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看病

田氏手上納著鞋底,扯線的時候,想了下說道:“我看,要不還在陳掌櫃那裏賣,咱跟他熟一些,也不怕他占我們的,再說了,咱跟他做了這麽久的生意,要是突然換個主顧,隻怕他會不高興呢!”

冬生也是這個意思,“我們把炒板栗的法子跟小二講一下,他們可以批發生板栗,也可以炒出來論斤賣,不管咱賣,他們也能賺錢,這買賣他們能不想做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麥芽想的卻不止於此,雖說他們家跟陳掌櫃家,一向關係都不錯,但再怎麽說,陳掌櫃家是開飯館的,他們家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山貨拿到縣城去賣,沒個專門接應的人,那可不成。隻是可惜了,田二叔沒那個人脈,也沒那個經濟頭腦,要不然她哪裏不想把山貨放到他那裏去。

她想了下才道:“我看我們得在縣城裏再找個店鋪,或者說,咱應該還找個合夥人,這樣咱們賣東西也更方便一些。”

田氏聞言驚詫道:“丫頭,你不想跟陳掌櫃做生意啦?哎喲,這樣……怕是不太好吧,他對咱家不錯,要是沒有他,隻怕我們還過不位現在的好日子呢!”田氏是屬於,別人對他一分好,她就得回人家三分好。陳掌櫃為人確實不錯,若是他們送貨不往陳掌櫃那兒送,以後碰見了,那咋好意思呢!

麥芽笑著寬慰她,“娘,我不是那麽個意思,以後咱家賣熟食,或者鹵肉,當然還得往他那兒送,隻是這生貨,得批發,得稱量,他要開飯館,哪裏有空做,如果能有個專門的店鋪,咱就不用費心,隻要把東西送去,怎麽賣,怎麽做,跟人家支一聲,以後哪還用得著管?這是長久計劃,咱現在不得不考慮。”

冬生比較同意妹妹的看法,“娘,我覺著妹妹講的對,咱也不能總指著陳掌櫃一家,要是您實在擔心,那我改天進縣城一趟,跟他好好談談,我相信他也是知理的人,不會計較這些。”

第二天一早,麥芽忙完家裏的活之後,便把昨兒分剩下的板栗,用小籃子裝了,怕是有四五斤的樣子,準備送到林大姑家去,她答應了大花跟小花,可不能失言了。

昨兒其餘炒出來的板栗,都讓二妞跟林翠他們各自帶回去,帶給她們老爹嚐嚐。現在田家就隻剩下生板栗,小二可能要過幾天才來,所以冬生準備今天把板栗炒好,帶到縣城裏。趕早不趕晚,宜早不宜遲嘛!

在經過福嬸家門口時,瞧見孫良樹蹲在自家院子裏喝玉米糊糊,福嬸正端了凳子從門裏出來,準備坐到大門外吃飯的。她看見麥芽跨著籃子打她跟前過,笑眯眯的招呼道:“喲,這不是田家丫頭嗎?一大清早的,這是要去哪兒啊?”她最近經常看見田麥芽從門串戶,偏偏她又是個愛講閑話的人,最近村裏沒啥事可說,把她給急的,抓心撓肝,別提有多難受。

要是換個人問,麥芽肯定會抓些板栗出來給她嚐嚐,但是對福嬸,她說不上有好感,也說不上有多討厭,衝著當初她能借給田家錢的份上,她就不能多同她計較。所以她隻是衝福嬸微微笑道:“不幹嘛,我去林大姑家買些豆腐。”

“哦,去買豆腐啊,”福嬸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了又瞧,忽然道:“她家晦氣,我勸你還是少去為好,說不定她家豆腐吃多了,也能沾上晦氣呢!”

