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國之大

二名十地蘭神稷農業!神,社稷二字不僅代表著國家,逃井卞著整個農業文明,土地田產是曆朝曆代根本中的根本。“謹奉社稷而以從之”是每一個王朝必須遵從的準則,光從字麵上足以見其重。

無論如何強盛的帝國,也不管是怎麽樣繁華的王朝,無不是建立的社稷這兩個字的基礎之上。所以土地在整個封建時代的重要性始終是在第一位,在土地上投資的利潤或許不是很大。但是風險無疑是最小的。

杜月娘把手中閑置的銀錢用在這方麵。也最符合天豐號這種巨型商號的行為準則一一求穩。

但是林三洪卻否定了妻子的做法:“月娘先不要打土地的主意,或許你的天豐號曆年來都是這麽做的,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我在監牢中的日子估計不會很長,到時候算了,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總之,就算是你們天豐號有錢。也不要用在土地上,要不然虧本的可能極大”

對於林三洪的眼光,月娘素不存疑,雖然還不知道夫君為何有此斷言,依然是遵從了林三洪的意思:“既然冤家說不好,那就不做了。我的天豐號還不就是冤家你的麽?你我夫妻同體,還分什麽你的我的?自從湖廣之事以後。冤家雖是身在牢籠,可外麵那些精明的商戶早知道了你的名頭,天豐號可以做些別的事情”

任何一個有眼光的商人,尤其是那些大型商號和商戶的大東家,其本身都和官場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或者幹脆就是某個官員的產業。

經過湖廣之事以後,任誰都能看出林三洪已經具備了一飛衝天的本錢,隻要永樂皇帝的一道旨意。隨時都可以崛起。現在把林三洪扔到監獄裏頭,完全就是為了照顧藩王的麵子。現如今削藩之事已成定局,林三洪平步青雲的日子已經近在咫尺。

足天下的天豐號雖然是杜家的產業。可杜家根本就沒有男丁。林三洪完全可以算是天豐聯號的幕後東家。天豐號的背後就是林三洪本人,而林三洪的靠山就是眼看著就要和大王爺分庭抗禮的漢王,甚至有可能成為大明太子。到時候,天豐號將具備極其深厚的官方背景。隻要林三洪崛起,天豐號就會有跟隨著起來,這裏頭的機會是個人就能看的明白。所以很多大型商號都通過各種渠道和杜月娘接觸,希望能夠達成某些程度的合作。所以說,杜月娘不缺少賺錢的機會。

“繩絲坊這邊我估計賺不到多少錢了林三洪的緣絲作坊空有宏大的規模。但是缺乏管理,能夠做到不虧損就已經很難。再想賺錢基本已經沒有可能。但是林三洪依舊十分看好:“眼下賺不了錢不算什麽,隻要我出去了,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打理好豐隆昌緣絲坊。如果娘子你手裏的銀錢真的閑置無用,最好投入到作坊裏頭,無論是擴建豐隆昌還是再看分坊都可以。能賺多少我不敢說。但是絕對值得去做,””冤家怎麽就如此看好綠絲呢?”當初投資繚絲作坊的時候,杜月娘並沒有打算賺多少銀錢。畢竟杜家的根本是在天豐號這個巨型糧號方麵,豐隆昌緣絲作坊雖然已經有了相當規模,還遠遠未到讓整個天豐號重視的地步。

“現在我也不敢說太多。唯一能夠保證的是做保絲遠比你們天豐號倒騰糧食要賺錢的多。”林三洪和妻子臉頰相貼,略帶輕薄的在妻子的粉麵上輕輕磨蹭幾下:“這一次娘子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

月娘壓低了聲音格格嬌笑著。身子扭了幾扭,尋個就最愜意的姿勢半躺在林三洪懷中:”冤家的眼光自然是不消說的。當年邊說燕王必勝,可不就真的如此了麽?冤家胸有溝壑萬千,料江山易主之事尚且如此準確小小的買賣營生自然是不會錯的。待我回去之後,稍作整理,看看能調出多少銀錢,準備擴建豐隆昌綠絲坊。作坊裏頭還有金子煥和黃萬裏這兩個大股東。耍不要知會他們一聲?”

