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歸金色的眼眸淡淡地掃過不堪重負的眾人,冷然開口到:“我沒空陪你們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金色的氣焰瞬間向周圍擴大了數倍,頃刻間就將眾人吞沒。然而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清斥,隻見數以萬計的利劍如雨線般朝風歸射來,風歸方一抬頭,那些劍雨便將他的身體切成了數不清的碎片。高空之中,司空無邪晃蕩了幾下,跌落了下來。

“司空前輩!”

險些喪命於風歸金色火焰下的眾人見司空無邪到來全都驚喜不已,但見到他心口處驟然出現的一片血紅之後又大驚失色。

“前輩,你怎麽樣了?”容雪安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司空無邪。

司空無邪擺擺手:“沒事,剛才跟小狐狸打了一架,受了點傷。”

他說得那樣輕描淡寫,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他不僅身體受了重傷,心更是千瘡百孔。司空無邪想起就在不久前發生的事情,一向瀟灑不羈的眼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個三百多年未曾見到的故人,在終於相見之時卻對他發出了最狠厲的攻擊。他沒有想到,再見之時竟是這樣一翻情形,她帶著鎖住萊華元神碎片的鎮魂之玉,眼中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隻知一味地攻擊,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曾經那樣生動的一個人,竟就這樣被攝魂術鎮住,變得毫無生氣。這難道不應該怪他嗎?是他當年錯信了自己的師兄,對她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以致她內心的黑暗常駐不散,才這樣輕易地被攝魂術控製。

“九惜顏去了重華派?那?”溫染擰起了眉頭。

“她被我用捆仙繩綁住了,鎮在伏魔塔中,暫時不會有什麽危害。她已經失了心智,可我現在卻不能馬上救她,要留些力氣對付這邊。”司空無邪說著咳了幾聲。

“不必留著力氣對付我了。”

一個令眾人心顫的聲音響起,眾人抬頭看去,隻見無數片金色碎片慢慢聚攏成風歸的樣子,他完好無損地立在雲端冷漠地俯視著眾人。

“我沒空跟你們這些螻蟻浪費時間了。”風歸抬起頭來看向更高的天幕,“是時候去會會我那些所謂的故人了。”

風歸伸出右掌對準了蒼穹,頃刻間,天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金色旋渦,神界之門洞開,風歸起身飛入了旋渦之中。

“糟糕!”白月許麵色一緊,起身就要追去,卻被司空無邪一把拉住了。

“你阻止不了他,不要去送死了。先把這裏的問題解決了吧。”

眾人聞言向下方望去,隻見黑壓壓的一片全是明都城中被攝魂術控製住的入了魔的百姓。

神界的中心有一根貫通天地的巨大神柱,自天地誕生以來,它就一直矗立在那裏,隻要它不倒,天便不會塌下來。

一個頭發灰白的男子立於神柱之前,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神柱上流動著的古老文字。忽然間,他冷笑了一下,運足掌力擊向了那根柱子。

一道綠色的光芒和一團黑氣同時出現,快速地飛向神柱前的風歸,風歸擊向神柱的手掌瞬間變換了方向,擋開了那突如其來的攻擊。兩個身形出現在他的前方,卻不是他想要引出的人。

一個全身散發著濃烈的陰暗氣息,似有吞噬天地萬物的強大魔力。一個周身籠罩著柔和的綠色光芒,完美無暇的麵容與眉間金色的神族印記顯示著她的身份。這樣擁有完全對立身份的兩個人,站在一起時卻奇怪地讓人感到如此的和諧。

“鳳朽和你爹娘都是縮頭烏龜麽?為什麽來的人是你?”風歸冷冷地看著蘅若。

“你認識我?看來的確早在魔君陵被毀時你就已經蘇醒了,隻是一直在等待時機。”

“不錯,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萬年了,快叫鳳朽他們出來見我。”

“他們不會出來見你,除非你讓這個世界恢複本來的麵貌。”

“恢複本來的麵貌?”風歸冷笑到,“原來的世界有什麽好?魔鬼無處不在,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邪魔,這樣的世界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蘅若蹙眉道:“既如此,你又為何要將人們心中的魔釋放出來,把人間變成地獄?”

“這你就要問問你爹娘還有鳳朽了。”風歸的雙眼望向遙遠的天際,仿佛在回憶當年發生的事情。“天地初始,萬物單純美好,沒有邪魔歪道,沒有欲望爭鬥。可是到了後來,人類的心逐漸產生了變化,惡念從他們的心底生長蔓延,人間不再是一片淨土。那些從人心中滋長出來的魔性吞噬了它們的主人,化身成天地間的另一種存在——魔。這些魔以人類心中的惡念為食,逐漸變得強大,最後威脅到了六界安危。當年我為了除去這些魔,讓人間重新恢複安樂祥和,幾乎耗盡了畢生神力,可換來的卻是什麽?被封印在魔君陵整整萬年!我不甘心!他們這樣對我,我便要將這個世界毀滅給他們看!”

