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涼月看著窗下泛起的一陣灰塵，麵無表情的開口：“初四，你上次受的罰還沒長教訓是不是？”

“主上，屬下知錯！”初四聞言連忙起身跪下，恭謙的認錯。

“知錯？你從來都知錯犯錯，屢教不改。”季涼月想起他剛剛從窗上探下的半個腦袋，這大晚上又鼻青臉腫的，若是擱一般人早就嚇了個半死，也就是他心理強大。

冷哼一聲，低斥道：“怎麽，你以為本督現在沒有了初三，真的不敢處罰你了不成？”

初四摸了摸自己臉上到現在都沒消下去的青紫，簡直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一茬接著一茬，不禁悶悶的應了聲：“屬下認罰，請主上恕罪。”

想當初，初三到主上身邊是何等風光，整個暗衛營都為之眼紅，當初他被選中的時候，還沾沾自喜了一段時間。

如今看來，這哪裏是喜事，簡直喪到不能再喪。

初四生無可戀的垂下腦袋，沉默的等著領罰。

季涼月垂眸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模樣，暗自挑了挑眉，隨後淡淡道：“下不為例。”

並無施罰。

初四詫異的看了季涼月一眼，不敢相信自己這麽輕易的就逃過一劫，隨後又想了一下，主上絕不是這麽心慈手軟的人，這麽輕易放過他，八成是知道三小姐遇險，讓他前去解救，才免了罰。

想到這裏，初四深覺有理，便安安靜靜的跪著等著季涼月開口。

可等了近一盞茶的功夫，仍舊沒聽到季涼月有任何吩咐，不禁疑惑的皺了皺眉。

主上怎麽沒吩咐？

疑惑的抬眼望去，就見季涼月正看著漆黑的月色出神，表情凝重，眸色晦暗，讓人背脊一冷。

“涼王府這位置選的著實好，不管什麽樣的嘈雜，也傳不到這來，此刻紅昭苑內隻怕已經打起來了，這裏卻還是如此寧靜。”好半晌，季涼月微微扯唇，語調清淡的讓人聽不出具體含義。

“主上.......您不去救三小姐嗎？”初四見季涼月沒有半點動的意思，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季涼月聞言一愣，隨即嗤笑一聲，輕嘲道：“你覺得本督該去嗎？”

初四一呆，不太靈光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

該不該去這個問題，著實有些難解。

按理說，主上對三小姐一無親緣，二無虧欠，三小姐是死是活跟主上沒有半點關係，更何況，主上也從不是心思良善之人，樂於助人什麽的，在他這裏根本就是放屁一樣。

但是，每次三小姐遇險，不管事情有多棘手，有多脫不開身，都會飛速趕去，哪怕自己受傷，也會將三小姐保護的一根頭發絲也不少，這種做法又完全超出了他為人處世的原則，讓人捉摸不透。

所以，主上不管去或不去，救或不救，似乎都有充分的理由。

初四糾結的思索著，好半晌才一臉認真的說道：“主上用不著為任何人委屈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隨心就好。”

雖然主上總是罰他，卻不能改變他仍是他的神祗，發誓一生效忠的人，絕不更改。

除非主上願意，否則任何人都別想讓他委曲求全，不管他是誰。

季涼月被初四的回答逗的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單薄的月色，清清冷冷：“你說的對，所以，本督這次不想去呢.......”

他曾告訴過她，有事可以向他求助，不管是什麽時候，他必會護她周全。

可是她總是忘記，一次兩次三次，次次把自己弄的狼狽不堪，明明一低頭，或許根本不需要低頭，隻要知會他一聲就可以完成的事，卻倔強的非要用自己不夠豐滿的羽翼去抗下，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股執拗。

他以為，他已經說的很清楚，表達的很明白，再如此任性，再有下次，他絕不會管她。

可她還是忘了，選擇性遺忘。

除卻九千歲這個名頭外，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這樣一次次捧上熱情被摔碎的滋味，他不想再嚐試了。

心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霧霾籠罩，悶的人透不過氣來。

“於妧妧，這一次沒有本督的幫忙，你會後悔嗎？”

夜色裏，傳來一聲低喃。

紅昭苑。

於妧妧身體狠狠的撞在粗壯的樹幹上，翻滾在地，猛地吐出口血來：“噗——”

血色染紅了草地，看起來觸目驚心。

初三跪在她身前，被鮮血浸紅的長劍死死的插入地下，身上滲血的傷口將黑袍染成暗紅，卻仍固執的不肯退縮半步。

他已是強弩之末，雖然目光仍舊凶狠，卻掩蓋不了他臉色已經如紙般慘白的事實。

在他們身前，站著一個穿著玫紅紗裙的女人，濃妝豔抹，目光卻是一等一的精明，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冷笑一聲：“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敢來紅昭苑公然截人，真當老娘是紙糊的不成？”

說完，她狠狠呸了一聲，厲聲道：“我這院子可不是什麽小貓小狗都能闖的，既然你們敢闖到這裏來，就別怪老娘按規矩辦事。

送他們去見閻王！”

隨著話音落下，院子裏的打手紛紛開始朝兩人靠近，那一雙雙冰冷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感情。

有的隻是殺戮，和服從命令。

於妧妧聞言苦笑，她雖然看出這內院不同尋常，卻不想竟厲害到如此地步，她連張奎房門都還沒等摸到，就被發現了，若是沒有初三，她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這些打手看似普通，實際上都是江湖上排的上名號的殺手，日日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出的盡是些陰詭的手段，讓人防不勝防。

前有追兵，後無援兵，她暗歎了聲自己太過輕敵，近乎絕望的對擋在身前的初三說道：“初三，你走吧，別管我了。”

如果兩個人注定走到絕路，那麽能生還一個，也是幸事。

她知道，若不是顧著她，初三完全有能力從這裏逃出去，盡管是在負傷的前提下。

“三小姐放心，初三絕不會丟下您不管的。”初三頭也不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