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鳥從白月許肩上飛向蘅若,落到她肩頭上後轉過頭來看著白月許。白月許的目光落在石棺上,他一步一步地朝石棺走去,每一步都有千斤重。他的手撫上冰冷的棺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知凝視了這棺木多久,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棺蓋打開。

“慢著。”夜殤阻止了他,“小心機關,先退後。”

白月許一愣,收回了手,與蘅若和夜殤一同退後了幾步。夜殤伸出手掌對準棺木,淩空將棺蓋移開了去。這一次並沒有機關,眾人稍等片刻之後便又走近了石棺。

紅顏已成枯骨,棺中的白骨雙手交差握於胸前,手中握著一節用一條銀色的小帶子束起的頭發,那根銀色的帶子上隱約可見密密麻麻地古怪文字,那是苗彊古老的咒語。

白月許看著棺中的白骨,內心漸漸平靜下來。

“當年她的離去抽走了我對生的所有渴望,我行屍走肉般地活著,而她卻可以躺在這裏化作一堆白骨。那時我是恨她的,她把我帶到這個世上,卻又拋下我一個人走了,前人的恩怨全都留給我一人來承擔。她活著的時候對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讓我無論遇到什麽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可是她卻那樣早早地離開了,而我,生不如死地活著。十五年了,我們終於又見麵了。其實有些東西可能真的要等到很久以後才能得到答案,原來這些年來,我一直是愛著她的。”

白月許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白骨握在胸前的“手”,對著它無聲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將那束斷發從指骨間抽了出來。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頭頂上開始有碎石往下掉落,蘅若驚到:“不好,這裏要塌了,快找出路!”

“快站到一起來!”夜殤將蘅若拉到自己身側,同時白月許聽到他的喊聲後也迅速靠攏了過來。三人的周圍出現了藍色的光罩,隻聽夜殤大喝一聲:“往上跳!”然後三人一同向上躍起,借著夜殤結出的藍色護體光壁的力量衝破了厚厚的石頂,衝出了墓室。

三人站在淡藍色的光球裏,懸於墓室的上空,腳下的墓室很快就坍塌了,揚起一陣巨大的煙塵。三人找了塊平地落下,剛一站穩腳跟,他們的周圍便突然間出現了七個手持各式兵器的人將他們圍在了中心,那七人看起來麵部僵硬、目光空洞。

“修羅七煞。”夜殤認出了那幾個人,“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殺人無數,隻是數月前就被傳神秘失蹤,不想竟出現在這裏。”

蘅若看著那七人的神情,皺眉道:“他們已經死了,有人用傀儡蟲控製著他們的屍體,不可殺了他們,否則他們體內的傀儡蟲會反噬施蠱者,我們必須找到活的施蠱者。阿川,你去找出那個在背後操控的人。”

藍鳥張開翅膀,如閃電般直衝雲霄,與此同時,修羅七煞身形速動,朝圓中的三人發起了攻擊。七人的速度非常之快,衝上來後便將三人阻隔開來,兩、三人合攻一人。這七人個個身懷絕技,由於被傀儡蟲控製,不知疼痛,每一招都拚了全力,讓蘅若幾人一時間抵禦得十分吃力。

夜殤記得蘅若說的不能殺死他們的話,但他實在厭煩這些臭皮囊一直糾纏,於是他目光一凜,催動噬光劍的劍氣,將圍著他的三個人的手足一一斬落了下來。那三人手腳盡斷,身軀跌落在地,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動彈不得。

蘅若見到這邊的慘狀,心頭一驚,一下子分了神,一把大刀向她斜砍過來。嘭地一聲,大刀落地,那把大刀仍握在一截流著血的斷臂上。緊接著,那人其它的手足紛紛跌落了下來,而後攻擊她的另外一人也變得四分五裂了。

原本圍攻白月許的兩人感應到這邊的情況,紛紛放棄了攻擊白月許,轉而衝向了夜殤,結果無一例外變得和他們的同伴一模一樣了。一時間七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眼神依舊空洞無物,身體卻好像還在痛苦地掙紮著。

蘅若看著麵前怵目驚心的慘像,僅管他們早就已經是死屍,僅管他們剛才還攻擊過自己,她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忍。一隻寬大的手掌輕輕覆住蘅若的眼睛,遮住了眼前的血惺場麵,夜殤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他們體內的傀儡蟲要怎麽處理?”

沉默了片刻,蘅若開口到:“先留著吧,等找到那個施蠱人再說。”

話音剛落,隻聽前方的樹林傳來一記悶雷,蘅若聽到後說到:“阿川找到那人了。”

三人一同奔向雷鳴之處,見到一個普通婦人打扮的女人倒在地上,站在她身旁不遠處的藍鳥見到他們後飛回到了蘅若肩頭。又是一道閃電,但這次藍鳥隻將閃電擊在了女人身旁的地麵上,那女人身子一抖,驚醒過來。

“雅貴妃?”蘅若看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女人,普通的婦人裝扮仍掩蓋不了她身上的貴氣。

雅貴妃抹去嘴角邊的一絲鮮紅,冷笑到:“想不到他竟找了你們這兩個幫手,是我失策。”

白月許看著眼前那張美麗而猙獰的臉,袖中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

“你知道我們會來蕙妃墓,那天在密室中你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給我們的?”蘅若問到。

“哼,不錯。你們以為密室中進了人我會不知道?你們以為這個賤種到了京州我會不知道?宮裏宮外到處都是我的眼線,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我的手裏!”

