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請我吃飯怎麽自己不吃呢!”季雲漸很友好地用公筷夾了一堆紅辣椒在餘捷麵前的碗碟裏,眨眨眼,雙手撐著下巴,一副“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勢。
餘捷真的是有苦說不出啊,明知道她是故意整他的,不過隻要她開心就好了,一狠心夾進嘴裏,立即整個口腔都冒起了煙,源源不斷地傳來熱量。那傻姑娘的眼睛亮亮的,一副“我又沒逼你吃”的無辜樣,可是嘴角的弧度讓他很想把她的臉揉成一個肉包子。等等,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暴力了。
讓你憋著,有本事你別喝水啊,悶死你,臭醫生爛醫生,叫你悶騷叫你拽,哼。季雲漸很滿意辣椒的表現,繼續柔情似水地看著他,隻是他臉紅得像是立刻要著火一樣,抓心撓肝還故作鎮定的樣子,不由地在心裏暗暗叫爽。
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寧可得罪小人,不能得罪女人。給你這點懲罰還是輕的呢,季雲漸甩甩頭,衝餘捷挑釁地一揚眉,“哼”一聲,拎起包包就走。餘捷趕緊抓起外套追上去。直到坐進車裏的時候,季雲漸的嘴角還帶著笑。
“我現在看出來你是真的不生氣了。”夜光下,她的笑容卻很燦爛。餘捷笑著看向她,不小心扯到他受盡折磨的牙齦,痛苦地暗暗嗬氣。
季雲漸很好心地遞上濕巾,“我本來就沒生氣,人生就象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為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來又何必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壞誰如意而且傷神又費力。餘醫生,你不會連這個都沒有聽過吧?”
赤裸裸的挑釁有木有,餘捷也不生氣,就這麽溫和地看著她,好像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讓季雲漸很是上火,隨即不再說話。
那傻姑娘能跟他說那麽多話,意味著人家真的沒把之前的事放心上了,心情不錯,看漆黑的夜色都那麽美麗,餘捷這樣想著,心裏暖烘烘的。
一夜無話,隻有輕柔的聲音在CD裏唱歌。
“天空剛下了幾場雨看街上路人不多,現在的你在做甚麽,還有沒有在想我,快樂是否曾來過,探訪我們兩個,誰都不想讓自己哭,剩下了自己一個,找到了你愛的咖啡店,嚐試去感應著你,喝一杯低糖的latte,你還會想嚐一口,快樂會否再來過,探訪我們兩個,誰都不想再讓你哭,隻想你自己一個,春夏秋冬,有多少人會走,春夏秋冬,有多少人會留,外麵的雨下得太久,我的心感覺冷漠,看到這一場過雲雨,你是否會想起我。”
季雲漸靠在副駕駛座上,漸漸地有了睡意。餘捷看著她歪在副駕駛座上,迷迷糊糊地隨著車子搖搖晃晃的,伸手揉揉她的長發,嘴角的微笑是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和煦。
餘捷送她回季家老宅,一幢普普通通的家屬樓,“喂,醒醒,到家了。”
“哦。”季雲漸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四周的環境,打著哈欠說:“這裏離風鈴小區很遠的,你回去小心開車啊,拜拜。”
“嗯,早點睡吧,晚安!”聽到她關心的話,餘捷不自覺地眉眼上挑。目送她在路燈下奔跑,季二爺遙遙地衝他擺擺手。
季二爺告訴她說:要幸福。
曾經她也感覺到幸福的,一串冰糖葫蘆都會開心半天,一條短信翻來覆去地看,發信息的時候要打打刪刪好幾次,斟酌每一個寫給他的字。
第一次見到張亦哲是在校學生會的表彰大會上,他被推選為新的學生會主席,他就這麽自信地站在主席台上,抑揚頓挫、滔滔不絕,頎長的身姿,閑適地站著,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強大的氣場,惹得下麵一大片花癡芳心暗許。
當時的季雲漸因為書法好被老師強行拉去布置會場,但是打心眼裏不喜歡這樣的活動,頗有些嘩眾取寵的感覺,她偏激地想,而且她都大二了,還來湊熱鬧,整場會議下來一直在下麵玩手機。
