是雙數日,晚上本來是要和在水一方指導戲感的,但師父剛剛在QQ上跟她說“晚上臨時有事”,所以周末的晚上就空了出來。
她將耳麥放到一邊,好奇地問路驍:“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薛氏集團三十周年慶的晚會邀請函!”路驍將一張設計精美的信函拍在桌上,“要不是這張邀請函,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家和薛氏集團還有商業合作呢!”
周末知道一點路驍家裏的情況,雖然不是世界五百強的企業,但是公司也不小,妥妥的高產階層。
但是她對於商業啊公司什麽的興趣並不是很大,所以聽到這話也沒什麽反應。
她拿起請柬瞧了瞧,鑲嵌著銀邊的邀請函帶著圓潤的手感,上麵用鋼筆端端正正地寫著邀人參加的誠意,然而看到落款那眼熟的簽名時,周末不由得一愣。
“薛……晟?”
“對啊!你忘記啦?我們上次還看過他的畫展呢。不過我向你介沒介紹過他是薛氏電商的未來繼承人來著……算了也不重要。”路驍捧著臉頰美滋滋地說,“‘下次見麵’,果然又見到了。”
薛晟不是一個容易被人遺忘的男人,周末當然還記得他。她將邀請函放回路驍的麵前,疑惑不解:“所以,你問我晚上有沒有空是要做什麽?讓我幫你在宿舍裏看著零食,以防被人偷吃?”
“周末!你怎麽跟我堂哥似的學會擠對我了!”路驍不滿地嚷嚷。
周末笑起來,但是聽到路驍提起韓邵,她還是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催促她:“有什麽事你快說吧。”
“嘿嘿。”路驍笑了兩聲,湊到周末的身邊,生怕她跑了似的抱住她的胳膊:“周末,你陪我一起去參加晚會吧!”
“我?”周末詫異地眨眨眼,“那種地方我去做什麽?”
“你看,我一個小女生,人不生地不熟的……”路驍裝著可憐,還順手從紙抽裏扯出來兩張紙,擦著不存在的眼淚,“我一個人去,你也肯定放心不下我,不如陪著我一起去吧。”
路驍就像是一個活寶,周末明知道她這是裝的,但還是不太忍心拒絕,可是光從“薛氏”和“三十周年”這兩個詞,周末就知道這個晚會的排場不會小。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參加過什麽宴會,去了也肯定是手足無措。思來想去,她還是搖搖頭,狠心拒絕:“還是算了吧,我去那裏也沒什麽意思。”
“怎麽沒意思?可有意思了!”路驍絞盡腦汁想著宴會的好處,“有好多好多蛋糕甜品,最少兩大桌子的自助餐,還有……”她見周末依舊不太感興趣的樣子,索性拉著周末的手搖了搖,可憐兮兮地說,“周末你就陪我去嘛!我一個人去更沒意思啊。”
“可是……”周末心軟,不是一個招架得住別人這樣懇求的人,她抿抿唇,對路驍看了又看,最後無奈地點點頭,“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她低下頭瞧了瞧自己,為難道:“可是……晚會是不是需要穿禮服?我沒有禮服這種東西。”
“禮服就包在我身上!”路驍信心滿滿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把周末推進洗手間,催促道,“你先打扮打扮,等下我們出門一起選。”
周末覺得這樣很奢侈,於是又探出頭來:“還要要去買嗎?你以前的就行啊……”
“哎呀,你別管啦。”路驍又把她的頭按進去。
洗手間的門一關,路驍鬆一口氣:“呼,終於搞定了!”
她輕快地轉身,內心喜滋滋地想著,她那個討人嫌的堂哥能有她這樣聰明又可愛的堂妹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午後的陽光輕柔地灑在商場前的噴泉廣場,清澈的水麵折射出絢麗多彩的光。
她們到達禮服店時,才下午兩點,距離晚會的開始還有五個小時。
周末從來沒有去過這樣的晚會,對晚會的印象也僅止步於電視劇當中呈現出的華麗景象,她本來還擔心自己會承擔不起禮服的價格,但她跟著路驍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家禮服店的價格意外很平常。
“你看,這條怎麽樣?”路驍跑到衣架前,彎下腰,細細瞧了瞧,拿出一條設計精美的露背禮裙,“紫羅蘭色!很適合你,要不要試一試?”