林三洪哈哈一笑:“這兩個的心思都在官場上。根本就不在乎那個繩絲作坊。縹絲作坊無論虧賺,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擴建的事情上。娘子若是有心就知會他們,若是無心。隨意派人給他們個文書即可。”

作為執掌天豐號的大東家,隻要天豐號的主營業務正常運作。其他諸如是否購買土地是否經營繩絲等等這些事情,都不過是旁枝末節,杜月娘並不是十分關心,眼下最關心的還是丈夫林三洪什麽時候才能出了牢籠恢複自由之身。

“要不然我去找找漢王?”

漢王朱高煦是林三洪的直接後台,朝廷又不是真心要治林三洪的罪,這種毒走過場就事情完全可以經過漢王朱高煦把臨時提早放出來。

林三洪微微搖頭:“找漢王也沒有用。關押我純粹就是為了做個樣子給個藩王看的。在沒有完全把削藩的事情定下來之前,誰說情都不行。反正我在這裏也不錯,等著吧。到時候會放我出去的

監利所中雖然衣食無憂。可這種日子最是窩心,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讓林三洪都要抓狂了。之所以這麽說,完全就是為了安慰妻子不得不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而已。

夫婦二人說了幾句貼心貼臉的私密話兒,杜月娘雖是萬般不願,還是不得不在千叮嚀萬囑咐之後離去。林三洪又開始了他無聊而又苦悶的監獄生活。

好在漢王朱高煦很重視林三洪,每隔幾日就派人過來看看,順便也傳遞一些朝廷方麵的消息。

話說這一日,朱高煦的侍衛頭領魏成棟再次前來探望,並且帶來了一壺五斤的高梁燒。

按照律條,犯人自然不能喝酒。可律條是律條,執行起來就是另外一碼子事情了。

作為監副所的最高長官,白展布白監副不僅沒有阻止魏成棟這麽做,反而趕緊讓廚子做出幾道下酒的小菜,招呼兩位大人。

監副所雖然是自己的地盤,可這兩位都比自己這個。“堂堂”的八品監副要大的多,林三洪…千二很特殊,關鍵環是皂帝親自關照討的犯人。就算是,粉公格的舉動也就自動忽略了。

“這高梁燒雖是劣酒。味道卻是極正。自從到了江南之後,難得喝到一口,林老弟趕緊嚐嚐

燕王手下的嫡係多是北方人,根本就喝不慣綿軟悠長的南方酒漿,特意讓人從北平捎來了以前經常喝的高梁燒。

高粱燒是北方百姓自釀的土酒,價格極是低廉,用不了幾個銅錢就能美美的喝上一壺。既然是劣酒。味道和口感自然就差的多了,林三洪隻飲了一口,就感覺喉嚨裏象是燃起了大火,一道火線順著喉嚨直直的燒到胸腹。頓時嗆的麵紅耳赤咳嗽連連。

喝慣了這種烈酒的魏成棟看到林三洪抓耳撓腮的窘態,哈哈大笑著說道:“要說心智膽量,林老弟比我強的太多,若是說喝酒嘛。拍馬難及我的一半呀,哈哈,”

這麽烈的酒漿,隻一杯就讓林三洪的眼淚鼻涕齊出。連連灌了幾杯清茶,才感覺稍微好受一點。不得不服軟認輸:“此酒太烈。我是無福消受了,魏大人留著自己享用吧。現在朝廷裏邊怎麽樣了?可有什麽消息?”