“白月許身上的雙生咒是你下的?蕙妃娘娘也是被你害死的?他們是你的親人,你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們?”

“親人?哈哈哈……”雅貴妃瘋狂地大笑起來,“我有親人?我怎麽不知道?我曾經有過一個親人,但她早就死了!我娘是苗族的聖女,她放下一切跟了我爹,卻隻能做他府裏的小妾!曾經那麽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啊,在她的家鄉受到萬民景仰,可是到了藍府中卻要受盡府中姬妾的欺淩。她是聖女,不屑與人相爭,可她越是不爭,其他人就越變本加厲地對付她,我娘是被府中的那些賤女人活活害死的啊!我娘死後我便沒有親人了,在藍府我是庶出,母親死後就更沒有人把我當人看了,所有的人都該死!”

“我母妃有什麽錯?她一直把你將你視作親姐妹。”

“親姐妹?哼,那不過是假仁假義的施舍罷了!她是藍府嫡出的大小姐,被府中的人當作明珠一樣地看待,我也曾以為她對我不同於別人,我也以為她是真心待我,可一切不過是她的施舍罷了!她什麽都有了,賞我口冷飯又有什麽要緊?世人還會讚她貌美心善,而我也要對她感激涕淋!她帶著我一同入了宮,這是原本不屬於我的榮耀。她很快得了聖心,還在皇上麵前舉薦了我,那時我的確很感激她,因為她,我或許再也不用過在藍府裏看人臉色的日子了。我以為我的人生終於有了盼頭,我以為皇上是真的寵愛我,可誰知那隻是因為我是藍心蕙的妹妹!我們兩姐妹一同出現時,他的眼裏從來隻有她,他睡在我的床上時,嘴裏卻還在說著她!原來我一直都錯了,大錯特錯。沒有人是真的關心我、在乎我,我隻是藍心蕙的一個影子,永遠要被她踩在腳下,見不得陽光!”

“她從來沒有害過你。”白月許目光冰冷地看著她。

“對,她是沒有害過我,她怎麽會讓我壞了她的好名聲?可是隻要有她,我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永遠要活在她的陰影下!我的相貌、才華哪一點不如她,可就因為她是嫡,我是庶,她得到的東西就是我的百倍!”

“就算你恨蕙妃,又為什麽要對白月許這樣殘忍?”蘅若忍不住開口到。

“他也一樣該死!”雅貴妃突然激動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看著白月許說到:“你四歲的時候,我的兒子一歲。那年你隻是稍有些病痛,皇上就把整個皇宮裏的太醫全部傳到你身邊侍疾,而我的孩子卻病得快要死了,但沒有一個可共使喚的太醫來給我兒子看病,隻應他們都被傳去伺候你這個太子了!我可憐的兒子,再過幾天就滿周歲了,他是一個皇子,卻因為召不到太醫就那麽夭折了!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

白月許聽後震驚不已,那時他隻有四歲,並不知道宮裏還發生過這麽一件事,想來從那時起雅貴妃便恨透了自己,但那之後她還是裝得和以前一樣,像一個親姨娘一樣地疼愛他。那時她對自己笑著,心中卻該有多麽的恨?

“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除了我自己誰都不可以依靠!我研習我娘遺留下來的苗族巫術,我機關算盡、排除異己,沒有人再敢輕視我,就連那個老皇帝和即將登基的太子也都被我控製在掌中!哈哈哈,我贏了,我終於贏了藍心蕙!哈哈哈哈……”

“你贏了什麽?”蘅若悲哀地看著她。

雅貴妃一怔,開口到:“你看不到嗎?她死了,什麽都沒了,而我擁有一切!”

“你帶著仇恨活了這麽多年,身邊一個親人朋友也沒有,就算擁有了一切那又如何?”蘅若走到白月許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說到:“而他不同,他經曆了那麽多苦難,也曾經被仇恨和痛苦消磨了心誌,可他終究走了出來,他以後不再是孤身一人,將來他擁有的東西,會比你多得多。”

白月許看著蘅若誠摯的雙眸,心中湧出一股暖流,仿佛冬天終於過去,他再也不必置身於無邊的寒冷之中。

“將來?哈哈,他還有什麽將來?我已經服了毒,現在我的血全都變成了毒,你們就算取到我身上的血也解不開那詛咒了。哈哈,等我到了陰曹地府,我會告訴我的好姐姐,她的寶貝兒子不久以後就會變成遊魂,被六界所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