麥芽被她這番話說的莫明其妙,難道家裏有病人,就是晦氣了?雖然心裏不服她講的,可麥芽也不能真跟她辯駁,“福嬸,您還是慢慢吃飯吧,我先走了。”再講下去,隻怕福嬸能講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話呢,誰都知道她是有名的長舌婦,而林大姑家故事最多,也就成了她的頭號話題。

“你這丫頭,連好話壞話都聽不出,我能騙你嗎?”林大姑瞧見麥芽不理她,可又忍不住在那嘮叨,“她不光克丈夫,還克小娃呢,現在一家四口人,就她沒病,這不是命裏帶煞嘛……”

她後麵的話,麥芽卻沒聽清,隻聽見她講到克小娃,她心裏一沉,難不成連大花跟小花都病了?

現實就是如此,往往你最怕什麽,她就會來什麽。當麥芽推開林大姑家大門時,以往蒸氣四溢的豆腐坊,今兒卻冷冷清清的,沒有煙火的跡象。

“林大姑?”麥芽站在豆腐坊裏,朝後麵的院子喊了一聲,卻半天沒聽見回音。她緊張了,怕真出什麽事,就直接進了林大姑家的後院。

隻見四五十平米的院子裏,到處堆著壇壇罐罐,裏麵有剛泡的黃豆,還有泡好的,有些長時間沒清洗,上麵都長黴了,好在這幾天沒下雨,要不然這院子根本無處下腳。

正作坊的,是一排三間的瓦房,牆壁,門窗損壞都挺嚴重,這樣的屋子到了冬天就得鑽風,雖然不至於把人凍死,但也足以凍壞了。

她正端看這處院子,裏屋的林大姑終於聽見動靜,掀了竹簾門,走出來,一看來的是麥芽,她震驚的很,“哎喲,是麥芽啊,這麽早,你咋來了,快進來坐,”她衝麥芽招手,喚她進去,又覺得自己家這樣髒,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太亂了,也沒空收拾,你別介意啊!”

麥芽勉強的笑了笑,進了堂屋之後,才把挎著的籃子擱下,她一路走來,都沒見著大花姐妹倆,想起福嬸的話,心裏就有些忐忑,“嬸,沒事的,我就是來送板栗的,我前兒答應了大花跟小花,說好了,炒好了板栗,就給她們送來吃,咦,她倆這是還沒起床嗎?”

就在這時,左邊的屋裏傳出幾聲脆弱的咳嗽聲,麥芽聽出是小花在咳嗽。

林大姑眼睛又紅了,“她倆昨兒發熱,昨兒下午就開始了,昨晚又燒了一夜,唉,我正愁著不知道咋辦好呢!”

“嬸,你別急,我進去瞧瞧,”麥芽心裏也緊張了,這裏缺醫少藥的,要是真病了,隻怕還得送到縣城裏請大夫瞧瞧呢!

林大姑見她要進去,急忙攔住,“丫頭,你還是別進去了,萬一要是被傳染上,那可就遭了。”

她說的情況,麥芽是知道的。有些瘟疫的病症也會高燒不退,林大姑一見著孩子發燒,就害怕是不是瘟疫,更不敢出去找人幫忙,就怕人家說孩子得了瘟疫,要是到時候村裏人再嫌棄她們,說三道四的,那可怎麽得了。恰巧昨兒孩子在外麵的玩的時候,小臉紅通通的,叫福嬸看見了,所以她才知道

麥芽安慰她道:“嬸,咱們這裏今年既沒澇,也沒旱,哪來的瘟疫?但是咱們得知道娃兒究竟是啥毛病,這樣才能對症下藥,我哥等下要去縣城,真要不行,咱用驢車把孩子帶到縣城裏去,請大夫瞧瞧,總不能就讓她倆在家躺著,啥也不做吧?”

林大姑聽了她的話,也心軟了,她哪裏是不想給娃兒瞧病呢!隻是這一沒錢,二沒能力,光靠她一個人,又能怎麽辦?

麥芽還是掀簾子進去了,大花早聽見她講話的聲音,便趴在床上,小臉紅通通的伸在被子外麵,一直盯著房門瞧,看見她推門進來了,咧嘴笑了,“麥芽姐姐!”

