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朝沉聲開口:“隻是,若是肺受了這麽重的傷,林念兒不可能當時沒有任何感覺,安然無恙的上了車,再途中暴斃。”

海草抬眸笑著,白衣未沾半點血,可手卻還插在屍體的胸腔裏,那笑像是從屍鬼屍骨裏開出的白色山茶花。

“寺丞姐姐,你真聰明!”

每次海草誇林挽朝,林挽朝都覺得耳根子發燙。

那種不帶有半分虛偽的,純真無邪的眼神,莫名讓人覺得心髒亂跳。

“那你覺得,這會是什麽造成的傷?”

海草垂眸,眼神在胸口的皮膚上細細遊走,看著那些青色的於痕道:“是會武功的人,用內力震碎的。”

——

衙役來開門,一夜不敢睡的李絮絮渾渾噩噩的抬頭,以為是來救自己的,忙撲了過去。

“是……是我夫君來接我了嗎?”

衙役冷冰冰道:“大理寺提審,跟我們走一趟。”

齊玉榮則在對麵的刑房裏靜靜地瞧著,靜觀其變。

李絮絮手上捆著鏈子,重的幾乎走不穩。

她被推搡著,一路來到衙門刑房,昏暗的黑屋子裏,燭火微明,她一進去,就看見了坐在黑暗中的林挽朝。

李絮絮麵色一變,往後退去,神情恍惚:“我不要她審我!我不要這個賤人審我!我不進去!我不進去!放開我!”

衛荊冷聲道:“一個犯人你們都摁不住嗎?”

聞聲,衙役急忙過去擒住李絮絮的胳膊,一把將其推了進去。李絮絮摔倒在地,歇斯底裏的撲過去,門卻被重重關上。

她撲在門上,死死的撓著門想要出去。

林挽朝皺起了眉,冷靜的看著她發瘋。

李絮絮忽然瞪向她:“林挽朝,這一切就是你計劃好的對嗎?總算讓你等到了,今日你很快活吧?高高在上的,準備隨時碾死我!”

她的聲音早就喊啞了,粗糲刺耳。

林挽朝深紅的官服隱在黑暗中,一張蒼白卻明豔的麵容仿佛染上了頹靡的瑰麗,麵前一束光籠著飛舞的灰塵,林挽朝就淡淡的看著地上的瘋子,神色麻木。

李絮絮討厭她永遠是這副模樣,不動聲色,像隱在夜色中的蛇,猜不透,摸不著,隨時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就和……

就和裴淮止一模一樣。

對,裴淮止。

林挽朝,越來越像那個裴淮止了。

林挽朝緩緩開口:“你若是不想死,盡可以繼續蜷在地上發瘋,我靜候。”

李絮絮冷冷的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會救我?怎麽可能!”

“我不想救你,我隻是想查清真相罷了。”她聲音放緩,靠在椅子上,聲音幽幽:“昨日,你和長樂公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絮絮臉色一白,愕然震驚在原地。

看見她這幅模樣,林挽朝便就知道,果然是有隱情。

“我……我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公主命不久矣,她絕對不能說出口,尤其是說給林挽朝聽,天知道她是有如何惡毒的計策等著自己。

林挽朝歎了口氣:“你若是不想說也罷,案子查不下去,林禦史又始終咬著大理寺結案。到時,怕就是要把你交出去應付差事了。”

李絮絮愣住了,似乎是被這個結果嚇到了,猶豫起來。

片刻,她又抬起頭,她才不信林挽朝會公正查案。

“拿我交差?我說了,我沒殺林念兒,你們沒有口供,如何拿我交差!別以為能誆到我!”

林挽朝麵色不變,輕輕點了點頭:“是啊,沒有口供的確不能交差。可是,你也是刑部文官,怎會不知,口供這種東西,府衙裏任意一個尋常筆帖都能做。”

李絮絮一怔,是,她在刑部也見過文官造假口供之事,最終呈了上去也無人在意真假。

她猶豫了。

她還記得,在邊城的那一天,林挽朝用一把刀直指她的喉嚨,眼中沉著冷漠的殺氣。

她還記得,傳聞是林挽朝親手殺了那個借命續命的和尚,才被停職。

林挽朝根本就不像看起來那般柔弱木訥,仁善可欺。她不仁善,她甚至心狠手辣!

衛荊聽著這番話,心下也是微微一驚。

衛荊知道,假口供這種事,絕不是林挽朝能做出來的,她是在嚇唬李絮絮。

可在這一刻,她說這番話時,眼裏戲謔的笑意,像極了寺卿大人最常出現的笑意。

用眼神,有恃無恐的去折磨一個人。

李絮絮顫抖的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林挽朝,帶著一點點試探。

“你所說,是真的?”

林挽朝不語,就望著李絮絮,讓她自己會意。

李絮絮的聲音發顫,喉頭吞咽,緩緩開口:“我告訴你,可你……必須要救下我!”

“好。”

“我……”李絮絮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那日被林念兒引薦給長公主把脈,發現長樂公主,命不久矣。”

林挽朝的眸色漸沉,緩緩皺起了眉。

——

衛荊跟在身後,問道:“如今怎麽辦?”

“回去秉明寺卿大人。”

“公主的病,朝堂無人知曉,可這跟林念兒的死有什麽關係呢?”

林挽朝搖了搖頭,她也猜不透。

她見過公主,柔弱,乖巧,溫和,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像兔子一般怯懦,絕不可能與此次命案有關。

隻是,林挽朝莫名覺得哪裏不對。

“衛荊,叫府衙加派人手,一定保護好疑犯。”

“是!”

——

“李絮絮說公主命不久矣了?”

“是。”

裴淮止用手指在火燭上方一下一下的撥弄,目光帶著一點興致盎然的笑意,也不怕燙。

他說:“長樂的病一直是由東宮照料,對外宣稱已無大礙,看來,是皇後隱瞞了真相。”

“想來,是怕公主病重之事傳出去引起朝堂騷亂,這才瞞了下來。”林挽朝說著,卻偷偷打量著裴淮止。

他似乎一點也不難過,仿佛聽到的不是自己妹妹的事。

可公主卻對他格外在乎。

裴淮止的手指微微一頓,停了下來,眸光晦暗不明。

“阿梨,我們去看看長樂吧。”

林挽朝交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