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於妧妧還不等反應過來,身體就被拽入一個寬闊的胸膛,麵前看似淩厲的軟鞭,如溫馴的寵物般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攥住。

下一瞬,就見那條軟鞭在於妧妧的眼前,寸寸繃斷。

“師兄!”

“噗——”

唐茗看著忽然出現的季涼月,眼看著他擋在於妧妧的身前,軟鞭直擊他麵門,嚇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她隻是想要於妧妧的命,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到師兄啊。

看著季涼月接住她軟鞭的那一瞬,她心中大定,然而不等她欣喜,就感覺一股恐怖的威壓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她身上,以摧枯拉朽之勢碾壓過來,讓她胸口一痛,霎時吐出口血來。

她看著季涼月送她的軟鞭在他手裏寸寸折斷,臉色慘白如紙。

這是他送給她唯一的一件禮物,她一直都當成寶貝一樣隨身攜帶,他卻親手將它毀了。

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企圖從那裏麵看到一絲的愧疚或者波動。

然而,沒有。

他一眼都沒有看她,隻是滿眼心疼後怕的垂眸看著他護在懷裏的女子,冷聲斥責:“自己有幾斤幾兩沒數嗎?誰讓你跟她打的!”

雖是斥責,卻任誰都能聽出那語氣裏的擔憂袒護之意。

“她太過分了,我一時沒忍住麽。”於妧妧撇嘴,不滿的嘀咕。

季涼月氣惱的捏了捏她的臉頰,臉色仍舊繃的死緊:“還敢頂嘴?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來的及時,你現在小命都沒了,多大的氣不能等著我來了再出,非要雞蛋碰石頭?”

“你說誰是雞蛋呢?”於妧妧擰眉瞪他。

季涼月冷嗤一聲,懶得和她計較。

在他眼裏,她比雞蛋都脆弱,一碰就碎,還是老實呆在他懷裏護著才好。

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旁的唐茗心中一片冷寒,隻覺得刺眼至極,眼中嫉恨之色漸濃。

“師兄,我也受傷了,還傷在肩膀,日後指不定都要落疤的,你卻連問都不問一句,難道現在你眼裏就隻剩下這個女人了嗎?”唐茗冷眼看著季涼月懷裏的於妧妧,悲憤的語聲裏藏著委屈。

“妧妧是本督的妻子,本督自該護著。”季涼月抬眸看向唐茗,眼中最後一絲溫度隨之散去:“若不是看在你是星月山莊大小姐的份上,就憑你剛才敢傷她,現在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季涼月,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一直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唐修見唐茗受傷,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季涼月掀眸看他一眼,冷聲警告:“唐莊主,該說的話在府裏本督已經與你說完了,本督欠星月山莊的早已還盡,若是令千金再敢對本督的王妃不利,別怪本督不念舊情。”

唐茗三番五次對於妧妧出手,已然觸犯到了季涼月的底線。

“不念舊情?你想如何?”唐修上前擋住唐茗,冷眼看著季涼月,眼底翻湧這怒氣。

季涼月卻冷冷掃了兩人一眼,不再多說,攬著於妧妧朝簡雲鶴那邊走去。

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若是唐茗再出手傷人,就雙倍奉還,既然他們裝作不懂,他也沒那閑工夫解釋。

“九千歲,父皇命本皇子前來捉拿罪臣,剛才涼王妃已經屢次阻攔,本皇子並未計較,您不會也這般不顧大局吧?”簡雲鶴見季涼月過來,率先開口道。

在他眼裏,季涼月就是再厲害又如何?現在還不是他父皇當政?

隻要他還是臣子一天,就必須效命天子,服從聖旨,除非他想造反!

或許從前他還真忌憚季涼月造反,畢竟他確實有那個實力,但現在煜家已經被拔除,西北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季涼月在軍中人心必然有所動搖。

他相信,以他的智慧,定然清楚此時並不是造反的最佳時機。

“罪臣?”季涼月挑了挑眉,薄唇輕啟:“煜將軍一身忠骨,為保邊境闔府上下戰死沙場,是我大月英雄,三皇子汙蔑他為罪臣,有何證據?”

“邊境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北狄一日內連奪數城便是證據。”

“兵家無常勝,就是本督也不敢保證每一戰都會凱旋,以這樣的理由詆毀煜將軍清譽,未免太過牽強。”季涼月掃過地上用草席卷著的屍身,冷眸微眯。

“再者,且不說此次戰役,便說煜將軍一生為大月立下悍馬功勞,就算功不抵過,也不該在死後如此糟蹋他和他家人的屍首。”

“況且,他們是死在戰場!”

季涼月嗓音清冷,並沒有多少起伏,更聽不出憤怒,可正是這樣波瀾不驚的語氣,才愈發讓人信服,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圍在外圍從西北來的難民們,麵麵相覷。

是啊,煜將軍這麽多年駐守西北,為大月立下的功勞不可磨滅,即便這場戰役的失敗有他的責任,可他全家亦因此戰死沙場,何必再糟蹋他們的屍身?

死者為大。

這個世界上極善和極惡之人畢竟是少數的,多數的百姓都是有些善良,有些陰暗,有些自私,既不慈悲眾生,也不惡貫滿盈。

他們隻是努力的想要生活的更好,保護好家人不受傷害,這才是人的常態。

他們承認,在得知煜辭回京時,他們心中是恨的,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殺之而後快。

因為他們的父母親人,也有許多都死在了那場戰役中,若不是煜將軍戰敗,讓北狄奪城,他們又怎會失去親人,又怎會淪落成難民?

可是,看著地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屍身,他們竟有些恨不起來了。

他們自認為悲慘,可煜家又好到哪裏去?

難道是他們想要丟城的嗎?

看著昔日他們奉為神明的英雄,現在隻被一張草席裹著,曝光於眾目睽睽之下,他們都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季涼月目光掃過難民們的反應,微垂了眸,問跪在腳邊的煜辭:“煜辭,本督隻問你一次,煜家可曾叛國?”

“不曾。”煜辭跪在地上,即使身負重傷,仍舊跪的筆直,眼中的光芒悲戚而堅定。

煜家一身忠骨,誓死守土,怎會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