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來客棧門前有七八個孩子揮舞著手中的竹棍“比武”,客棧的大堂中坐滿了人,全都圍著一個布衣的說書人。

“話說九百年前仙魔大戰,重華前掌門萊華上仙以自己的血肉將魔君噬天封印在上古十大神器之中,由七大修仙門派及仙界分別守護。至此群魔無首,而妖界之主九惜顏也早在仙魔大戰前一百年就被萊華上仙封印,妖界早已成一盤散沙。妖魔失勢,仙人兩界得以安定。然魔君雖死,他麾下的五大護法卻對他忠心耿耿,一心想要收齊十大神器,令魔君複活。近百年來,仙魔之間爭奪神器之戰不絕。五年前,妖主又不知緣何衝破封印,重新統一妖界,並揚言要找重華複仇。六界重新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新的仙妖魔大戰一觸即發。魔君是否能夠重生?仙派之首重華是否能率領眾門派拯救天下蒼生?抑或在妖主帶領下日益強盛的妖界坐收漁翁之利?……”

仙客來位於重華山腳下,慕名而來的求道之人及遊客都聚集於此。重華仍是仙山,一般人自然是不能輕易上去,於是仙客來便成為這些想入重華修仙之人的落腳點。近來又是重華派一年一度的仙劍大會,各個接到請帖的門派都紛紛應邀前來觀戰。這一時段是仙客來生意最旺的時候,說書之人說的自然也是什麽仙啊魔啊的成年舊事,但聽客卻樂此不疲。

角落裏坐著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少女,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衫子,左手戴著一條連著中指的銀色手鏈,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一會兒過後,她站起身來,將茶錢放在桌上,不緊不慢地穿過聽書的人群,走出仙客來。

“小弟弟,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玩呀?”

一個手持竹棍的小孩轉頭看了一眼綠衣少女,回頭繼續揮舞著手中的“劍”,漫不經心地說到:“我才不跟他們玩呢。”

“哦?你為什麽不跟他們玩?”

“他們都說仙派的年輕弟子中,蜀山衛長卿是最厲害的,他們都錯了,重華君謙恕才是最厲害的!”

“嘻嘻,你怎麽知道?”

“告訴你吧,我親眼見過君謙恕一劍將一頭兩層樓高的大怪物劈成兩半,你說他厲不厲害!”小孩頗有得意之色,在他看來,能見到重華派的仙人是件多麽值得炫耀的事,那幾個沒見識的家夥,居然不相信他!

“是麽?見了那麽大的怪物都不害怕,小弟弟你挺厲害的嘛!”

事實是,那日小孩在河邊洗澡,忽然遭到了那怪物的襲擊,嚇得魂都沒了,幸得君謙恕及時出現救了他,這才逃過一劫,君謙恕也成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小孩聽她這麽一說,得意之氣更甚:“那是當然!我看你也是個有眼力的人,一定看出了我筋骨奇佳,總有一天會有仙人駕著祥雲來收我為徒的,到時最厲害的人可就不是君謙恕,而是我王小凡了!”

見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少女撲哧一笑,在王小凡看來卻像是嘲笑。他怒道:“怎麽,你不信?!”

“我信,我信。”少女趕忙道,“看樣子你很想成仙嘛,那你想不想拜入重華派門下呢?”

王小凡眼睛一亮:“當然想啊,重華派可是仙派之首呢!”

少女莞爾,果然是小孩子,一點也不掩飾。

“姐姐若能讓你拜入重華派,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一樣東西送給姐姐?”

“你真有辦法讓我成為重華的弟子?你說!你要什麽?”

“喏,就是這個香囊。”少女指了指王小凡胸前掛著的小布袋子。

“這個?這……不行!我娘說了,這是給我辟邪用的,不能離身的。你換一個東西吧,別的我都給你!”王小凡其實討厭透了這個香囊,他堂堂男子漢掛著一個女孩子用的東西,早就被其他的孩子取笑夠了,無奈這是娘親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摘下的。況且他也曾一氣之下摘了這布袋,結果招惹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差點丟了小命,自此便再不敢離身了。

少女心道:“這孩子陽氣精純,自是容易招惹妖物。”

“不要緊,你這香囊裏裝的是上品的驅魔香,所以戴上以後一般小妖不敢靠近。可你若是拜入了重華門下,修習了法術,即使沒有它也不會再怕那些妖怪了。”

王小凡想了想,既能成為仙人的弟子,又可以不用戴這討厭的破袋子了,到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抬起頭道:“好,我把它給你。”

少女笑道:“那麽,王小凡,等過幾天重華派的弟子來接你之時你就把香囊交與我。”

“好,一言為定!”

仙劍大會雖是各大門派內部的比試鬥法大會,但各門派舉行的時期各不相同,七大修仙門派以重華為首,重華派的仙劍大會自然盛況空前。今日是最後一輪比試的第一場,在前一輪比試之後,打到最後的弟子自行調整了幾天,以應付決勝局激烈的比鬥。決勝局由四名弟子分成兩組,第二天獲勝者之間決魁首,另兩人決第三。

這次比試中掌門唯一的弟子君謙恕並沒有參加,由於他參加的那幾年次次都是魁首,於是索性不再參加,把機會留給其他的弟子。這次打入最後一輪的分別是元覺真人的弟子成修、赤練霓,行空真人的弟子溫染,以及喻明道長的弟子阮陵。

在重華山青巒峰進行比賽的是赤練霓和阮陵。往常進入決賽的弟子都是被元覺、行空兩位真人的弟子包攬的,這個阮陵殺進決賽無疑被視作一匹黑馬。他的師傅喻明道長在幾位長老中的道行和威望並不高,這次他的徒兒可謂是為他爭了臉麵。由於這次好不容易出了個新人,眾人的興趣也一下子被提了上來,這場比試觀者甚多。

赤練霓心高氣傲,並未把阮陵放在眼裏,心想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小角色,也敢出來跟她比。一開始的時候她便快速出擊,希望速戰速決,保存靈力對付後麵的比試。然而阮陵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拿下,輕易之間就躲過了她的攻擊。赤練霓見他隻守不攻,怒道:“躲什麽躲,我看你能拖多久!”