後來她二外選了法語,因為精讀老師說,二外隻有法語是笑著進去笑著出來。結果不知道是她的智商不夠還是她的運氣不好,英語成績斐然的她法語卻學得異常費勁,不得已托同學找了法語係的同學補課,不曾想到的是她又碰上了張亦哲。
一直以為隻有華麗外表的他居然是法語係每年的獎學金得主。而他對她的第一句話卻是,“原來是你啊,把行書寫得很像顏真卿的同學。王老師很看好你啊。”季雲漸很不爭氣地臉紅了。
後來他約她去看動漫比賽,去看街舞表演,去海,邊散,步,然後他牽了她的手。那雙手給她的溫暖讓她在迷蒙的白霧中融化、升華。大四第一學期沒過多久,他告訴她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去法國了,是家裏人給他的安排。她為他的夢想而高興,但是他們要怎麽辦呢?他笑著揉他的臉說:又不是一去不回來,兩年而已,等你吃了兩隻生日蛋糕,我就回來了呀。
那時候她時時刻刻都在期盼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讓她能夠早點看到他。但是好景永遠都是不長的,他生日的時候,她計算著時差,直到巴黎的時間達到午夜十二點,她興奮地給他打電話,但是接電話的卻是個女聲,刹那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破粹了,都成了鏡花水月。季雲漸沒有勇氣再給他打電話問清楚,幾天之後他來電話說他找到了更加適合他的人,活生生地宣判了她的死刑,連一個上訴的機會都沒有。
那一段時間對季雲漸來說比世界末日還要黑暗,連呼吸都是艱難的,眼淚流幹了都感覺不到眼睛在痛,呂維維來學校找她的時候把她大罵了一頓,拖著她去酒吧灌了一瓶伏特加。慢慢的她想通了,日子還是要過的,生活終究是自己的,她決定考研,決定回到家鄉,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因為她沒有勇氣很瀟灑地說再見。能夠被衝刷幹淨的也是一種滄桑,但是留下的痕跡卻是難以磨滅的刻骨銘心。
“雲雲,”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天外傳來,越過高山與大海,穿過靜謐與喧囂,在季雲漸的耳膜前凝聚。仿佛時間凝固了,世界在這一瞬間都靜止了,一切聲音都消失了,眼前一片模糊,季雲漸不敢回頭,不敢回答,隻想縮到自己的保護殼中,做蝸牛也好,做烏龜也罷,她就是沒出息,他傷害了她,赤裸裸地傷害了她,他現在卻若無其事地站在她的身後,而她卻連反擊的能力都丟失了,平常的牙尖嘴利此時好像正嘲笑她有多傻多二。
他說他回來了,因為家裏有點事情所以提前回來了,但是他的手上已經牽了另一個女生的手,他居然那樣鎮定,鎮定到季雲漸不敢相信他們之間是真的有過還是黃粱一夢,那時候的她尚不會偽裝,拚命地告訴自己堅強卻怎麽也阻擋不了眼淚嘩啦嘩啦滾落下來,不顧周圍異樣的大量目光,她轉身就跑。
季雲漸暗笑自己白癡,在此之前曾無數次想過自己和張亦哲會不會有再見麵的一天,再見麵時會是怎樣的情景,怎麽也想不到他牽著別的女生的手毫不在意地出現在她麵前,笑著揚起愛情勝利的風帆,生生灼傷了她早已冰冷的心。
聽聞了此事的小豆奶摔了凳子要去找張亦哲算賬,她的眼睛亮亮的,如黑夜中的豹子般嗜血的眼神,揮舞小拳頭的野蠻樣子。唐瘋子及時地拉住了她,然後小豆奶陪著季雲漸赴張亦哲的約,他略帶抱歉地看著季雲漸,隻說他的事業需要需要他現在的女生的家裏的支持。
季雲漸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原來她敗在可笑的家庭背景上,那麽何苦瞞到他出國呢,為什麽還要許給她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美好的未來。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華麗的扯,季雲漸轉頭走開,從此他走的路不再有她,遠遠看到他都會繞道而走,直到畢業也沒有說一聲“再見”。
後來她的感情路一直不順利,那些對她表示好感的人不是扼殺在搖籃裏,就是委婉地拒絕,隻因她不想再受傷害。直到那天醫院裏她第一眼看見他,他就定格在她的世界裏,從此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