周末為難地看著那幾乎要將整個後背露出來的倒V開口:“太暴露了點吧……”
“說得也是。”路驍爽快地放棄,又拿起另外一條,“這個酒紅色的呢?周末你那麽苗條,穿這種保守款式也很適合啊。還有這條黃色的,你喜歡哪款?”
酒紅色的張揚,黃色的嬌俏。周末不想穿那麽亮眼的顏色,她隻是陪來的啊。偏過頭,正有些猶豫,忽然一道沉穩的聲音插進了對話,一抹清新的白映入眼簾:“周小姐不如試試看這條白裙子,與你很相稱。”
周末一怔,順著那雙拿著禮服的手向上看去,隻見薛晟西裝筆挺地站在她們麵前,雙眸如玉,藏著柔和的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彬彬有禮地向她們打招呼:“路小姐,周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路驍睜圓了雙眼,驚訝道:“薛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我恰好路過,見到你們,想著上次沒時間好好招待,就進來打聲招呼。”薛晟微低著頭,看了看手中的禮服,笑道,“剛才聽到你們苦惱,就擅自提了意見,沒打擾到你們吧?”
“怎麽會呢!不打擾,不打擾。”路驍眉開眼笑地接過薛晟推薦的白禮裙,興致勃勃地對周末說道:“周末你快看!這條裙子確實特別適合你的氣質!”
薛晟推薦的禮服,是一條純白素雅的衣裙,右肩處別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胸口到腹部用奶白色的線繡著一段筆直向上的枝葉,燈光下還泛著隱隱的金色。整體既不會顯得過於素淨,也不會張揚浮誇,確實很適合周末文文靜靜的性子。
這件禮服設計精美,周末也確實喜歡,然而看到上麵的標價時,她又有些猶豫了起來。要是買下來,幾乎要花光她這個月的生活費了。
薛晟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微微一笑,將禮服交給一旁等候的售貨員,說道:“包起來吧,送給這位小姐。”
送給她?周末訝然地睜大了眼睛,連連擺手回絕:“不不不,不用了,薛先生!我們又不熟……”
啊,說走嘴了。
周末懊惱地抿了抿嘴,偷瞄了一下薛晟的神情,慌張改口:“那個,我的意思是,這太貴重了,而且我們隻見過兩麵,我不能收下這麽貴重的東西。”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多見幾麵你就會收下了是嗎?”薛晟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覺得有趣,於是起了壞心眼,故意這樣問她。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周末懊惱。
好在薛晟也並沒有過多地為難她,隻是笑了笑,纖長的手指整理著西裝的袖口,慢條斯理地說:“有個詞叫一見如故,上次沒有機會和周小姐多說幾句,但我總覺得周小姐身上有種令人熟悉的氣息……”他說到這裏笑了笑,話鋒一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為了參加薛氏三十周年的晚會才來選購禮服的吧,我作為宴會的舉辦方,總不能看著客人暗自苦惱。”
薛晟的聲音低沉,談吐親切而又大方,帶著令人不可拒絕的魅力。
旁邊的路驍將手搭在周末的肩膀上,意味深長地看著薛晟,笑嘻嘻地問:“我也是晚會的客人,怎麽薛先生隻送周末,不送我啊?”