她講話的聲音沙啞,麥芽估摸著有可能是嗓子發炎,她笑著走過去,一旁睡著的小花也翻過身,笑容可愛的瞧著她,“麥芽姐姐,你說給我們送板栗的,今兒帶來了嗎?”

麥芽笑了笑,“當然帶來了,我們昨兒炒好的時候都太晚了,所以才拖到今天早上才給你們送來。”她摸了摸她倆的額頭,又仔細查看了她倆的手心,以及前胸後背,又聽了聽她們呼吸的時候也沒有太喘。中醫的望聞問切,她都不懂,也沒有聽診器,光憑著肉眼看,也難以看出啥端倪。

小花一聽說有板栗吃,趕忙就要從被窩裏鑽出來。

“小花,快鑽進去,別又招了風,這會燒都還沒退呢,快聽話,”林大姑一見她要爬起來,迅速衝過來,又把她塞回被子裏去。

大花也是,隻不過她比妹妹動作慢些,還沒來得及爬出來,就被她娘給按了回去。

麥芽笑道:“你倆別急,我把板栗都給你們帶來了,等下剝了殼再給你們吃,那我去外麵剝板栗,你倆就在這兒乖乖睡著,等一會再給你們把板栗肉送來,好不好?”

大花使勁點頭,“好,我們聽話,我們就待在這兒不動。”

小花幹脆用行動證明,一下鑽進被子裏,隻露了兩個小眼睛出來。

麥芽拉著林大姑到堂屋去了,她家堂屋右邊,是小花爹的房間,這會門也關著,裏麵聽不出有啥動靜。

林大姑招呼麥芽坐下,本來想給她倒杯水,可又一想,鍋灶都還是冷的呢,哪來的熱水。

麥芽道:“嬸,你別忙了,坐下吧!”她將帶來的籃子掀開,裏麵盡是開了口,油亮飽滿的板栗。等林大姑坐下之後,麥芽才輕聲的詢問她,“嬸,我看她倆不會有啥大毛病,可能就是天氣突然冷了,她倆底子弱,我聽著她倆講話聲音啞啞的,可能是嗓門發炎引起的發燒,不過具體是啥病,還是得帶到縣城裏找大夫瞧瞧,正好我哥等會要進城,你要是忙的話,我帶著她倆去給大夫瞧瞧?”

林大姑聞言欣喜不已,“這……這怎麽能麻煩你們呢,冬生要是真去縣城,要不我跟他一塊去吧?你家活也多,哪能總麻煩你們。”

麥芽笑道:“我家現在沒事,昨兒我跟二妞他們上山去撿板栗了,哥哥想把板栗帶進縣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賣處,咱這山裏板栗樹都成片的長,不拿去賣,就都得爛在林子裏,太可惜了,要是帶上大花小花,我哥哥一個人可不成,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脆陪著她們一起去,你在家還要照顧叔叔,別跑這一趟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替她們找個好大夫,再把她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林大姑感動的直掉眼淚,這麽大塊頭的人,內心卻脆弱的不成比例,“瞧你說的,我哪裏是不信你們,就是覺著給你們添麻煩了,要是有你陪著,我還放心些,真要我去了,還不曉得要去找誰呢!上回請的大夫,我是托大全給我找的,每回進黃豆,也是托他給我聯係的貨商,人家進接就把黃豆送來了,要是讓我跑縣城,隻怕連路都找不到哩!”

