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夫留步,我差人送穆姑娘回家。”知府的態度很謙和。

“不必,大人隻需要把我送回縣裏的正元醫館便可,我的孩子還在那裏等我。”

穆青娘態度十分冷漠,甚至目光再沒落到過榻上一分。塌上的陳嘉思眉頭不易覺察的擰起些許。

剛才強迫穆青娘上門的那兩個下人向前一步,想要迎著穆青娘,卻被知府大聲喝止住了。他們二人心知,剛才穆青娘的那些話,似乎已經引得大人對他們不滿。

知府說,“我叫家裏的車夫套一架馬車來府邸的正門,穆青娘稍待片刻就好。”

“不必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去門口等著也可以,我就是一個山野村婦,在這個地方也不宜久留。”

穆青娘說完,快步的走了出去。

直到離開了這座府邸,穆青娘長歎了一口氣,依舊舒不出胸口積壓的悶氣。她倚靠著門口的石墩子上,想著近幾日的烏龍這樣的接二連三,先是自己險些被綁架,還遇到了和那人長相名字一樣的人。

一想到榻上的那個病人,穆青娘努力的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把那些無關緊要的回憶拋到腦後。

以前的穆青青已經死了,現在我是穆青娘!

不過,這知府一家也確實奇怪了些!

知府大人並不是仗勢欺人的性子,想不到夫人卻這樣的強勢。若不是知府這個做丈夫的總在關鍵時刻製止夫人的行為,隻怕這位知府夫人早就是個有名的悍婦了。

知府少爺的先天性的心疾也是個麻煩事兒,若是要完全治好,恐怕要下一番功夫,也不知道要在知府府裏耗掉多少時間。

穆青娘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車夫的的話,將她拉回了現實。

“穆大夫,馬車已經備好,請上來吧。”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盡快回到醫館裏,穆青娘起身登上馬車。

此時,正元醫館外圍,陸茹沫頻頻往外看,她直覺有些古怪。似乎外頭的販夫走卒,有那麽固定的幾個人,總是在一個範圍內來回的走動,步調一致,走的又有些漫無目的。

陸茹沫想問個究竟,奈何現在她在中堂坐診,身邊都是病人,實在是走不開。

陸梓頭都不抬,好似完全沒覺察到外頭的異常。

“給人看診,務必專心致誌,你這樣的三心二意怎麽能行?”陸梓開口提醒著,陸茹沫隻得收回心思,專心的給病人們看病。

“不要再想別的事情了,你師父不說神通廣大,也算是女中豪傑,這事情落在她身上,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嗯……我師父我當然是相信,那爹爹去看看阿水吧,他現在也是心急的很呢。”

阿水本就有些心思慌亂,突然被陸茹沫提及,急忙低下頭裝作認真在看手裏的書。

陸梓朝阿水過來,“阿水,在看醫書呢?”他和藹的問著。

“嗯,這是小舅舅沒有去學堂時最常看的一本,現在我在看,認字。”

“阿水好懂事,這麽小,就看起了醫書,將來長大了,一定能和你阿娘一樣,成為一名出色的大夫。”陸梓看出了阿水的慌亂不安,趕忙稱讚。

“我倒是不想阿娘這樣的出色,那樣就沒今天的事情了……”

陸梓本來想要開解他的,沒想到有些弄巧成拙,阿水的心情更加的低落了。

“爹啊,我小的時候你不是很會哄我嘛,怎麽到阿水這裏卻沒什麽作用呢?”陸茹沫十分無奈,然而最無奈的還是陸梓本人。

阿水的一句話,瞬間讓陸梓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了。

“我還是覺得阿娘好厲害,能給人治病,能解王六叔的蛇毒,還能讓漂亮妹妹的病好起來,但是今天我真的很害怕……”

說著阿水鼻子一酸,竟然又掉下眼淚來。

“哇!阿娘……你快點回來啊。”

正在兩個人都有些犯難的時候,噠噠的馬蹄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阿水更是急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撒丫子跑到了外麵,看見一架馬車由遠及近的行進過來,頓時眼睛一亮,是和穆青娘走時那一架馬車差不多的樣式!