薛晟微彎唇角,禮貌地回應著:“路小姐喜歡哪一件,一起送。”
“唔……”路驍假裝思考著,然後她擺了擺手,開朗地說道,“我就算了吧,還沒看中喜歡的,你們兩個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間。”
“啊?你就留下我……”
周末還沒反應過來,路驍的身影就已經從不遠處的拐角消失了。
她還是第一次和薛晟獨處,不自在地將手背在身後,禮貌而又固執地回絕:“薛先生實在太客氣了,但禮服我真的不能收,我會自己買的。所以就算你強行送了我,我也不會穿去宴會的。”
周末在某些方麵總是會顯出自己特有的堅持,從前還被不了解的人說過古板。
薛晟偏過頭看她,眼中浮上光華,似乎有幾分驚訝和欣賞的味道。
他也不再堅持,果斷放棄了自己的提議,看了看手腕上做工精湛的銀表,已經到了下午三點。
“既然周小姐這樣說,那我就不再強人所難了。我還要去看一下晚會的布置情況,就先走一步了。”薛晟俊俏的臉龐帶著幾分笑意,“期待晚上的見麵。”
周末目送他離開,終於鬆了口氣:“沒想到薛先生原來是這麽熱情的人啊……”
愛惜地摸了摸售貨員捧著的那條白色禮服,周末咬咬牙,還是決定買下來。
然而等她結算完,提著裝禮服的紙袋站在大廳等了好久也沒見到路驍回來。
她覺得有點奇怪,問清洗手間的路,她往那個方向去,剛出走廊,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倚靠在牆邊,小聲地說著:“沒錯,我感覺他肯定是對周末有意思,你得抓緊啊,要不然……”
“路驍。”周末在身後喊道,她覺得路驍古古怪怪的,不由問道,“你幹嗎呢?”
“啊?”路驍嚇了一大跳,幾乎要蹦起來了,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幹笑著,“沒,沒什麽啊,就是,就是打個電話。”
打個電話用那麽鬼鬼祟祟的嗎?
“好啦,好啦,我們繼續挑選禮服吧,時間不多了。”路驍連忙掛了電話。
周末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路驍拉著手匆匆忙忙跑出了走廊,她隻好無奈說道:“你慢點啊,禮服又不會跑……”
2.
晚會的開場,熱鬧而又喧嘩,耀眼的燈光將內場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一瓶瓶壘起的香檳塔擺在晚會的正中央,折射出琉璃般澄澈的光彩。
“好了,周末你就別害羞了,快進來。”
路驍拉著周末走進了會場大廳,拿起自助餐桌上的餐盤,一邊忙著夾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招呼著:“這個酒店的蛋糕可好吃了,這塊芝士蛋糕給你。”
哪有人剛進晚會的會場就直接奔著吃的來啊?
周末無奈,從路驍的手中接過盤子,調侃道:“我看你一點也不像人生地不熟的樣子。”
“啊?這個……那不是因為有你陪嘛。”路驍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剛要說些什麽,卻見一個侍從模樣的人走了過來,低聲對她問道,“請問是路小姐嗎?路豫戚路先生在找您。”
“我爸找我幹什麽呀?”路驍叼著個勺子,含含糊糊地說著,“不是都說好了,來宴會,他負責商談我負責吃嗎?”
“或許找你有事吧。”周末催促道,“你還是快去吧,省得讓路叔叔擔心。”
路驍想了想,點點頭:“那我去了,周末你稍等我一會兒哦,我馬上就回來。”
造型如同空中城堡一般的水晶燈高高地懸掛在金碧輝煌的屋頂,燈光下拿著酒杯來來往往的人,都有一張讓周末覺得十分陌生的麵孔。
路驍還在的時候,周末隻是覺得這裏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路驍離開之後,所有陌生的一切都讓人不安了起來。
“原來真有這樣的宴會啊,我還以為偶像劇是誇張呢。”周末帶著那盤芝士蛋糕,選了個不會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來,嘟囔了一聲,“不過蛋糕確實挺好吃的。”
聽路驍說,薛氏集團的董事長發完言這場晚會才算正式開始,至於什麽時候結束就不清楚了。
周末悄悄捏了捏因為不常穿高跟鞋而有點發酸的小腿,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
比起參加這種盛大的晚會,她寧願在宿舍掛YY聊廣播劇聊劇本,也不知道師父和無聲大神現在在做什麽,屏幕外的他們每天都會做些什麽呢?
周末撐著下巴,無所事事地看著遠處,喃喃自答:“聲音那麽好聽,說不定在屏幕外也會是個精英……不對,我想這些幹什麽!”