麥芽心下了然,看來黃大全這小子,麵上油嘴滑舌,心還是挺好的。她坐著剝了一小碗板栗,剩下的就都留給林大姑剝,也讓她端些給小花爹嚐嚐。臨走時,她又跟大花姐妹倆個說好,等會用馬車來接她倆進縣城。一聽說要進城,兩個小娃激動壞了,要不是還生病,這會隻怕都得在床上蹦翻天了。

不曉得哥哥有沒有走,麥芽加快步子往家趕,還沒到家門口,遠遠的就瞧見哥哥在整理驢板車,就準備上車要走了。麥芽趕緊把事情跟他講了,冬生聽說大花跟小花病了,也擔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裏,聽見他們兄妹兩個講話,衝他們高聲道:“你林大姑過的也不容易,既然咱們知道了這事,就不能不管,你就帶著小花她們去吧,要不要帶上點銀子,萬一診費不夠怎麽辦,這不行,我回去給你們拿些錢去,”田氏自說自話,轉個身又往家去拿錢了。她也是當娘的,當初麥芽尋短劍,她四處求醫問藥,其中的那心疼跟苦痛,隻有當娘的才身有體會,所以現在她也見不了鄰家的孩子生病,都是鄉裏鄉親,林大姑家條件又不好,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病著吧?

李氏站在自家門口,看見她們娘三個嘰嘰咕咕的,便扯高了嗓門詢問。見她問了,麥芽又隻得跑過去,把事情又給她講了一遍。李氏的反應跟田氏一樣,她轉身也叫李元青去家拿上幾十文錢給麥芽帶著,以防萬一。

李元青正在家裏做家具,聽見李氏喊他,趕忙放下東西,過一會又去拿了一吊子錢出來塞進麥芽手裏,“就你們兩人去行嗎?要不要我陪著一塊去?”

麥芽知道他這會正忙著,哪裏分得開身,便道:“不用了,有我跟哥哥去就行了,我瞧著她倆應該就是一般的發熱,不會是啥疫症的,再說了,我到縣城裏請陳掌櫃幫我找大夫,他對那裏的人比較熟,有他照應著,人家不會多收我們錢。”

李氏一聽說,不是疫病,心就放下了,“不是疫症就好,小娃兒有個小病小災的,那也是正常的,行了,那你們趕緊去吧,趕早回來。”

“哎,知道了!”

因為要帶了她們兩個,於是田氏又從家裏抱了兩床舊棉被鋪在上麵。之前他們拉磚的板車,早都壞了,後來李元青琢磨著,又自己用木板做了一個板車,這車軲轆當然是從專門的鋪子裏買的。不過這板車經過了改良,由原先的兩輪,改為四輪,這樣人坐在上麵就舒服多了,而且他們家的驢子也長大了,喂的料子也好,身板長的很結實,拉上幾百斤的貨物都能跑上一天,這也得歸功於麥芽平時對它的照顧。

板車上麵沒有擋風的地方,所以田氏在棉被下麵又墊了些稻草。等他們弄好之後,天也不早了,於是冬生拉著妹妹趕到林大姑家,準備接上她們兩個就往縣城去。

林大姑在麥芽走了之後,趕緊給她的兩上娃穿好衣服。因為發燒,大花跟小花從頭一天晚上開始,就沒吃什麽東西,直到麥芽給她們帶了板栗姐妹倆才有胃口吃東西。林大姑帶孩子粗糙的很,基本就是有什麽吃什麽,不會專門為她倆說飯,經常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所以她倆身板才這樣瘦弱。

聽說要去縣城,一穿好衣服,兩個小娃就頂著風,眼巴巴的等在家門口。瞧見板車來了,兩人歡叫著迎上去。

冬生把她倆一個接著一個的抱上板車,麥芽急著替她倆脫了鞋,讓她倆鑽進被子裏去,又試了試她倆額頭上的溫度,還是沒退燒,瞧著體溫,隻怕是有三十九度了。

孩子的抗病性比大人強,若是大人燒這種程度,哪還想動彈,可小娃不一樣,燒成這樣,都還有精神嘻嘻哈哈。

林大姑聽見動靜,趕忙追出來。

冬生對她道:“嬸,你放心,我們會把她倆照顧好的。”

林大姑還是愁眉不展,她拿了個布包塞給麥芽,“丫頭,你把這些錢帶上,要是不夠的話,回來我再給你們。”

麥芽道:“你家困難,這些錢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娘跟李嬸聽說她倆病了,都拿了錢給我,這些錢夠她們看病了。”

“哎喲,這哪成,我哪能用她們的錢給娃兒看病,誰家庭也不容易,麥芽你聽話,把這錢帶上,一定得帶上,”林大姑哪裏肯答應。

冬生見她倆推辭不下,就讓麥芽先把錢都帶著,等回來之後再說。

林大姑也道:“就是就是,萬一不夠呢,都帶著吧!”