“朝廷裏還是老樣子,最近幾日都是在為削藩的事情忙碌。林老弟率領咱們在湖廣大鬧了一場,促成了今日的局麵。眼看著削藩的事情就要圓滿,中樞閣臣和六部官員之間在互相打口水仗。有些激進的官員主張通令天下,把削藩之事一下解決,有些穩重的則主張緩緩徐圖。反正就是互相謾罵,沒有什麽新意!”朝裏的這些官員最擅的並不是治理國家,而是推譚扯皮。林三洪在湖廣鬧出動靜之前,一個一個誰也沒有提過半個和削藩有關的事情。現在眼看著桃子熟了,一個一個就開粉墨登場大表忠心。唯恐落在他人之後。

讓他們吵去吧,反正這些閣臣和各部堂官都左右不了朱橡的既定方針。朱林不是建文,還不至於愚蠢到被這些朝臣左右的地步。不管是內閣還是六部,在朱林的眼中,隻有執行的功能,而不具備決策的可能。

“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自從額勒伯克被坤帖木爾殺死之後,蒙古的貴利赤格舉著複仇的旗號擊敗了坤帖木爾,自立為全蒙古大汗,並且開始騷擾河套以西,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就四次搶掠邊民”

經過朱元璋數次征伐之後。北元殘部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已經不具備從根本上威脅大明朝的能力。尤其是北元內部經常內訌,今天你篡位明天我稱汗的混亂局麵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互相攻打互相廝殺的局麵連老百姓都聽的麻木了,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麽新鮮事兒。

貴利赤格殺了額勒伯克,林三洪根本就一點都不關心。貴利赤是誰,額勒伯克又是誰,林三洪都鬧不清楚呢,就是想關心也關心不起來。

至於北元殘部搶掠邊民這種事情,這幾十年來從來就沒有間斷過。

在北方邊境地帶其實也沒有很嚴格的邊境線劃分。幾十年來的互相敵對,讓明和北元的邊境線從來就是一很模糊的存在。北元經常搶掠邊民,尤其是在日子越艱難的情況下。這種搶掠就愈的頻繁。當然這種搶掠是相互的,大明邊軍也不是什麽良善溫和的好人,同樣也時不時的襲擊靠近軍事分界線的北元部落,搶掠牛羊財富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間斷過,甚至是拿著牧民的腦袋冒充軍功之類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相互搶掠都得到了高層的默許,甚至是有意無意的支持這種軍事行為。到了洪武後期,這種搶掠已經脫離了軍事範疇,無論是北元還是大明朝。已經不需要經過高層的允許,地方上或者幹脆就某些人臨時起意。就會越過分界線去幹一票。很多生活在分界線附近的農牧民也參與其中。更加上搶掠成為一種很常見的生活方式。

“如今削藩已成定局,很多人都認為已經有條件再次大舉北伐。尤其是文官和士林當中,北方的呼聲很高。”魏成棟從話裏拿出一份文章,隔著酒桌遞給林三洪:“這是大學士解借的《請討殘蒙安邊民》文,很得人心。如今我朝國力日漸強盛,又安好了藩王之事,漢王估計皇上已經有了是北伐的心思。所以讓我過來問問林兄弟,是不是也爭一下這個風頭?要是爭的話。又有什麽爭法?”

大學士解獵雖然是內閣成員。其實官職並不高權限也很有限這自然是朱橡架空內閣的必然結果。但是這個解諸素有文才在士林中聲望極高。很得一批書生和宿儒的擁戴。

尤其是大王爺朱高熾表現出一副尊孔敬儒的做派,深得士林的喜歡。解猜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大王爺黨。但是行事的時候已經在很明顯的靠近大王爺朱高熾了。

現在解獵瞅準了機會,上了這個《請討殘蒙安邊民》的書文,就是摸準了朱林必然要北伐的心思。估計這個書文很對永樂皇帝的心思自朱橡推翻建文以來,就擔著篡位的嫌疑。雖然狠狠殺了一批,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也不是那麽好堵上的。所以朱林需要建立真真正正的功業來證明一下,證明自己確實比建文強。

林三洪展開書文,略略的看了兩眼,忽然之間就臉色大變,不管不顧的一把將桌子上的菜肴酒水推開。

魏成棟辛辛苦苦帶來的小酒壇頓時摔了個紛紛碎碎。濃烈的酒氣彌漫開來”“怎麽了?林老弟你這是”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飲酒。林三洪的臉色為何突然之間就變得如此難看?