網絡世界就算彼此之間談得再熟,也像隔了一道溝,周末很早就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從沒對電腦那端的人有過多留意,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最近卻有些莫名在意無聲。
雖然她向路驍求證過,知道是自己的錯覺,但她還是覺得韓邵和無聲有種說不上來的相像。
“看來是我最近睡多了,開始做起白日夢來了。”周末一拍腦袋,嘟囔起來,“他們兩個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話說,路驍好慢啊,怎麽還沒回來?”
“路小姐的話,我剛剛看到她和白家的少爺去了花園。”
突然在身邊響起的聲音,將周末遠去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晚會,她驚訝地看向朝她搭話的那人,結巴了一聲:“薛,薛先生?好,好巧啊。”
說完,周末懊惱地一咬唇。這本來就是薛氏集團的晚會,肯定會遇到薛晟啊。
“沒必要那麽客氣,叫我薛晟就好。”
薛晟穿著一身純白西服,領口處別著一枚玫瑰胸針,如同童話中描述的王子一般,一隻手拿著玻璃酒杯,醇香的紅酒折射出杯底的波紋,就好似平靜的湖麵泛起了微波。
他對她眨了眨眼,唇角勾起幾分迷人的弧度,輕聲細語地說道:“以後,我也叫你周末了。”
既然見過了三麵,應該還算有點熟悉的關係了。
周末正想點頭答應,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總覺得周圍有人在盯著自己似的,那視線紮在她的後背上,帶著難以忽視的存在感。然而她回過頭向四周張望,卻找不出到底是誰在看著自己。
薛晟見她突然左顧右盼起來,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周末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緩緩收回視線,困惑不解地回答:“沒什麽,可能是錯覺吧。”
“韓邵,韓邵?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是,您剛才在說公司和薛氏合作的事情吧。”韓邵搖晃著杯中的紅酒,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低聲淡淡道,“關於這次合作,我建議……”
“停停停!”路豫戚忙伸出一隻手來,打斷了韓邵的話,無奈地說,“誰跟你說公司的事情了,我是說瑾瑜就快回來了,你是不是故意裝作聽不見?”
“哦,這件事啊。”韓邵抿了口紅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目光不知不覺又飄向了他在意的位置,漫不經心地說著,“我知道了。”
“要我說你就是邁不出心裏的那個坎兒,雖然她確實是有不對的地方,但畢竟也過去這麽多年了。”
路豫戚看韓邵不感興趣的樣子,接著勸道,“她的事業畢竟是模特,想要去國外發展也很正常,而且她去國外打拚了這麽多年,坐上了頂級模特的位置,肯定要比那個時候懂事多了。路叔看你們還是挺般配的,要不然還是忘掉過去的不愉快,重新在一起吧。”
聽到路豫戚的勸說,韓邵就好似沒有聽見一般,表情沒什麽波動,隻是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一個位置,久久都沒有移動,專注而又認真。忽然,他皺了下眉頭,深如黑潭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將酒杯放到一旁,他轉過頭來對路豫戚說道:“伯父,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有事……”路豫戚看韓邵頭也不回地離開,心想深深歎了口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可以理解,畢竟之前鬧得那麽不愉快。隻是韓邵的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成家了,不然他也不會勸他和林瑾瑜和好。
不過……順著韓邵離開的方向看過去,那邊那個不是薛晟和小驍的……室友?韓邵去那裏幹什麽?
周末還不知道韓邵就在晚會的會場,順著薛晟剛剛發出的邀請,她為難地說道:“我對美術其實不是很懂,也感受不出什麽內涵,頂多就是覺得好看和不好看,就算請我去美術展肯定也沒什麽意思的……”
比起她還不如去邀請路驍,她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對美術鑒賞方麵很有基礎。
薛晟身子微微向後,倚靠在鬆軟的沙發靠墊上,一手支著頭,感興趣地問著:“那你喜歡什麽?音樂?話劇?”
要是說喜歡廣播劇,會不會被笑話啊?