麥芽隻得把錢收下,看著準備好了,冬生便揮鞭子趕著驢車走了。經過二妞家門口時,又碰上二妞。她聽說大花跟小花病了,又聽說她們要去縣城找大夫,便自告奮勇的要同他們一塊去,要是不找陳掌櫃,找她哥哥幫忙也行啊!二妞是急性子,不等他們同意,便回家跟她娘講了一聲,隨後風風火火的跑出來,竄上板車,就嚷嚷著冬生快些趕車。

麥芽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瞧她坐的那樣穩當,隻得帶著她一塊去。也因為路上有了她,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的講個不停,這一路才沒那麽寂寞。

路上小花體力差一些,再被板車一晃一顛的,很快又睡著了,大花好一些,可也經不過搖籃似的搖晃,眼睛一閉一閉的打著瞌睡。

麥芽衝二妞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別再講話,讓她倆睡一會。

她跟二妞一邊坐一個,給她倆擋著些風,冬生邊走著路,邊趕著驢車。

快到城門口時,她倆才睡醒,冬生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去陳掌櫃那?”

麥芽替她倆蓋好被子,才道:“先去找他,不然咱也不曉得哪個大夫好一些。”

到了陳掌櫃家店鋪門口,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認得他們,瞧見他們來了,趕忙招呼著請他們進去坐,又替他們把驢子牽到後院去了喂料子。

他們上回到陳掌櫃店鋪的時候,也是在二樓雅間坐的,現在快臨近中午了,他的店裏熱鬧不已,進進出出的成績,看樣子生意還不錯,在跨過門檻時,麥芽回頭瞧了眼宏記客棧,大概是還沒到中午,他那邊住店的客人不多,顯得冷冷清清。想起林翠跟宏寶的事,她還真想衝過去把宏寶臭罵一頓,或者幹脆將他痛扁一頓。想歸想,現在還不到真要找他算賬的時候。

陳掌櫃一如既往的熱情,即使店裏客人很多,樓上雅間也緊張的很,但還是將他們引到了樓上,替他們安排了個雅間,又叫小二給他們上兩個熱鍋子,再燙些青菜,想著這鍋子也是麥芽燒出來的,陳掌櫃又叫廚子另外做了幾個新鮮菜色,給他們嚐嚐。

二妞懷裏抱著小花,冬生也背著大花,到了雅間之後才將她倆放下。二妞頭一次進這麽貴的酒樓吃飯,一到裏麵眼睛就轉個不停,嘴裏還在嘖嘖稱讚。

麥芽卻惦記著請大夫的事,便對陳掌櫃說道:“陳叔,您這附近有相熟的郎中嗎?這兩個娃生病了,我想帶她們去瞧瞧去。”

打從他們一進店,陳掌櫃就瞧見大花姐妹倆,小臉蛋泛著不一樣的紅色,像是發熱的模樣,他也是個善心人,聽麥芽問了,便道:“有有,出了我們店幾步遠,就有家藥鋪,裏麵坐診的郎中就是藥鋪的老板,他為人實在,也好替窮人看病,而且醫術也不錯,你們找他一定行。”

此事不宜耽擱,反正菜也沒上來,他們便決定先給兩個小娃看病。陳掌櫃馬上擱下店裏的事務,親自帶他們過去找郎中,反正店裏的一切事情都分工明確,他離開這一時半會的,也沒啥問題。

於是,二妞抱著小花,冬生也將大花背起來,麥芽跟陳掌櫃在前麵走著,他們幾個一道往藥鋪去了。

那家藥鋪的確沒多遠,才經過三個店麵,就瞧見一處古色古香雙開的門臉,門上的匾額上赫然寫著同濟堂,三個字。還沒走進裏麵,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香,深吸一口氣,隻覺得神清氣爽,舒服的不得了。

陳掌櫃第一個進去,走進去便問:“秦大夫在嗎?”