林三洪仔仔細細再《請討武蒙安邊民》通讀

解諸乃有名的才子,這篇文章自然是寫的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幾段文字下來,已讓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就躍馬提刀去和北元殘敵廝殺一場,忠君愛國之心躍然紙上。文中曆數北元敵國之殘暴,痛陳殘蒙外族之狼子野心,大聲疾呼讓朝廷出動兵馬滅其殘國。果然是好文采好氣魄,簡直可以當做一篇討伐撥文來看讀者讓八小二勻走的想起宋時老將宗澤須皆張大呼“討河”的慷礎一

“啪”的一聲脆響,林三洪一巴掌拍《請討殘蒙安邊民》書文之上,連自己的手掌都震的聳疼。林三洪感覺自己的聲調都變的恐怖猙獰,不顧一切的大罵起來:“解借這個老不死的王八蛋,賣國賊。老子若是出去了,定扭住這個老賊痛打一番。老賊”老賊真真的是氣死我也,氣死我心,

林三洪是真的氣壞了,頓足捶胸的破口大罵,如同見到不共戴天難同日月的仇敵一般,把好端端的一片《請討殘蒙安邊民》撕扯的粉粉碎碎。似乎還嫌不解氣。有狠狠的踏了幾腳這才終於舒出胸中一口悶氣。

“林老弟,你這是”魏成棟也算是和林三洪共患難過的。當初是武昌的時候,麵對楚王的千軍萬馬都未見林三洪如此失態。隻不過一篇小小的文字。為何就讓多智善斷的漢王智囊如此惱怒?

“魏大人火回見漢王。讓漢王上請誅解諸的折子。火,一定要火。”林三洪氣急敗壞的大叫著,聲震屋瓦的咆哮不休:“這個解獵無知書生,卻上此誤國惑眾之文,實為當朝之秦栓,定要誅之””這,這不算什麽吧?”

解諸的這篇文字正和大多數人的胃口,也深得士林推崇,滿是陽剛肅殺之氣估計也對了朱林的心思。這個時候林三洪如此作為,”

“我要去見漢王,現在就去,”林三洪真的惱了,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是監牢之中,急忙改口:“魏大人回去,讓漢王來此見我。事關我大明國運,千萬耽擱不得呀,,!”

漢王來這裏見林三洪,這本身就不和規矩。但是林三洪實在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了。扯著魏成棟的袖子已是淚流滿麵:“魏大人快快回去,就說林三洪有十萬火急之事,十萬萬火急,不管漢王在做什麽都要先放手,來見我呀,,萬萬耽擱不得。若是耽擱了,你我必為萬世唾罵,永世不得翻身了!”

魏成棟雖然不知道林三洪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成了這個樣子,卻曉得事關重大,趕緊告辭去漢王府麵見朱高煦。

餘怒未消的林三洪在屋裏大雷霆,不住口的大罵解借書生誤國,順帶著劈裏啪啦一通亂砸,把布置的整整齊齊的“牢房”弄的狼藉一片。

在外麵伺候著的白展布等人不知“林大人”為何大雷霆,本想進來勸慰幾句,一露頭就被林三洪罵了出去。隻好在外麵等著林三洪以嘶啞的聲音咆哮不休,再也不敢過問。

林三洪不歇氣的罵了兩個多時辰,一直到傍晚時分,漢王朱高煦到來,還在有氣無力的罵著。

漢王親臨監副所,確實讓白展布等人意想不到,明明知道這個朝廷定下的規矩不和,也不敢過問。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有見到。

漢王朱高煦打開房門,剛好見到滿頭大汗的林三洪靠在床腳,一邊喘息一邊罵人。

“這是…”

還不等朱高煦問話,林三洪就開始大喊:“除漢王外所有人等全都出去,都出去

朱高煦看了看林三洪,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這才說道:“賢弟,你這是為何?莫不是有人欲加害於你?”