馬車停了下來,果然見穆青娘下來。

車夫叮囑道,“明天小人就在此地恭候穆大夫了。”

誰知他剛說完這句話,剛才在醫館附近的那些人,齊刷刷的將馬車包圍了起來,嚇得車夫驚叫,“你們想幹什麽?知不知道這是知府大人的車馬!”

“回去稟告陳大人,你們當眾擄走我江府的恩人,我家大爺會去親自討要一個說法。”江府的管家羅豐,不知從哪兒出現,慢悠悠的走來。

顯然,這些包圍馬車的人也是江府的人。

“青州府地界是我家大人所管轄,你們這是……”車夫話還沒說完,穆青娘急忙跳到中間作為調停。

“停!大哥,我既然已經下車,您就盡快回去複命,說明日我一定到!這是醫者的職責,我不會推脫。羅管事,多謝您的好意,我受到的委屈和不公,我自會討回,還請不要如此。”

既然穆青娘這樣說了,羅豐隻得擺了擺手,令自己的人退了下去,車夫哪裏還敢逗留,急忙驅車逃也似的離開了。

“阿娘!你可算是回來了嗚嗚嗚……”阿水一把抱住了穆青娘,哭了起來。穆青娘柔聲安慰他。

陸茹沫聽的外麵這麽熱鬧,也來到了門口。

“我就知道是你們,在外麵走來走去的,還走的這麽規律,一看就知道並非常人。”

陸茹沫打趣道,又揉了揉阿水的小腦袋,“師父你終於回來了,不僅是阿水,我們也都擔心死你了!”

穆青娘勉強的笑了笑,隻是心中憂慮不已。

看來,她以後的清閑日子,不多了……

羅豐說,“穆大夫平安就好,大爺知道了這個事情,急忙派人來保護這裏,以防有變。”

穆青娘隻得違心的感謝了那位江大惡人。

羅豐提出告辭,“穆大夫這次,該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現下既然已經安全的回來了,有醫館眾人照料,應該無礙,在下這便回去了,請穆大夫務須保重。”

“麻煩羅管事了。”穆青娘客氣有禮的送他離開。

隨著知府的馬車跟羅豐的人先後離去,穆青娘建立的心防在身體放鬆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現在的她,隻感到渾身無力,再也支撐不住,癱了下來。

陸茹沫和阿水嚇壞了,趕忙上前攙扶著,把她帶進了醫館裏。

這時候的穆青娘氣空力盡,隻保留著自己的意識。

“師父你沒事吧,怎麽會累成這樣?”陸茹沫關切的問著,手裏也沒有閑著,輕輕的揉搓著穆青娘的胳膊和手腕。

“穆大夫不是累的,是受了驚嚇,快去燉一盅珍珠沫人參茶,給穆大夫收收驚!”陸梓也帶著一絲焦急。

穆青娘本來就是被知府那群人強行的拉上了車,在知府的府邸,又經曆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許真的和陸梓說的一樣,是受到了驚嚇。

穆青娘緩了一會兒,才感到身子重新熱乎起來,示意他們自己沒有大礙,這才讓在場眾人放心下來。

“我沒事,就是被他們威脅了,又一路顛簸,我有些累了。不是什麽大問題,不要擔心。”

“阿娘,剛才那個人說明天還會來找你,你能不能不過去啊,我看著好害怕啊……”阿水眼裏含著淚水,盡是慌張不安,試探性的問著穆青娘。

穆青娘看在眼裏,心裏也是揪著疼,她害小孩子擔心了。

她的手攬住了阿水,蹭了蹭阿水的額頭,柔聲安慰,“傻孩子,阿娘已經答應了他們。即便心裏有些不願意,但是已經答應下來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而且阿娘隻是去治病,等我治好了人就沒事了。”

阿水這才放下心來,阿娘是不會騙人的,如果隻是去看病,以阿娘的醫術,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