坐在堂中,一個身著青布粗衣的年輕男子,聞言站起身,隻見他麵容清瘦,身材挺拔,眉宇間有股子書生氣息,要是細看了就會發現,他的麵容,已不光是清秀可以形容,甚至算得上俊朗。他一見陳掌櫃來了,連忙起身,拱手對他施以一禮,“原來是陳掌櫃,您是來買藥,還是要看病?”

“是來看病的,勞煩您給這兩個小娃看看,”陳掌櫃招手讓麥芽他們進來。

走到藥鋪裏麵,那股藥香更濃了。

麥芽進來的時候,快速掃了一眼這間藥鋪,正對著門的,是一排藥櫃,零零總總有不下上百個小抽屜,與外麵隔開的地方擺著個高木櫃子,顯然是他們抓藥稱量的地方,而這位秦大夫問病看診的桌子,則是擺在門的一邊。陳掌櫃進來的時候,他大概正在看書,因為在他麵前的桌上擺著一本翻開的書卷。

二妞跟冬生兩個,將小花姐妹兩放下。秦大夫見陳掌櫃帶來的是兩個小娃,又見她們臉色很紅,便趕忙叫她們過來看診。

他看診的時候十分專注,陳掌櫃便小聲的招呼麥芽他們在一邊坐下,麥芽不想再耽擱陳掌櫃的時間,便讓他先回去,等這邊看完了,再過去吃飯。

陳掌櫃心裏也惦記著自己的生意,便跟秦大夫張嘴打了個無聲的招呼,轉而回店裏去了。

二妞坐不下來,就在藥鋪裏麵到處轉,這邊看看,那邊瞅瞅。冬生不像她那般好奇心重,他也跟麥芽一樣,十分擔心大花姐妹兩的病情,他便跟麥芽一同坐著,等待郎中問診的結果。

秦大夫仔細看了兩個小娃的眼瞼,舌頭,以及手心,甚至連腳心都看了,然後問道:“她倆發熱多久了?”

麥芽如實將林大姑講的話,同她說了,也加上自己的看法,“大夫,她倆除了發燒之外,一路上就叫嚷著嗓子疼,而且呼吸的時候肺部還有雜音,要不您瞧瞧她們的嗓子是不是紅了?如果是紅了話,可能是支氣管有炎症,所以才倒置的發燒。”

秦語堂頗為驚訝的看著眼前清靈秀雅的少女,其實從他們幾人一進店門起,他隻注意到兩個生病的女娃,因為在一個郎中眼裏,除了病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長的一個模樣,直到聽見她這一番話之後,才對她另眼相看,“你剛剛說……肺部?還有支氣管?那是什麽?”

麥芽聽見他的問話,才恍然回過神,她剛剛一時情急,沒注意到自己說什麽,現在被人家逮個正著。完了,這要她怎麽解釋呢!難不成她解釋出連人家郎中都不知道的東西?那人家還不把她當怪物看!

本來她想糊弄過去的,可秦語堂一直盯著她,身為大夫,強烈的求知欲是肯定要有的,不然還怎麽提高自己。

麥芽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的轉,“呃……我以前看過一本醫書,就說過什麽內器分五髒,當時也不懂,就隨便記著了,以前人家不也說嗓子眼,嗓子眼的,而且我娘殺雞的時候,都要抽出一截氣管,我……我就想著既然雞都有氣管,人當然也有了,你說對吧?”她這番解釋,若是仔細去琢磨,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因為秦語堂問的絕不是名稱,他是想知道,她是怎麽曉得炎症會倒置發燒的,這個就連他也不敢妄下斷論。畢竟這裏沒有專業檢測儀器,看不到身體內部的病症。

冬生見妹妹為難,一時也不知道怎樣替妹妹解圍,隻得詢問起兩個小娃的病,“大夫,她倆得的不是疫症吧?”