在朱高煦的心目中,一定是林三洪察覺了什麽動靜,要不然不會這樣不管不顧的一定要自己過來。在眼下的這個當口,除了大王爺方麵有對林三洪不利的可能之外朱高煦還真想不出有什麽事情能讓林三洪急成這個樣子。

“這個解借雖然是大王爺的黨羽,可我料他不敢…”

“不是,不是這個林三洪根本就不顧還沒有痊愈的腿腳。大踏步過來問道:“額勒伯克是忽必烈的子孫?”

“是啊,不過他已經其他部族殺死了好幾年,這些年桑古內亂不休,互相征戰,汗個也是換來換去,”

“我看了解諸的真相。

貴利赤是黃金家族的嫡係子孫。擁有元朝的正統傳承。貴利赤在幾年之後舉著為前任大汗複仇的大旗起事,擊敗仇敵之後卻沒有扶植一個哪怕是名義上的忽必烈後裔而是選擇自立,這算不算篡位?”

“自然是篡位的。不過蒙古人之間的戰爭和賢弟有什麽關係?他們打的越亂越叭…”

蒙古人之間的內戰確實是大明朝最樂於見到的,隻要他們這樣打下去,實力就會在內亂中不斷消耗,對於明朝的北伐有百利而無一害。

“我大明朝的江山從何而來?”

這問題還用說麽?大明朝的三歲娃娃都知道的事情,朱高煦知道林三洪絕對不是弱智,這麽問肯定是另有深意。所以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太祖皇帝龍興鳳陽,驅逐蒙元開我大明…”

在曆來的帝王當中,朱元樟的皇位來的最正。既不是篡奪別人的江山,也不是用兵變的方式“黃袍加身“而是通過擊敗外族百戰而來,這也是朱元璋子孫最為自豪之處。

“當年的遼、金等朝占據北方,難道因為北方是異族統治就可以說不是我中華之國土?眼下雲貴兩廣之地亦多有外族所居,難道就不是我中華之國土?”林三洪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當年蒙人以兵馬之威竊居神器,我太祖皇帝驅逐蒙元才開了大明江山,大明江山承自蒙元。然蒙元殘部猶在,所居之地方即為我中華之國土,我大明版圖應該包含蒙古各部。隻不過這些土地暫時不受中樞所轄而已。便如晉朝東遷趙宋南渡,國土雖不在版圖卻去心中,隻要國力強盛,必然收複

“我大明與北元之爭爭的是民族氣運。而絕對不是國戰。這是內戰,蒙古也不是什麽異族,而是於苗、壯、白等族一樣的內族。”

“這不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而是為了爭奪正統的內戰,有敢言此為國戰者,即為裂我大明版圖的逆賊,人人可得而誅之!”

這番話讓朱高煦驚訝的嘴巴都何不攏了。

一直以來,就算是朱高煦這樣的太祖子孫也在潛意識裏把北元當成是一個國家,而林三洪則是徹底否認了這一點。

北元不是什麽國家,而是定義為割據勢力。既然大明朝是建立在蒙元的基礎之上,就應該繼承蒙古的版圖,即使是還無法在事實上做到這一點,也必須在法理上確定下來。

承認北元為國家者,就等於是自動放棄了廣闊無垠的土地。

在這片土地上,可以有幾個甚至幾十個不同的政權,但是這些政權絕對不是國家。中國是一個絕對統一的概念,而不是單指某個政權占據的某個地域。

林三洪提出這個概念,就等於的宣布大明朝有權利有義務接收蒙古的所有遺產。

現如今蒙古擁有數個汗國。無一不是疆域廣闊占地萬裏,要是大明朝能夠全部繼承下和…

朱高煦心馳神往都不敢往進之步去想象了!