隻見阮陵輕笑一聲,赤練霓見了忽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她還來不及多想便見兩道劍氣朝她直射過來。手中的霞綺劍迅速揮動,彈開了那兩道劍氣。

“哼,原來你就這點本事。”赤練霓冷笑,她催動劍氣,空中頓時紅光大射。

由於比試在空中進行,下麵的人看不到比試者的表情。如果他們能看清,此刻看到的會是阮陵臉上那詭異的笑容。

重華掌門太清真人和元覺、行空兩位真人從高高的淩虛殿上可以看到兩邊場地的賽況,此時他們發現青巒峰這邊有些不對勁,三人對視之後一齊將注意力集中在赤練霓和阮陵身上。

眾人隻見場中的赤練霓招式越來越狠,而阮陵所使出來的竟然不是重華的招數!突然一道極細的絲線飛速射向赤練霓,由於那絲線太細,速度太快,下麵觀戰的大多數人並沒有發現它的存在,而那些道行較高的人借著陽光發現的時候,卻也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了。那絲線就直直地射向赤練霓的眉心,而她亦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

然而那絲線卻突然間偏離了方向,從赤練霓的耳邊險險地劃過,她耳邊的一束黑發像鳥羽一樣飄落下來。

“你到底是誰?!”赤練霓大驚,隻見阮陵冷冷地笑著,一隻手慢慢舉了起來。

“妖孽!納命來!”

隻聽一聲怒喝,喻明道長禦劍衝向了阮陵。阮陵左手一揮,將喻明道長彈開,右手抽出一束絲線,將赤練霓卷到身前。

刹那間阮陵的身上散發出耀眼的紫紅色光芒,待光芒消失,隻見那“阮陵”赫然變成了一個妖媚的女子,仰天發出今人膽寒的大笑。

“大膽妖孽!竟敢跑到重華撒野!還不快放開她!”元覺真人的聲音通過內力從淩虛殿傳來。重華掌門雖是太清真人,但派中大小事務多是元覺真人打理,他為人嚴厲,門中弟子對掌門是敬,而對元覺真人更多的是畏。

眾人已經認出這女子正是魔界五大護法之一的絲媚,想不到她竟化成重華弟子的模樣混入了仙劍大會。

“哈哈哈哈……元覺老鬼,我還以為你們重華有多厲害呢,想不到我在這待了這麽多天還沒人發現我是假的,真是沒我想像中的有趣。”

絲媚的聲音中透著媚術,功力稍淺的弟子已經有些亂了心誌了。重華眾長老聽她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又羞又怒。

“你偷上重華,到底有何目的?”元覺道。

“喲,瞧你說的,我能有什麽目的啊?重華仙劍大會可是有名的很哪,小女子我可是慕名而來的哦。”

“哼,那你抓著我重華的弟子做什麽?”

“嘖嘖,元覺老鬼,我倒是沒想到,你這徒兒還真是青出於藍啊,她比你可狠多了。重華弟子真是了不得啊。”

元覺一聽臉都綠了,仙劍大會本是點到為止的比武切磋,但方才比試之時,赤練霓卻招招狠毒,似是要至對方於死地。這番行事作風確是有損正派人士的顏麵。

“妖女!你放開我,有本事你跟我光明正大的比一場!”場下的所有人都看見赤練霓被絲媚的絲線死死地捆住,動彈不得。她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樣大的羞辱。

“光明正大?小妹妹,你不知道我是妖麽?你見過光明正大的妖麽?哈哈哈……”

赤練霓氣極,無奈那看似纖細的絲線不知是什麽做的,她竟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絲媚,你何必這樣和一個晚輩過不去,你放了她,我們便讓你走。”元覺的口氣鬆了一些,這妖女詭計多端,敢獨自出現在這麽多仙派高手之中,必定有詐。

“哼,這話若是太清掌門說出來,我絲媚倒還相信,可你元覺老鬼竟說這樣的話,我隻當你是放屁!”

“你!”

元覺大怒,剛要發作,隻聽一個不大確清晰的聲音響起:“閣下既來我重華山,重華必當以賓客之禮相待,閣下何不放開我派弟子,坐下來和我們同賞大會?”

“喲,掌門,您終於開口了啊?我千裏迢迢地過來,你們當然應該好好招待我。不過……”絲媚嘴角一彎,“不隻是我哦,你們是不是還要招待招待其他人呢?”

“不好!”元覺大驚,隻見西南角的山林中妖氣大盛,百鳥齊飛。

“不陪你們玩兒了!”絲媚將赤練霓往下一推,嗖的一聲化作一道紫紅色的光飛走了。

眾人聞見西南角的異動,頓時亂成一團,元覺真人用傳音術簡單地做好部署,重華弟子便急忙分成兩批,一批前往西南樹林,一批又分成好幾小批分別把守重華派的各個要地。其他各派弟子也紛紛趕往西南支援。

綠衣少女靜靜地立在慌亂的人群中,秀眉微蹙。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她閉上雙眼,周身的嘈雜漸漸消失。突然,她睜開眼睛,化作一抹綠影朝東北角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