周末坐在離他稍遠的單人沙發上,手指撫著酒杯,正因為苦惱而猶豫,一道冷清的聲音卻忽然響起,替她回應:“周末喜歡什麽,和薛先生你沒什麽關係吧。”
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周末猛地抬起頭:“韓邵?”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韓邵冷漠的臉龐浮現出了幾分笑意,黑曜石般深邃的雙眸盛滿了她的影子。
他今日穿了一身裁剪勻稱的黑色西服,修長的體型,將他淡然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薛晟似乎對韓邵的出現並不吃驚,聽到韓邵說出這樣不客氣的話,他也沒有生氣,反而唇角一彎笑了起來,從沙發上站起,他慢條斯理地回應:“那我問她喜歡什麽,和韓先生你也沒什麽關係吧。”
他們麵對麵站在一起,黑與白相互對立,就像是兩個永遠不會相融的極端。
周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也站了起來,勸道:“要不然你們兩個坐下來談吧……”
“有關係。”韓邵一把拉起周末的手臂,向薛晟宣告,“她是我邀請來的客人。”
薛晟低低笑了起來:“韓先生,如果我沒記錯,這裏是薛家舉辦的晚會吧。”
“可是你們的邀請函沒有發到她手裏,但我的到了。”
“該不會路驍又是……”
周末聽到這裏頓時反應了過來。她剛開始就奇怪為什麽路驍一定要讓她來參加這個晚會,那個吃貨,肯定又是收了韓邵什麽好處!
韓邵食指抵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順手揉了揉她的頭:“安靜一會兒,等下再跟你解釋。”
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摸她的頭?周末捂著自己的頭發,偷偷瞄著他。
韓邵轉過頭,麵對薛晟時,那副溫柔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淡淡的冷漠:“薛先生應該聽得夠清楚了,晚會即將開場,那我就先帶她走了。”
“嗯?走?去哪裏啊,路驍她還……”周末話都沒說完就被拉走了。
薛晟站在原地,微眯雙眼,目送他們離開。恰好一個侍從走過來,低聲通知道:“薛少爺,董事長要您事先準備準備,等下您要在晚會的開場發言。”
“我知道了。”薛晟頭也不回地應著。
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薛晟看著那雙背影,眉眼彎起,滿是愉悅的樣子,心裏琢磨著,怎麽呢,韓邵似乎對這個女生有點特別,而他,剛好也有興趣。
3.
“到,到底去哪裏啊?”
周末被韓邵拉著手腕,直接從晚會的大廳中走了出來,現在正走向酒店的大門。
他拉著她的力道並不重,但也沒那麽容易掙開,溫熱的手掌貼在她微涼的手腕上,帶著一種微癢的感覺,就像拿著根羽毛在心尖輕輕掃。
他沒有回答,而是帶著她來到一輛黑色的敞篷跑車前。
雖然黑色不如別的顏色那麽顯眼,但流暢的線條,和那富有品味的設計,卻讓它在黑夜中也散發著難以忽視的存在感,就像韓邵一樣,哪怕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也自然而然地聚集了許多路人的目光。
“快看快看!那個人好帥啊!是不是什麽明星?”
“旁邊那個女生是誰啊?該不會是他女朋友吧。”
“完了,好看的男生都有主了,這可讓我們怎麽活。”
聽到路人的議論聲,周末窘迫地紅了臉,雖然她想解釋自己不是韓邵的女朋友,但突然和路人解釋這些好像也怪怪的。
她隻好往韓邵的身邊縮了縮,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小聲地問道:“你把我帶這裏來幹什麽?”
該不會突然給她介紹起自己的跑車吧?她有個同學是個汽車迷,看到個車就愛拉著大家科普,搞得她現在看到車都有點陰影。
還好,韓邵並不是那樣的汽車發燒友,他體貼地拉開車門,提議道:“我們出去兜風吧。”
“兜風?”周末怔了怔,傻氣地指著自己,“和我?”
韓邵失笑,身子倚靠在車身上?“這裏還有別人嗎?你不是不喜歡這種晚會嗎?”
