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氣急了,連日來的焦慮壓抑,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費盡周折請了明太妃幫忙,看著希望就在眼前,卻偏偏卡在於妧妧這個孽女身上,如何不怒?
他對這個孽女本就心存厭惡,若不是看在她與季涼月私交頗深的份上,連這些日子的好臉色都不會有。
如今求到她頭上,卻沒想到,她竟如此不識時務。
於妧妧看著於延動手要打自己,卻麵色不變,不躲不閃,隻要他這一巴掌落下,她就有理由鬧的天翻地覆,讓於筱筱和姚氏徹底絕了出獄的指望。
於妧妧心底冰寒的想。
季涼月站在一旁,看著於延的動作,眸底閃過一抹冷光,語氣幽冷的開口:“於候,你這一巴掌落下去,於筱筱和姚氏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
這是季涼月的警告,言出必踐,不會有人敢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若是這一巴掌真的落到於妧妧的臉上,即便是明太妃,隻怕也難以讓季涼月再網開一麵。
於延心裏陡然一驚,手掌在距離於妧妧臉頰寸許處硬生生的停下,掌風擦著她的臉頰刮過,帶起一片細微的刺痛。
一室寂靜。
季涼月眸光冰冷的看著怔住的於延,抬手將於妧妧拽離他身前,護在自己的身後,這才微挑著嘴角看向於延:“於候爺,敢在本督麵前動手打本督的人,還是頭一次見,今日真是開了眼界了。”
一句話,充滿了諷刺和不悅,無形的壓迫感瞬間彌漫開來,讓人連喘息都覺得困難。
於延臉色一白,這才陡然驚醒。
想起自己方才暴怒之下,竟當著季涼月的麵對於妧妧動手,簡直蠢到不可救藥,開口想要解釋,卻在對上季涼月那雙幽深的眸子時,默默的閉上了嘴。
在這種時候,任何解釋都太過蒼白,不可能打動季涼月。
隻是,他也不能任由於筱筱和姚氏真的死在牢裏,那侯府就真的淪為京中的笑柄了,思來想去,還是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明太妃。
明太妃臉色也十分難看,不著痕跡的瞪了於延一眼,才轉眸看向季涼月,頓了一瞬後,卻沒有開口,而是轉向於妧妧,說道:“侯府三小姐,可否聽本宮一言?”
於妧妧聞言頓了頓,才緩緩的點頭。
她雖不知這明太妃是何人,但既然能讓季涼月都給三分薄麵的人,想必身份也不簡單,不好輕易得罪。
“誠然,大小姐做了不少錯事,也確實對不起你,你心有不甘乃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明太妃挽唇一笑,緩緩說道:“但是,不管事情鬧得如何大,都畢竟隻是侯府家事,但若今日大小姐和嫡母死在獄中,丟的確是侯府的臉麵。
你身為侯府三小姐,如此聰慧,豈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
倘若侯府落魄,於妧妧身為府中一員,自然也會跟著落魄,若是侯府強盛,即便於延對她再厭惡排斥,隻要她一天擔著侯府三小姐的名頭,身價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於妧妧沉默了下來。
她知道明太妃說的句句在理,其實方才她也不過是心裏憋了口氣,故意想要為難於延罷了,若是侯府真的因此破落,如今身為當家主母的她的母親陶氏,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呢?
這明太妃看似柔弱溫婉,實則透查人心,句句戳人要害,果然不是一般人。
半晌,於妧妧朝著明太妃見了一禮,輕聲道:“太妃說的極是,是妧妧一時激憤,說錯了話,於筱筱再錯也畢竟是我的大姐姐,我怎麽可能真的看著她去死?”
一句話,算是退步,饒了於筱筱和姚氏的過錯。
季涼月聞言,眸色微眯,瞧了於妧妧一眼,見她臉上並沒有不悅的神色,才悠悠然開口:“既然三小姐沒有意見,又有明太妃親自求情,本督自當守諾放人,二位先行一步,稍後本督會將人平安送回府上。”
季涼月一錘定音,於延和明太妃都跟著鬆了口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背後竟出了一層冷汗。
季涼月此人,著實難纏,僅僅隻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就能給人無形的壓迫震懾,在他麵前談條件,無異於與虎謀皮。
於妧妧抬眸掃了一圈,嘴角牽起一抹不著痕跡的淺笑,心裏卻忍不住暗罵季涼月腹黑,不愧是在陰謀詭計裏打滾長大的,心思縝密,算無遺策。
這件事看似是於延費盡心機大獲全勝,其實真正的贏家,是季涼月。
他用放人一事,讓明太妃欠了他一個人情,又把於筱筱和姚氏這個燙手的山芋丟了出去,一舉兩得。
其實,於筱筱和姚氏便是呆在牢中,季涼月也不會殺她們,即使知道她們確實殺了人,也不能動手。
畢竟,畫心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卑賤的婢女,以為一個婢女殺了當朝一品侯的嫡女和嫡妻,到哪兒也說不過去,就是皇上也不會答應。
所以季涼月從最一開始捉人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把於筱筱和姚氏怎麽樣,隻是想借此震懾一下於延罷了,若不是當時於筱筱自己作死害她,想必季涼月也不會親自動手懲治她。
然而,季涼月雖不能殺人,卻不代表不能將扣著,隻要於筱筱和姚氏一天不放,外麵的輿論就會愈演愈烈,於延若不想侯府聲譽盡毀,就隻能來求他。
不得不說,從頭到尾,整件事都在季涼月的算計裏,就連每個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都算無遺策,實在讓人欽佩又恐懼。
於延目的達成,便和明太妃告辭離去。
於妧妧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轉頭看向身側一臉淡漠的季涼月,挑眉問道:“季公公,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今天這一幕,抓於筱筱和姚氏入獄,就是為了讓明太妃欠你一個人情?”
季涼月聞言怔了一瞬,隨即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想什麽呢?本督事先並不知道,老夫人竟會與明太妃相識,能夠請她出麵做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