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紅著眼睛垂下眸子,連刺嗓子的幹糧都覺得沒那麽難以下咽了。

擁擠的陷阱內環境實在算不上好,就在於妧妧琢磨著怎麽勸說眾人往黔城逃時,地麵上忽然傳來一陣淩亂的馬蹄聲,伴隨著粗獷的吆喝,讓她心弦頓時一緊。

藏身在陷阱裏的眾人也霎時噤聲。

於妧妧麵色凝重,屏息聽著上麵的動靜,她沒想到北狄軍會追來的這麽快,好在他們剛才沒有動身,否則這會兒恰好被堵在路上。

也不知這些人是無意間追過來的,還是尋著他們留下的痕跡找過來的。

昨晚聽他們的對話,應該是還想劫掠一批金銀回去,赤桑鎮算是附近城鎮中比較富饒的一個,他們自然不會放過,如果他們沒有在鎮中搜刮到財物的話,應該會想辦法活捉鎮民讓他們主動交出來。

這麽一想,於妧妧臉色愈發沉了下去。

一直躲在這裏遲早彈盡糧絕,為今之計,唯有盡快趕去附近有駐軍的黔城,或可迎來一線生機。

腦子裏盤算著計劃,於妧妧垂眸看向臉色蒼白的白鳳:“你怎麽樣,能趕路嗎?”

他的狀態實在太差,讓她不禁有些擔心。

“我沒事。”白鳳點了點頭,眸色堅定。

坐在一旁的戚小草看見兩人的互動,忍不住冷哼一聲,不滿於妧妧對白鳳那麽細心溫柔,卻對自己愛答不理,她還是她救命恩人的女兒呢!

這會兒她顯然忘了,自己昨晚都做了什麽好事。

戚許見狀,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安分一點,不要添亂。

於妧妧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眉眼官司,耐著性子聽著地麵上的動靜,直到確定北狄軍都走了以後,才轉頭對著眾人都道:“我先出去探探情況,你們留在這裏,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麽都不要出聲。”

說著,就翻身出了陷阱,不給任何人阻攔的機會。

確認外麵沒有危險後,於妧妧才讓眾人從陷阱裏出來,片刻不敢耽擱,一路馬不停蹄地朝黔城趕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不知是不是他們點背,那些離開的北蠻夷竟沒有回赤桑鎮,而是朝著臨近的城鎮劫掠而去,回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和他們撞到一起。

於妧妧遠遠就看到北狄輕騎的身影,登時厲喝一聲:“他們追上來了,快跑!”

隨著這一聲厲喝,隊伍飛速跑動起來,帶起一片濃煙,追在他們身後的北狄軍也追的愈發起勁,馬蹄的踢踏聲越來越近。

“嗖——”忽然,一支箭羽破空而來,瞬間穿透一名鎮民的胸口,他連哀叫都不曾發出,就倒了下去。

眾人被這一幕刺激,跑的愈發快,額頭都冒出了細汗。

不時有箭矢破空而來,於妧妧隻能盡力幫大家遮擋,可對方有輕騎,他們卻隻有兩條腿,距離還是在不斷拉近,傷亡也越來越多。

於妧妧眉峰一厲,忽然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匕首,返身朝著追過來的北狄軍隊裏掠去,眨眼間就收割了三個人頭。

她的武功是初三親自傳授,成婚後季涼月有空閑時也經常指點她,自然突飛猛進,加上她身材靈巧,穿梭在隊伍裏,一時竟那她沒有法子。

於妧妧這一招是以巧製勝,出其不意,意在拖延時間,見眾人跑的差不多遠了,她的體力也消耗巨大,頃刻抽身追上隊伍,並不戀戰。

急於撤退的她沒有注意到,一支箭羽在她不曾注意到的時候,忽然直直朝她背後射來。

跑在她身側的白鳳看見,下意識想要幫她擋下,卻晚了一步,一道黑影快他一步擋在於妧妧身前,利刃入肉的瞬間,溫熱的鮮血濺了於妧妧滿身。

她似有所覺,回過頭來,便對上戚許刹那慘白的臉色。

“戚叔!”

“爹!”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戚小草尖叫著朝戚許跑去,將他抱在懷裏,於妧妧呆愣的看著戚許在她麵前倒下,才如夢驚醒。

一枚簡羽插在戚許背上,於妧妧認出那個位置正是心髒。

“於姑娘.......”戚許努力拽住她的裙角,哀求的看著她:“我知道小草任性不懂事,可能不能請你看在我的份上,替我照顧她.......”

這一刻,於妧妧竟不知自己心裏是悲哀多一些,還是憤怒多一些。

戚許是她的救命恩人,還連救兩次,即使這其中有算計的成分,救命之恩卻是實打實的,她根本無從拒絕。

說完這句話,戚許就咽了氣,於妧妧連銀針都沒來得及拿出來。

她閉了閉眼睛,拽起小草就跑,因為這一場插曲,他們和北狄的間距愈發的近,時不時還有躲閃他們射過來的冷箭,眼看就要被追上。

於妧妧跑的臉色煞白,心裏已經開始有些絕望。

忽然,前方地平線上揚起一張紅底赤金的旗幟,如潮水般朝這邊湧來,眼看就要追上他們的北狄軍見到那張旗幟,如同見了鬼一般紛紛勒緊韁繩,掉頭就跑。

於妧妧也猛地收住腳步,怔怔的看著不遠處不斷湧動的旗幟,麵上血色盡失。

紅底赤金晉字戰旗,是皇旗。

他來了。

這一刻,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

晉軍隊伍中,季涼月騎於馬上壓陣,遠遠可看見不遠處一堆狼狽的人群正在逃竄,他們明顯都是大晉子民,卻如同牲畜一般被人追著射殺。

隨著晉軍的靠近,北狄軍倉皇潰逃,季涼月眯了眯眼睛,對著身側的初七吩咐道:“帶人過去追絞,一個不留。”

“是。”初七領命,沒有絲毫猶豫,點兵追了上去。

季涼月帶著剩下的隊伍來到那群村民麵前,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掠過,最後落在一道纖瘦的身影上,眉心輕皺。

她看起來十分狼狽,不知逃了多久,麵上一片髒汙都快看不清容貌,隻能從身形判斷出是一名女子,剛才就是她隻身闖入北狄隊伍,憑一己之力斬殺數人,為這些人的逃跑爭取了一線生機,否則即使他們趕到,隻怕也隻剩下一堆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