蘅若目光哀痛:“他們這樣對你,是因為你當年不僅除去了那些邪魔,還屠殺了許多無辜的人類。”

“無辜?那些人的心裏全是黑暗,若不除掉那些心中有魔的人,總有一天魔族會重新壯大起來。我隻是斬草除根,有什麽不對?!”風歸的目光忽然射向了夜殤,怒道:“就是因為鳳朽他們當年的無知與懦弱,留下了那些本不該留下的人,才叫你這種邪魔存在於世上。憑什麽你這樣內心黑暗的人能留存於世上,而我卻要被封印在冰冷的石頭裏?!”

夜殤冷笑一聲,握住身邊蘅若的手,說到:“我的心再怎麽黑暗,也有人願意給我光明,真正不應該留存於這世上的,是你這種自以為是、永遠走不出黑暗的人!”

風歸聞言勃然大怒,周身跳動起憤怒的金色火焰,他猛然間向兩人發動了攻擊。夜殤緊了緊蘅若的手,與她一同衝向了那團金色的火焰。

大地之上,人們看到烏雲密布的天幕上突然出現了一金、一綠兩團光芒和一團濃黑色的氣體,三種力量相互撞擊,伴隨而來的是天地的劇烈晃動,已經入魔的人們因為受到了驚嚇而變得更加瘋狂。誰也沒有想到,那三股勢力在蒼穹之上一戰就是三天三夜。

神界,一團金光之中飛出兩個身影,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蘅若捂著胸口,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夜殤見狀連忙要往她那邊去,誰料自己也喉頭一熱,吐出一攤血來。再看風歸,他顯然也疲憊不堪,但並沒有兩人傷得重。趁著二人體力不支,風歸手中運開靈力,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他走到蘅若麵前時停了下來,冷冷地說到:“蒼南和扶嬰不知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去死呢?”

說著,他突然出手扼住了蘅若的咽喉。與此同時,預料到風歸舉動的夜殤突然起身躍向了他,然而風歸也迅速做出了反應,在夜殤逼近之時一掌貫穿了他的胸膛,將他高高地懸在半空之中!

蘅若的心猛地一沉,然她的喉嚨被掐住,完全發不出聲音,她隻死死地瞪著夜殤,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伸出雙手抓住風歸扼住自己咽喉的手,試圖用力掰開它,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地從體內消失,流向了風歸那邊!

夜殤顯然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他轉頭看向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蘅若,心知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撐不下去了。他突然目光一冷,運足了力氣就著風歸插入自己胸膛的手猛地向前移去,在血肉撕裂的聲音之中,他的兩根手指點中了風歸頭頂的百匯穴!

夜殤記得,蘅若在嗜血蓮中曾用銀針封住自己的百匯穴,以阻止神之身複原,是以他猜測風歸的弱點也在此處,於是忍著劇痛擊中了他的百匯穴。風歸頓時發出慘厲的吼聲,身上的金色氣體不斷地向四周溢散,夜殤知道這一擊的確擊中了他的要害。

扼住蘅若喉嚨的手頓時鬆開,她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轉頭看向鮮血不斷外湧的夜殤時,她隻覺自己的心也像被撕裂了一般。她忍住悲痛,咳了幾聲後開口對夜殤道:“他身體裏的魔力已經不受控製了,如果飛散出來,六界將遭到滅頂之災!”

“那就阻止他。”

“你決定了嗎?”

夜殤頷首,複又柔聲問到:“害怕嗎?”

蘅若艱難地笑了:“不怕,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夜殤眸光震動,麵容鬆懈了下來。兩人凝望著彼此,相視而笑。

遮蔽了天空數日之久的濃雲終於被一圈像水紋一樣擴散開的金光驅散了,天空開始下起了綠色的花雨。那場撲天蓋地的花瓣雨下了整整七日,洗去了大地上所有的汙穢。花瓣所降之處,入魔的人們恢複了理智,傷口停止了流血,灰燼中生出了嫩綠的新芽。曾經傷痕滿布的大地重新恢複了生機,活著的人們逐漸重燃起希望。

天地周而複始、生生不息,不為任何一場災難哀惋歎息,也不為任何一個生命的逝去停止轉動。蒼穹高遠浩渺,那兩個攜手並立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