能不用在晚會繼續熬時間,周末當然求之不得。她想起韓邵剛才對薛晟說的話,嘟囔了一句:“那你還讓路驍把我帶到這裏來……”
她抱怨的聲音很小,但韓邵卻聽見了。
他略偏過頭,垂下眸子,唇角勾起些許弧度,卻莫名帶著些許惆悵的味道。
他的聲音低沉,在這夜空下帶著流水般的輕緩:“我隻是想見你。如果不通過路驍,由我親自來邀請你,我怕你不肯見我,躲著我。”
周末對韓邵的印象總是停留在主動和強勢上,即便被她拒絕過,也從來沒有在意過似的,所以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小心翼翼的字眼,周末吃了一驚。
她眨了眨眼,仔細看著韓邵,居然覺得他低著頭的樣子,有點可憐兮兮的。
不對不對,周末你在想什麽,那可是韓邵啊!
周末對這意料外的情況,一時不知該怎麽回應,隻好磕磕巴巴地說著:“那,那個,其實也沒有躲著你……偶,偶爾見一下也行。”
韓邵頓時抬起頭來,眉梢微挑:“那就這麽說好了。下次,下下次的邀約你都要來。這次就先從兜風開始吧。”
“啊?哦。”周末迷迷糊糊地應著,順著他的話上了跑車,她側過頭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有一種掉入陷阱的感覺。
為了避免發生和上次一樣的錯誤,周末剛一上副駕駛座,就把安全帶牢牢地係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隨意地向著後座一瞧,忽然想起路驍,連忙向已經發動引擎的韓邵問道:“對了,路驍還在晚會上呢!她怎麽辦?”
“她現在忙著相親,之後會有人送她回去的。”韓邵淡淡地回答。
“相,相親?”周末被口水一嗆,猛地咳了起來。
韓邵放緩了車速:“伯父不知道最近怎麽了,熱衷於給大家牽線搭橋,正好有這樣一個晚會,青年才俊們聚在一起,伯父少說給她安排了七個相親對象吧。”
周末:“……”
她已經預見到路驍哭哭啼啼地跑回來找自己訴苦的樣子了。鬼使神差地,她忽然問了一句:“路叔叔,也給你牽線搭橋了嗎?”
這句話明明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的,周末卻比聽到這個問題的人還要驚慌。
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這樣不就顯得好像自己很在意的樣子嗎?
果然,韓邵挑挑眉,調笑般地問道:“怎麽?我有沒有相親,你很在意嗎?”
“沒,就是好奇,問一問。”周末底氣不足地回應。
“你放心。”韓邵注視著前方略顯曲折的道路,好似漫不經心,又像是發自真心,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帶著顯而易見的柔和,“我的橋搭在你那裏,紅線也連著你。”
言語一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周末思來想去也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回應,隻好故意別過頭看向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街上五顏六色的燈光連成一片閃耀的星河,即便是夜晚的涼風也沒能吹散她臉頰上的熱度。
韓邵偏過頭看了看她,唇角牽起了淺淡而溫柔的弧度。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韓邵將車停在一個會館前,為周末拉開車門:“到了。”
周末拍了拍還帶點餘熱的臉頰,從車上走下,好奇地向四周看了看,確認道:“這裏……是個網球場?”
網球會館似乎到了閉館的時間,大樓上隻有應急燈的光在閃,然而院子內卻有一大塊平整的網球比賽場地,路燈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將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周末小心翼翼地踏進仿佛被光芒籠罩著的網球場,向著四周瞧了又瞧,手指拂過嶄新的球網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你怎麽會帶我來網球場?是不是路驍又被你收買了,說我喜歡網球?”
