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混蛋,平時胡鬧也就罷了,此時可是宮宴,大月重臣都在,尤其那位嗜血如麻的戰神,也正幽幽的盯著這邊,他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跪君上,是想挑起大月和蒼耳的戰爭不成?
想起多年前兩國開戰時,生靈塗炭的場麵,祭太傅便冷汗津津升起一絲恐懼。
那根本就不是打仗,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對於祭容的提醒,夜離冷嗤一聲,不做理會。
皇上見狀,臉色愈發的沉了下來,冷冷的盯著台下的夜離,終於啟唇道:“平西王,你見到朕為何不跪?”
“皇上,本王認為兩國既然邦交親密,應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本王在蒼耳國素來肆意妄為,連自己的君王都未曾跪過,如何能跪別國君王?”夜離見皇上發問,便挑了挑眉答道。
態度卻仍舊高傲的不可一世,說完自己還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最厭惡這些虛偽客套的禮節,難道他跪了皇上,就足以表達臣服之心嗎?
不見得吧?
難道他不跪,就代表包藏禍心,企圖挑起戰爭嗎?
也未必吧?
所以跪與不跪有何要緊,不過是皇上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定下的爛規矩罷了。
他偏不跪,他又能拿他如何?
“我大月乃禮儀之邦,平西王應知入鄉隨俗之禮,你在本國肆意妄為無可厚非,但此時你出使大月,代表的不僅僅是你個人,而是蒼耳國君和眾民,你可明白?”皇上無意挑起戰事,隻能壓下脾氣送了一個台階下去。
多年前那場大戰,讓季涼月一戰成名,即使到了今天在百姓當中仍舊威嚴不減,他如何能夠重蹈覆轍?
“本王便是不入鄉隨俗,又能如何?”夜離冷笑,全然不將皇上放在眼裏。
蒼耳國以武力為尊,誰拳頭硬誰就有話語權,在他眼裏,整個大月國唯一值得他忌憚的,隻有戰神季涼月,什麽國君,在他眼裏屁都不是。
一個傀儡罷了!
要是沒有季涼月撐著,他蒼耳軍隊分分鍾滅了大月,讓他的國家不複存在。
所以,他又有什麽資格接受他的跪拜?
不得不說,這夜離實在是武人心思,季涼月身為戰神,戰場就是他的天下,而皇上身為國君,治理國家才是他的天下,他雖沒有季涼月的用兵如神,卻心機深沉不可捉摸,若不是忌憚季涼月,單憑夜離的此番作為,便可立時斬下他的頭顱,送回蒼耳皇宮。
砰——
忽然,季涼月手中的茶盞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在寂靜的空間裏發出一陣巨響,頓時引來無數目光。
“平西王說的極是。”季涼月緩緩抬起頭來,嘴角噙著一抹疏淡的淺笑,懶懶的說道。
皇上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盯著季涼月的眼睛裏透著絲絲縷縷的危險。
季涼月他是什麽意思?
夜離不肯向他跪拜,他認為並無不妥?還當眾讚揚?
難道他要造反不成?!
於妧妧聞言,心裏也是一跳,注意到皇上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她不禁為季涼月捏了把冷汗。
宮宴之上,以他的智慧,怎會如此說話?
然而,她心底的擔憂尚未落下,便聽季涼月接著說道:“本督在大月國內也是恣意妄為,不受管束,偶爾心情不好還喜歡去戰場轉轉,順手滅一兩個國家也權當玩鬧,平西王與本督倒是誌趣相投,改日戰場遇見不妨切磋一番,不知您意下如何?”
季涼月語氣冰涼,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夜離看著季涼月深邃的讓人心慌的眸子,隻覺一股涼氣自腳底躥上了天靈蓋,凍的他忍不住狠狠一顫。
那是看死人的目光。
祭容也被驚了一瞬,再顧不得其他,趁著夜離恍神的功夫,一腳踹在了他的膝彎,迫使他本能的跪在了地上。
同時一手按著他脖子上的穴位不讓他起身,這才轉頭朝著季涼月笑道:“九千歲莫怪,平西王性情乖戾不服管教,想必是之前與老臣賭氣,才這般不知禮數,還請別放在心上。”
季涼月沒有接話,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祭容一陣尷尬,硬著頭皮抬頭看向黑著臉的皇上,欲蓋彌彰的解釋道:“皇上勿怪,平西王失禮在先,實屬老臣管教不嚴,並無藐視君上之意,老臣日後定當嚴加管教,還請您多加寬宥。”
皇上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雖也對夜離心生不悅,但更不願挑起戰爭,給季涼月可趁之機,到時候他這個皇位會不會易主,都未可知。
聞言,立刻好說話的點頭笑道:“祭太傅所言極是,平西王性情坦率豪爽,朕又怎會小肚雞腸?既是如此,兩位便請入座吧。”
就這樣,這樣足以引發血案的事件,就被皇上輕描淡寫的翻了過去。
於妧妧看著皇上溫和的笑顏,隻覺心底無端躥起一股寒意。
在古代這種封建製度下,任何一個國君都無法容忍有人對自己如此不敬,方才夜離的那番行為,輕則當場斬殺,重則足以發兵蒼耳,可皇上卻輕描淡寫的掀了過去。
此事事關國恥,夜離對皇上的不敬,代表著蒼耳國對大月國的輕視,怎可輕易饒恕。
於妧妧擰著眉頭,下意識朝著季涼月的方向看去,方才他那樣一番話,不僅有震懾之意,更是心底所想吧?
若是沒有後來祭太傅和皇上的圓場,季涼月說不定會真的請命發兵蒼耳。
當一個國家的君主可以放任外使不敬的時候,就代表著這個國家已經漸漸走向衰亡,人人可欺。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難道皇上不懂嗎?
於妧妧心裏想的,皇上身為詭譎莫測的政治中樞,又怎會不懂?
隻不過在他心裏,身下的皇位遠比爭一時的意氣更加重要,更何況既然蒼耳國派外臣來使,有意和親,便代表著沒有開戰之意。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能忍下這一口氣,讓自己的皇位坐的更穩一點?
一場小插曲過去,夜離和祭容紛紛落座,宮宴正式開始,絲竹演樂不絕於耳,而這些一展所長的女子,並非是平常的宮妓,而是此次參選和親的官宦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