“無論夏商周秦,還是隋唐宋元。都在中國版圖之內,區別僅僅是國號不同而已。如今我大明正統。和北元殘蒙之間的戰爭不過是中樞與割據勢力之間的戰爭,根本就不是什麽國戰。因為大明和北元都在版圖之內,何來國戰之說?”

蒙古帝國中的中心汗國元已經式微,很大一部分被明朝取代。隻要能夠將北元政權瓦解或者幹脆讓其歸附,那麽遠在萬裏之外的其他幾個汗國就是法理意義上的“藩屬國”當然蒙古人建立的幾個汗國可能其實是一定不會承認這一點“但是大明朝必須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並且要朝著這個目標努力。

把和北元的戰爭定義為內戰,是實現大中國的第一步。

中國不是政權層麵的概念,也不是地域角度的概念,至於什麽才是中國,正是林三洪要確定並且傳承下去的最終目標。不管是什麽人,在這個概念上產生動搖或者是偏離,林三洪絕對會不擇手段不惜一切的除掉他。

“敢請漢王成《大明國》文,反擊解綹等無知腐儒。”

按照林三洪的說法,大明將從法理和傳統上確立一個宏大到無法想象的目標,一旦這個目標實現。第一個確立這個思想的人物必將封聖成賢,為後世子孫所敬仰,完全有資格享受千秋萬代的香火供奉。

朱高煦為林三洪所夠花的宏偉藍圖所深深震懾。心旌動搖不能自製,喚人備妥紙筆,揮毫潑墨:

“夫大明者,實正統也。大明非為一朝。乃為一國,此為綱本餘為末節…封狼居蛋地,精忠報國時,俱為內爭正統,而非國戰。今蒙元殘部。非大明敵國,乃割據不臣之屬,此萬萬不可顛倒”

大明國內,族群者眾,苗、壯之屬於蒙何異?所區者唯暫為收服。

蒙人所居之地方,即為中國之地方,當受正統之封賜。縱割據一時,終將重回版圖…

有妄言蒙古為國者,實為裂我國土之狼心,當誅!

…”既為正統,當時時事事思之權歸中樞”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接連用了幾根蠟燭,朱高煦寫的滿頭大汗卻不肯停筆。也不曉得過了多少時辰,朱高煦在紙上勾出最後一個字符,猛然拋下手中狼毫:“成了!”

“大明國即為天下,有蠻秋入中國者。即為中國,賢弟好大的手筆,我心悅誠服!”朱高煦心馳神往的想象著這份無限宏偉的前景,由衷讚歎道:“從此以後,四方蠻夷天下之族。隻要入過我大明國的,即為我子民,我大明有權擁有其所有土地和人口。隻要我大明強盛百年,天下即為大明,大明即為天下,哈哈哈哈…”

朱高煦的文采雖然無法於解諸這樣的當世名儒比肩,文字上的功夫要比林三洪高明許多。按照林三洪製定的戰略思想,把大明朝稱為大明國。代表著廣義上的中國,並且提請朱橡要把這一點從法理上確定下來。以後就是有戰爭,那也是內戰。大明朝進行的戰爭也就成了反分裂的正義之舉。

林三洪捧起洋洋灑灑千言的文字。很小心的吹幹墨跡:“若皇上準了,此文將成為我大明萬世不搖的國策。漢王亦將名留青史”