她從小就喜歡網球,放學路上看到別人打網球,總要看上半個多小時。不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一直沒機會好好學習,久而久之也就淡了下來。
韓邵沒有回答,隻是將拘謹的西服扔進車裏,隨手挽起白色襯衫的衣袖,露出小臂上恰到好處的肌理。
他拿出放在跑車裏的網球拍,還有一件純黑色的外套,走到周末的麵前,含笑問道:“怎麽,你要試試看嗎?我可以教你。”
“好啊好啊!”周末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她伸手去拿球拍,卻被韓邵輕輕一躲,身上落了一件溫暖的大衣,恰好包裹住了她的禮服,避免了她在運動時走光。韓邵先是拉她坐下來幫她換了運動鞋,接著站起身來認真地為她係上領口的扣子,又體貼地整了整衣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好了。”
周末縮了縮脖子,將半張臉隱藏在立起的領子裏,薄荷的清香縈繞在鼻尖,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味道。
她露出一雙靈動的雙眼看向韓邵,忍不住調侃他:“你們男生追女生是不是套路都這麽多啊?”
啊……這種話由她來說,不太合適。
周末正懊惱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卻聽韓邵那邊輕鬆地回應:“如果我說是你就能同意和我交往的話,那我一定會承認。”
他將球拍交給她,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走吧,我帶你打。”
幾乎都快成為習慣的動作了,但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卻突然讓她害羞了起來。
周末握緊了球拍,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總覺得那上麵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不得不說,韓邵是個很好的老師,他講起發球的動作要領時,每一點都講得很清晰。周末拿著球拍,按照他所說的,擺出發球的姿勢,小心地確認著:“我這樣對嗎?”
韓邵雙臂抱胸,歪著頭看了看:“腳要向後撤一點,腿微彎,手拿球拍的姿勢……”
他說著索性走了過來,從背後握住周末拿著球拍的手,低聲教導:“手腕不太提得太高,保持這種高度就好,否則太用力手腕會損傷的。打網球要借著巧勁,不是蠻力……”
周末雖然不算矮,但被韓邵擁在懷中,就顯得十分嬌小,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懷裏。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邊,將她的雙耳燙得通紅,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貼近她的後背,與她因為害羞而亂蹦的心跳,共奏出一首奇妙卻又和諧的樂章。
太、太太太近了吧?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五官好像都罷工了,聽不清韓邵說的話,也看不到自己握著網球拍的手,隻知道韓邵就在她的身邊,離她隻有一厘米的距離。
“周末?聽懂了嗎?”
就在她差點要憋死自己的時候,韓邵終於放了手,稍稍後撤了兩步。她聽到他問話,滿臉通紅,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揮拍嘛。”
她猛地一揮,慣性太大,竟把自己帶著轉了兩圈,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看到韓邵忍笑的表情,她挫敗地一捂臉:“不用忍啦,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從小體育就不好……”
沒錯!她雖然對網球感興趣,但一直都沒接觸的原因,就是她實在沒什麽運動細胞。本來還以為長大了,自己的體育能力能跟著也上個檔次,沒想到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
“沒關係。”韓邵拿起球拍,掂量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隻要你相信我。”
4.
夜風微涼,吹動樹梢上的柳葉。喧鬧的夜市人來人往,到處都散發著一股美食的氣息。
“沒想到你會帶我來路邊攤吃夜宵。”周末披著韓邵的外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去什麽高檔的西餐廳呢。”
畢竟韓邵的氣質總是清清冷冷的貴公子模樣,實在和這種小集市特別不搭。
經過剛剛在網球場的相處,兩人之間熟絡了很多,周末麵對他也不緊張了。
“路驍說你喜歡路邊攤。”韓邵輕笑著看了她一眼,隨後說,“如果你想去西餐廳,我們現在也可以去。”
“不了,我還是喜歡這裏。”周末連忙回絕。
雖然西餐廳無論是氛圍還是食物都很好,但比起路邊攤來,總覺得差了那麽一點煙火味。
她又回頭看了看,看著韓邵的跑車與平民街市的格格不入,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裏是網球場附近的夜市,他們打完網球,消耗了體力,就想找個地方吃點宵夜。
韓邵雖然知道這裏,但好像也是第一次來,而周末是夜市的常客,天下夜市都一樣,於是她就不客氣地主動擔當起了向導的責任,邊走邊向身旁的男人解釋:“這叫炒燜子,那個是‘炸炸炸’,前麵好像還有小龍蝦,你……有想吃的嗎?”
