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入座不久,就聽門外傳來太監尖銳的嗓音:“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起身行禮,於妧妧也雖季涼月起身,卻沒有行禮,隻是筆直的站著,在一眾人中顯得格外特立獨行。

好在眾人早已習慣了季涼月的態度,隻是目光忍不住在於妧妧身上打量了幾下,再觸到季涼月掃過去的視線後,紛紛像受驚的鵪鶉把各種意味的目光迅速收了回去。

皇上也不過是多看了他們兩眼,便視而不見般走了過去。

“平身。”威嚴的男聲自龍椅上響起,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尊貴氣勢。

眾人重新落座,皇上笑眯眯的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後,目光才落到坐在上座的夜離,笑道:“此次九千歲大婚,平西王能代表蒼耳親自前來祝賀,一路辛苦。”

季涼月在諸國間煞名流傳已久,這次大婚不管是為了裏子麵子,諸國都送來了賀禮,且分量不輕,生怕惹了這位閻王不高興。

唯獨蒼耳,派了夜離親來,送的卻是一對並不算貴重的玉如意。

“皇上過獎了,蒼耳民風節儉,本王也不敢破費,隻送了一對玉如意過來,還望九千歲不要嫌棄。”說著,夜離看了季涼月一眼,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這話任誰都聽得出敷衍,夜離是蒼耳國最能敗家的一位皇子,這事誰不知道?

之所以送了這麽薄的一分禮,眾人猜測多半還是因為上次來朝時的事,記恨九千歲呢。

季涼月連眉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這話一般,自顧自的端著茶盞淺啄,完全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皇上不悅的掃了眼他,隻好出聲解圍:“正所謂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平西王禮雖不重,卻跋涉千裏參加婚宴,實屬難得,九千歲自然不會怪罪。”

話點到這裏,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可以進行下一個話題了。

誰想到,偏有那些不識像的人,非要揪住不放。

季涼月聞言,端著茶盞的指尖一頓,一本正經的點頭,對著夜離說道:“皇上所言有理,等下次平西王大婚時,本督定會送一根鵝毛過去,聊表心意。”

皇上:“.......”

夜離:“.......”

眾人:“........”

九千歲今天鬼上身了不成?

就連於妧妧都忍不住地扯了扯他的胳膊:“你這是怎麽了,非要和他杠?”

季涼月掃她一眼,挑了挑眉沒說話,倒也沒繼續說下去。

夜離眸色陰沉的看了季涼月一眼,假笑:“那本王就先在這裏謝過九千歲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的世界經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曾經囂張跋扈的個性一夜磨去,竟也學會了虛與委蛇。

皇上一口氣堵在胸口,若不是礙著場合,非要罵季涼月幾句解恨不可。

大庭廣眾之下,他還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嗎?

想起正事,皇上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在夜離身上,笑問道:“先前平西王曾說要給朕一個驚喜,惹的朕實在好奇,不知可準備好了?”

“這是自然。”說到這個,夜離的眼神變換了一瞬,隨即對著身後的侍從低聲說了句什麽,就見侍從應聲後快步退下。

眾人被他這副神秘的樣子勾起了好奇心,或多或少的都忍不住在心裏猜測起來,各人想法不一。

於妧妧目光也落在走出門的內侍身上,隨即掃了眼坐在對麵的夜離,忍不住低聲猜測道:“這平西王又在搞什麽幺蛾子,送個禮這麽神秘?”

剛剛在禦花園的時候,於蓁蓁並未和她提起這茬,可見這件事連她都不知道。

保密工作做的如此好,到底是什麽東西?

“耐心等著就是。”

比起眾人的好奇,手握重權的九千歲穩如泰山,沒有一絲窺探之心。

不一會兒,一個身戴枷鎖的陰鬱少年被帶了上來。

少年眉眼精致,膚白似雪,清秀的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然而隻要你對上他的眼睛,就絕不會將他和女子聯係在一起。

因為那瞳孔裏懾人的戾氣和陰鬱,直看的人頭皮發麻,不敢生出一絲覬覦之心。

這個少年,處處透著詭異。

於妧妧不知他的身份,卻見他姿態倨傲,即使麵對皇上也不曾露出半分膽怯,便知他身份絕不簡單。

還有他那身陰鬱的戾氣,讓她下意識地心生忌憚。

這個人絕不簡單。

落在少年身上的打量不單於妧妧一人,幾乎在座所有不管男眷女眷都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審視打量的,也有漫不經心的。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下跪!”這時,伺候在皇上身側的大太監見少年遲遲不跪,身體站的筆直,立刻出聲嗬斥道。

帝王麵前不屈膝,不跪拜,是大不敬之罪。

整個大月朝,除了手握重權有恃無恐的季涼月,還沒人有這個膽子。

然而,麵對大太監的嗬斥,少年眸波平靜,眼底甚至有挑釁的光芒隱隱跳躍,嘴角扯起一抹譏嘲的冷笑:“弑兄奪位的昏君,也配我跪?”

少年聲線明朗,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卻諷刺意味明顯。

轟——

一句話,宛若平地驚雷,整個宴廳霎時死一般的寂靜,針落可聞。

雖然皇上當年弑兄上位之事是事實,在座的許多老臣甚至還經曆過那黑暗的一段時期,但成王敗寇,如今天下已成定局,皇上就是大月最尊貴的人,誰敢妄議?

誰敢妄議?

於妧妧也被嚇了一跳,看著少年的目光透著驚異,不想此時少年恰巧歪頭看過來,跟她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於妧妧:“.......”他什麽意思?

不等她反應過來,少年的目光一觸即離,麵無表情地收了回去。

皇上的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他維持著天子威儀,額角跳動的青筋卻已經隱隱有發怒的前兆,眸光危險的朝夜離射去:“平西王,這就是你獻給朕的禮物?”

送這麽一個人上殿,公然挑戰皇權,他是對大月不滿,想要挑起邊關戰爭不成?

作為一個帝王,這樣的挑釁是他絕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