秦語堂終於拉回心思,又細細給她們把了脈,才說道:“不是疫症,如果隻是一味的發燒,還伴著咳嗽的話,就隻是普通的風寒,我看她們身骨瘦弱,應該是因為她們體質太弱,加上時節驟冷,風邪侵入肌表而引起,才會久熱不退,我給她們開些去風寒的藥,不過即使是普通的風寒也得小心調理,內經有雲,冬傷於寒,春必溫病,若是現在不調理好,總會留下病根。”

其實麥芽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裏麵坐堂的大夫是個年輕俊雅的男子,著實有些意外,按著她的想像,大夫應該都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臉上蓄著山羊胡,說話的時候慢慢騰騰,不急不燥。卻沒想到陳掌櫃介紹的人,竟然這麽年輕,要說不懷疑他的醫術那是假話。

但是看他剛才的一番講述,的確是句句在點子上。就像他說的,即使是風寒之症,但因為患者本身體質較弱,需得小心調養,免得留下後患。古代的醫療條件,以及生活的環境,雖說十分的純樸,但相對的,生病得病的幾率也要大上很多。甚至小娃在十歲之前夭折的比例都高的驚人,所以就算是小小的風寒,也不能怠慢了。要是換作其他郎中,說不定就是開幾副藥,讓他們自己回去煎服就成了。

病症找到了,秦語堂便專注著寫下藥方,然後自己親自去抓藥配藥,他這店裏連個抓藥的學徒都沒有,什麽事都得他親自來。

在稱量分裝的時候,他居然也跟冬生閑聊起來,“你們是哪兒的人?這兩個是你們的妹妹?”

冬生一直站在櫃台邊上,看著他抓藥,他可能沒想到人家大夫會主動跟他講話,所以在呆愣了片刻之後,才微笑著回答道:“我們家就住榆樹村,您不常下鄉,可能沒聽過這個地方,哦,她們兩個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娃,因為家裏大人病著,正好我進縣城有事,便隨道帶著她們一塊過來了。”既然人家大夫主動開口問了,冬生便把麥芽跟二妞都一一介紹了。

見秦語堂看過來,麥芽淡淡的笑著,衝她點點頭,並沒有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福身施禮。而二妞幹脆就衝他揮揮手,就算打招呼了。

秦語堂一邊稱重藥材,一邊多看了麥芽幾眼,他隻覺得這女娃不似一般的鄉下丫頭,笑起來,不卑不亢,頗有幾分深沉的味道。

二妞悄悄拐了下麥芽,用嘴巴朝秦語堂的方向努了努,無聲的告訴她,人家秦大夫,正在打量她,麥芽轉頭瞪了她一眼,隨後隻將目關切的目光,放在小花身上。

秦語堂收回視線,臉色依舊平靜的跟死水潭似的,“哦?你們是榆樹村的?你們那裏常常有個獵戶往我這裏送藥材,他跟你們也是一個村子的。”

冬生眼睛一亮,“你說的是李元青吧?”

秦語堂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把裝好的幾包藥材遞給他,“沒錯,就是他。”

冬生笑道:“他跟我們當然是一個村的,到了明年他就是我妹夫了,咱能不熟呢!”

