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攻城那夜把屬下留在府中值守,護衛您的安全,屬下察覺府中有異,發覺您不見蹤影,追蹤之時碰見了倒在小徑邊的婢鳶,救下了她。”

“婢鳶沒死?”

“幸好屬下救護即使,險些撿回一條命。”想到當時的場景,初三仍覺後怕:“然而,昨夜主上忽然以心懷不軌,殘害王妃,導致您神智失常在宮內偏殿失手誤傷主上母妃的罪名下獄,明日午時就要處斬。”

“王妃您知道,婢鳶對您忠心不二,她是絕無可能害您的。”

“我知道。”於妧妧臉色瞬間慘白,踉蹌的退了兩步,跌坐在軟塌上:“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見於妧妧的反應,初三心裏一喜:“屬下懇請王妃前往養心殿,勸勸主上。”

“勸?”於妧妧聞言嗤笑一聲:“如果勸有用,我此刻也不必困守在這鳳棲宮中,如同籠中鳥般可悲了。”

“怎麽可能?主上他.......”最是愛重您。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初三忽然想起,於妧妧的母親陶氏,在攻城那夜被射殺在城牆柱上,即使事後主上將罪魁禍首於延處以刀剮之刑,隻怕也難得王妃諒解。

“若要救婢鳶,隻有一個辦法。”沉默許久後,於妧妧忽然沉聲說道。

那聲音裏滿是決絕,讓人不寒而栗。

然而初三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王妃請說。”

隻要能救出婢鳶,讓他做什麽都行。

“劫獄!”於妧妧目光沉冷的看著初三,語氣裏染上一絲寒意:“季涼月鐵了心讓婢鳶代我受過,如何規勸都是做無用功,唯有劫獄一條出路。”

“可天牢守備森嚴,除非舉兵攻城,或者有聖旨在手,否則絕無可能救出婢鳶。”初三擰眉。

當初季涼月能從天牢裏把墨言換走,那是因為他的權利已經遠遠大過皇帝,且天牢亦算是在他勢力範圍之內,才能如此。

“我有辦法,或可一試。”於妧妧斂眸,語氣沉重:“隻是走出這一步,你和季涼月之間的主仆情分怕是要盡了,若能逃脫,他大概率不會追殺你們,隻要你們躲過風頭,便可找一處世外桃源隱世而居,度過餘生。”

京中的繁花盛景,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隻要能救出婢鳶,屬下無怨無悔。”初三鄭重點頭。

於妧妧難得露出一絲笑顏:“我早看出你心悅婢鳶,倒沒想到,你竟願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實在難得。”

以初三如今的身份和在季涼月那裏的地位,權勢富貴唾手可得,能為一女子甘願放棄的,又有幾人。

初三見她眉眼冷峻,眼神哀傷,遲疑了一瞬,還是忍不住說道:“若是今日處在婢鳶位置上的人是王妃,相信主上會比屬下做的更多。”

於妧妧眉眼霎時冷了下來,嘲諷的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當夜攻城,是初七自作主張擅自下令放箭,並非主上的意思。”見她不信,初三下意識補充了一句。

於妧妧瞥開目光,看著不遠處跳動的燭火,反問:“那又如何?”

“即使當時初七沒有擅自下令放箭,可還有第二種破局之法?”

若是沒有,最後這個命令還是要下,最終是誰下的,又有何區別?

初三啞然。

於妧妧搖了搖頭,抬步走到桌案前,拾筆寫下幾個名字,交給初三:“這三樣東西,明早之前能幫我找到嗎?”

“可以。”初三掃了眼紙上的墨跡,垂眸應道。

“好,那我們現在商量一下明天的行動計劃.......”

養心殿。

此時已是深夜,季涼月仍在批閱奏折,初五腳步匆匆走進來,恭敬的開口道:“主上,坤寧宮那邊剛剛來信,說是主子醒了,您現在要過去看一眼嗎?”

穆璃曉是季涼月的生母,日後定然是太後沒跑了,但現在新皇還未登基,不能稱之太後,而從前太子妃的稱謂此時更不宜搬出來,便也隻能暫稱主子了。

季涼月聞言動作一頓,墨跡在奏折上暈染開,他麵無表情繼續落筆批了個準,才起身道:“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內,宮人們規矩的守在外間,噤若寒蟬。

直到外麵傳來一聲“九千歲駕到”,宮人們紛紛下跪行禮,垂眸看著一角繡金玄袍從自己眼前一掠而過,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在掌事宮女的示意下悄然退下。

穆璃曉剛醒過來不久,臉色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懶懶的倚在床頭,聽到外間的聲音,微眯了眯眸子,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季涼月抬步進來,看到**的穆璃曉,麵色不變的喚了一聲:“母妃。”

久違的稱呼乍然出口,反倒有些不習慣。

“你還知道我是你母妃?!”穆璃曉嗓音微冷,帶上股輕嘲。

“您身體好點沒?”季涼月仿佛沒有聽出她話裏的譏嘲,淡淡的又問了一句。

穆璃曉麵上的神情微斂,這才抬頭打量了眼季涼月,在她曾經的設想裏,她們母子時隔多年重逢,即使沒有抱頭痛哭,也不該如此疏離客氣。

她壓下眼底的不滿,不再含著譏誚的語氣,沉聲道:“我的傷情如何,太醫應該都跟你說了,你的妃子持刀行刺你的母妃,你準備怎麽辦?”

“這件事兒臣已經處理過,母妃隻要靜心養傷便好。”季涼月低聲說道。

“處理?”穆璃曉眼底浮起一抹不悅:“隨便處置一個婢女,就是你所謂的處理嗎?”

或許是這句話太過尖銳,季涼月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漆黑的眸子盯著穆璃曉看了三秒,忽而笑問:“不然呢,母妃難道要我殺了妧妧給您賠罪不成?”

“你這是什麽態度!”穆璃曉被氣的胸口一噎,還沒結痂的傷口頓時針紮似的疼了起來,她抿著蒼白的唇瓣,厲聲質問:“她傷的可是你的母妃,其心可誅!你親眼看到她動的刀,還要這般維護於她,是不是即便她把我殺了,你也還是無動於衷?”

她不敢相信,從前那個懂事乖巧,對她極為依賴的兒子,竟會有一天對她冷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