朱高典不顧儀態的哈哈大笑:“我隻說賢弟胸有城府心存萬千,想不到賢弟還有如此大的格局。這才是真正的大才。愚兄我還是沾你的光,所以特意在署名處留了白。此等雄文我也不好全占了你的。我的名字在前,你的名字在後,如何?”寫這篇文字之前,林三洪就想用《大中國》為題,想了想還是做了妥協,該題為《大明國》,這自然是有討好朱林讓這篇文字順利通過的含義在裏頭。隻要這個思想確定下來,用什麽樣的名字並不重要。

至於能不能在文章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林三洪並不怎麽在意,隻要這篇文字能夠以法理的形式確定下來,足以改變很多東西,隻要這些改變能夠按照心中的方向進行,林三洪已經心滿意足。至於能不能留下虛名,完全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王爺開的什麽玩笑?”林三洪放聲大笑道:“我現在還是牢獄之中,若是《大明國》這篇文字署了我的名字。豈不成了笑話?我林三洪能與王爺如此際遇,想必也是上天注定。我與王爺雖有從屬之名。卻是兄弟之誼。隻要王爺能出人頭地,我也能青蠅負於腆尾的沾光不少”

朱高煦也是爽快之人,不象處處“寬仁”的大王爺朱高熾那樣收買人心,哈哈大笑著說道:”也好。就用我的名字吧,皇上那裏若是有了封賞少不得你那一份…”

“哈哈,實不瞞王爺,我這裏還真是缺錢。若是皇上賞賜些金銀下來才是最好不過,剛好解我燃眉之急

兩個年輕人毫無疲倦之意,盡情說笑著。不知不覺之間已是雞鳴陣陣,這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宮門就要開了,我先把書文遞進宮裏去。賢弟先在這裏委屈一下,我估摸著皇上那邊應該差不多了,我再在母後宮裏跑跑,說不準很快

坡品二貿弟出時候咱們兄弟齊心協力,好好的大幹一”

“王爺去

看著朱高煦離去,白展布白監副隻能裝作看不到,同時暗暗砸舌:“這個林三洪果然特殊,來見他的人一個比一個官大,連漢王都親自到監牢來看他。也不曉得這小子有何等的本事,居然如此受知,

這一天平淡無奇,百無聊賴的林三洪依然過著他那氣悶而又無奈的監獄生活。一直到了夜幕降臨,燈火都已經掌上了,林三洪本打算早早睡覺,房門卻被“咣”的一聲推開。

白展布白監副在前舉燈引路。後麵跟著一個穿著麵白無須的宦宴,宦官身邊是四個穿內衛服色的侍衛。

宦官尖利的嗓音聽起來極不舒服,好像鴨子被人捏住脖子出來的那種嘎嘎聲:“上諭”

林三洪急忙趴在地上磕頭”而白展布白監副則急急忙忙的準備香案火燭小小的監副所都能見到皇上的聖旨。自然是好好的準備準備,以免怠慢了。

讓白監副想不到的是,所謂的聖旨隻是一個口諭,隻有一句話,根本就不等他去做準備就已經說完了。”上命,著犯官林三洪即刻隨使進宮

林三洪再次磕頭,等隨行的內衛辦理完了相應的文書之後,瘸腿瘸腳的跟在宦官身後出了監副所!

監副所隸屬於大理寺,算是一個獨立的司法機構,本不受行政體係的管轄。按照道理來說,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到大理寺來提人。可道理始終是道理,事實還是事實,從朱元障立國的時候算起,皇帝就一直在這麽幹,看樣子還會繼續這麽幹下去。根本就沒有把律法看在眼中,這就是強權淩駕於律法之上的表現。

白展布白監副再一次被驚到了:“今天這是怎麽了?早晨才有個王爺在這裏離去,這一天還沒有過完呢,皇上就有來提人麵見了。這個林三洪也忒招人了吧?莫不是要出什麽大事情了?管他呢,我一個小的監副,隻要好好的賺錢撈銀子,不犯大錯就穩穩當當的有錢拿。理會這些做什麽?”