秦語堂跟冬生講話的時候,始終沒啥表情,麥芽看哥哥一個人在那笑,怪難過人的,趕緊上前拿過藥包,“哥,你還傻愣著幹嘛,快點把藥錢給人家。”

“哦,哦,看我這記性,秦大夫,一共多少錢?”冬生急忙收起笑臉,從懷裏掏出裝錢的小布包。

秦語堂淡漠的道:“若是有的話,就給五十文,沒有的話,三十文,二十文都行。”

冬生正在拿錢的頓住了,這叫什麽答案,什麽叫有,什麽叫沒有?麥芽卻聽的明白,她將哥哥手裏的錢袋子拿來,數了五十文錢放在櫃台上,又對秦語堂道了謝,便帶著他們回陳掌櫃那去了。

秦語堂看著他們走出門,默默的把桌上的錢收下,神色莫測。

出了藥鋪,冬生還是沒想明白,他在外買賣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聽人賣東西是這樣講話的。

二妞抱著小花,仰頭對他笑道:“這有啥不明白的,人家是要看你有沒有誠意,看你會不會做人,這都不懂?或許這藥隻值二十文,他故意把價錢抬高,你要是給了二十文,他也不虧本,要是給了五十文他就賺大發了,他這是能多要就多要,這回明白沒有?”

冬生以為她講的是真話呢,將信將疑,道:“不會吧,陳掌櫃介紹我們找的人,咋會占我們便宜呢!”

麥芽白了二妞一眼,“哥,你別她胡說八道,人家秦大夫是善心郎中,他是怕我們給不起醫藥費,讓我們有多少給多少,所以才這麽說的,你們可千萬別把人家的好心當作驢肝肺了。”

冬生一拍腦門子,恍然大捂,差點就被二妞帶溝裏了,“我就說嘛,他看著也不像個唯利是圖的郎中,還是麥芽說的對,二妞,以後可不許再胡亂猜測別人了。”

二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拍了拍小花的臉蛋,笑嘻嘻的道:“我這是準備做最壞的打算,你們看吧,有了我的猜測,所以你們現在才會覺得那位帥帥的郎中這樣好,簡直是大善人哪!”

小花這會暈的很,哪裏聽明白她說什麽,隻弱弱的叫著身上好冷。大花也是,走起路來,兩腿發軟,冬生便又將她抱起來。

麥芽道:“咱們趕快回陳掌櫃那邊去,他那裏有現成的爐灶,我去把藥煎了,讓她倆喝一遍再說。”

回了樓上的雅間,陳掌櫃早讓小二把鍋子擺上了,還有幾樣冷菜,以及時興的炒菜。麥芽卻沒有心思吃東西,本來是想自己去煎藥的,可讓陳掌櫃攔下了,他讓小二去後麵煎藥,讓他們留下趕緊把飯吃了,免得過會菜都涼了。

小二跟麥芽他們混的都爛熟,他也屬於心軟的人,得了掌櫃的命令,當即放下手邊的活,去後麵專心看著藥罐去了。

麥芽讓妞挑些清淡的湯,給大花姐妹倆弄些飯吃,米飯拿鮮湯一泡,既容易消化,又容易下口。弄好了她們倆的吃食,麥芽這才把帶來的板栗拿出來,冬生便同陳掌櫃講起正事來。

陳掌櫃畢竟是開飯館的,啥樣的吃食他都見過,這板栗雖然稀少,但不表示他沒見過。

麥芽道:“我們家後山上有很多板栗樹,雖然現在已經過了摘板栗的時節,但還是很摘到很多,我想,既然有,就不能浪費,讓村裏人多賺些零錢也是好的,而且這板栗不光能炒著吃,還能剝了殼拿來燒肉,比如板栗燒雞,陳叔,您不防試試,加到湯裏也行,我們那產的板栗,入口甜的很,一點苦味都沒有,我覺著一定能賣出價來。”

陳掌櫃剝了幾個板栗,嚐了嚐味道,“我之前也吃過板栗,是從其他外縣來賣的,當時那價賣的可高了,也隻有大戶人家才買的起,丫頭啊,你這想法不錯,我看你們這板栗炒的也不錯,趕上過年賣,應該不會差。”

冬生也道:“反正這板栗在山上爛掉也是爛掉,隻要能換成錢,多少都無所謂。”

------題外話------

妞們,輕煙看不到你們的熱情啊!好傷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