因為她怕韓邵會吃不慣路邊攤的東西,所以先詢問他的意見。
“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我是個男人,沒那麽嬌氣,你不用特意考慮我。”韓邵說完,伸手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夜市裏,人多又雜,他不希望她有任何不舒適,這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情。
周末沒在意他的舉動,咽了咽口水,說道:“那不如吃小龍蝦?最近正好是季節,小龍蝦應該很肥美。”而且,夜市裏的小龍蝦最好吃了!
韓邵點頭,一邊跟著她,一邊護著她。
賣麻辣小龍蝦的店十分受歡迎,他們到達時,露天的店鋪就隻剩下兩套桌椅。
韓邵選了個離人遠一點的座位,先用紙巾細致地擦了擦椅子,又擦了擦桌子,這才放心地坐下來。
老板娘熱情地拿來菜單,打著招呼:“喲,二位是生麵孔啊,第一次來我們家吃吧,怎麽樣?要多少斤小龍蝦?有三斤五斤和十斤。”
周末正想詢問一下韓邵的意見,就聽他平淡地說道:“十斤。”
周末:“……”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向後廚吩咐了一聲,笑嘻嘻地說,“難得來了個大帥哥,這單我做主,給你們免一半!”
周末瞪大了眼睛,這都行?還帶刷臉的?
韓邵說了聲謝謝,目送著老板娘離開,隨後將視線轉向滿是驚訝的周末身上,調侃著說:“劃算吧?所以以後要不要多考慮帶我吃飯?”
周末咳了兩聲,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這個提議,隻好轉移話題道:“那個……十斤小龍蝦我們好像吃不完?”
“沒關係。”韓邵眨了眨眼,“吃不完就打包回去給路驍,她絕對能吃完。”
周末尷尬地笑,心想,這對堂兄妹某些方麵,真的……非常相似了。
月光孤高而清冷地掛在黑夜中,將通往宿舍的小路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輝。
周末和韓邵並排走,偷瞄了一下對方手中拎著的七斤小龍蝦,有點遺憾還剩這麽多。
她雖然喜歡吃東西,但其實胃口很小,而韓邵呢,比起自己吃,好像更喜歡剝給她吃?雖然她極力抗議了,但對方仍舊這樣做……所以,剩下的,就隻能帶回來給路驍了。
也不知道這七斤小龍蝦,能不能安撫路驍被騙去和七個青年才俊相親的心。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馬上就要到了宿舍門禁的時間,宿舍大樓隻剩兩個樓層還在執著地亮著燈。
周末站到宿舍門口,將披在身上的外套脫下,遞給韓邵,真心實意地道著謝:“那個……今天晚上謝謝你,不僅教了我打網球,還請我吃美味的小龍蝦。”
韓邵將那衣服重新披在她的身上,低聲道:“夜裏涼,披著吧,不用急著還我。”
“可是……”周末捏著衣服的衣角,“反正也沒幾步路了,我跑上去不會著涼的。”
周末想了想,“嗯”一聲,接過對方手裏打包的小龍蝦。
今天和韓邵的見麵,讓她對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因此比起之前的警惕和退縮,她似乎能接受了一些,也願意和他好好相處了。
周末轉身,正想要上樓,卻聽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周末!”
周末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韓邵,隻見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輕柔地對她說:“晚安。”
男人的臉極其認真,又溫柔,周末的心髒不爭氣地“撲通撲通”亂跳起來。她又趕緊“嗯”一聲,轉身跑了上去,臉上莫名緋紅。
真會撩人啊,周末心想,拍拍臉進宿舍,果不其然,路驍已經回來了。看到她的小龍蝦,路驍驚叫了起來,連說怎麽知道她今晚沒吃飽。
周末把小龍蝦遞給她,順便叫了旁邊宿舍的同學過來一起吃,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很快就解決了一大半。
周末洗了個澡,坐在床邊,看著窗外晴朗夜空的明月,唇角浮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