宦官領著林三洪進了皇宮,在內衛處交了牌子之後,又換了個宦官接引林三洪。

宮裏頭早已掌上了燈火,隨時都可以遇到來來往往的宮娥宦官,這些人見到朱林的欽屬內使,立刻就低著頭讓路,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樣。

進到一個開間很大的殿中,宦官讓林三洪不耍走動靜靜等待進到裏頭去通報。

店中已經燃起了地龍,暖暖和和的讓人感覺很舒適,獸香爐中焚上了香,濃烈的味道讓林三洪很想痛痛快快的打幾個噴嚏。兩廂羅列著一人多高的書架,正對麵是一扇八屏的屏風,上繪有花鳥魚蟲遠山近水的沒骨畫兒。整個房間看起來很象是書房。但是在屏風之側卻很沒有格調的擺著一個沉重的櫃子,櫃子上還加把銅鎖,破壞了書房應有的雅叭”

“林三洪,上命如內覲見!”

宦官右手虛虛一引,示意林三洪快點到裏間。

林三洪微微拱手,算是謝過了領路的宦官,低著頭進到裏間。

裏間的暖意更濃,讓穿著夾襖的林三洪立刻就有點透不過氣來。略略抬頭看到漢王朱高煦坐在一側,另外一側則坐著一個麵色微黑的胖子,看這個位置此人應該就是大王爺朱高熾了。

正中是一張碩大的雕花床,雕花床四周的帷幕早已經去掉,床上擺著一方小小的坑桌,桌上堆滿了各色書文和狼毫朱丹。桌下的位置是一個托盤,托盤中是一大盞子茶水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看這個,架勢,這裏應該就是朱林辦公的內書房了。

“罪臣林三洪給皇上見禮,請聖安,

半躺半坐在床上的朱林微微擺手,示意趴在地上磕頭的林三洪可以站著回話。

林三洪站起身子的時候,朱橡看著他的瘸腿,微微一笑:“林三洪,你腿上傷的重不重?”“蒙皇上垂詢,罪臣之傷並無大礙”

“哈哈”朱林爽朗的大笑著:“聯早就知道了,你腿上是傷到了骨頭,以後就算是痊愈了,估計也會落下殘疾。聯亦有腿疾,自然知腿腳的重要。來人,賜座!”

朱林不是那種“寡人無疾”的皇帝,他本身就是個瘸子,見到林三洪也成了瘸子,或許是生出同病相憐的心思,很大方的讓貼身宮人搬來了座椅。

在皇帝麵前四平八穩大馬金刀的坐下,林三洪還沒有這麽狂妄。皇帝賜座更多的是一種禮遇。而不是真的讓做臣子的坐下:“罪臣不敢,站立一時無妨”

除非是皇家至親,或者元老勳臣,否則沒有這樣的資格。

就算是朱高熾和朱高煦這樣的皇子,也很少有機會坐在皇帝身邊說話。

朱橡看林三洪不敢坐,也沒有虛情假意的強要他坐下:“也好,那你就站立著吧。去湖廣這一趟,漢王是功,這份功勞裏頭應有你的一份。”

“罪臣不敢居功,實是漢王去的及時,以春風化雨的手段解開了罪臣闖下大彌天大禍”

“你是煦兒的門人,是他漢王手下的招牌。你這麽說聯心裏明白的很,你也是聰明人,當知道聯不賞賜於你反而將你投入監牢的苦”

“罪臣闖下大禍,險些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麵,焉言求賞?萬歲沒有重重責罰罪臣也知天恩厚重”

朱橡當然明白這是官麵上的套話,聽的多了也就不在意了,卻不急於提起《大明國》書文的事情,反而是如長輩一般和藹的說道:“你與煦兒也算是患難的交情,聯知道你胸中有物,是個想真心實意做事情的。聯也不是那種遺賢之主,隻是你還年輕,若是賞的太重了反而易聲驕縱輕慢之心。隻要你用心做事,聯可以許你個封妻蔭子的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