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破火燒女屍案的消息昨兒下午就在街頭巷尾傳開了,大家都在猜測那位女官是誰呢!”
蓮蓮興致勃勃的講給林挽朝聽。
林挽朝微微一笑,翻看著手裏的話本子。
“對了,小姐您這才兩日未歸,我就推了五戶上門提親的,心力交瘁啊!”蓮蓮誇張的捂住心口,唉聲歎氣。
林挽朝笑看著蓮蓮,正要逗她兩句,卻聽見門外管家傳有人求見小姐。
“定是走來求親的,小姐你好生歇息,我去招呼。”
林挽朝卻忽然扯住蓮蓮的衣袖,思道:“無礙,我去,正好將話說明白些,斷了今後那些人的念想。”
林挽朝換了件衣服,便來到了正廳。
卻瞧見前來拜訪的並非名門貴婦,而是四個衣著華貴統一的年輕少女。
四位少女躬身行禮,齊聲道:“參見林姑娘。”
林挽朝認得出,這是宮裏的禮數,她當即回了半禮。
為首的宮女開口道:“奴婢等奉皇後娘娘旨意前來請姑娘入宮覲見。”
北慶皇後,太子生母。
她與自己素未謀麵,更談不上相識,怎麽會突然召見?
林挽朝問:“不知娘娘召見有何吩咐?”
宮女答道:“姑娘隨我們入宮就知曉了。”
想到父兄母親的死與東宮有關,林挽朝就覺得渾身隻覺得冰冷,還有仇恨。
正好,去瞧瞧自己這刻在心裏的東宮,到底是什麽樣子。
她深吸了口氣,應允道:“勞煩帶路。”
*
皇城西郊,東安門。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
林挽朝跟著宮女穿過長長的甬道,最終停留在一間偏僻的宮院內。
她抬眸打量四周,卻發現這處庭院根本不似想象中富麗堂皇,甚至連院裏的蠟燭都幾近燃敗,院兒裏的宮人也都死氣沉沉,一派空****的荒涼。
“林姑娘,娘娘就在裏屋候著您,請吧。”
宮女領著她進入殿中,林挽朝望了過去,隻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約莫三十多歲,保養得宜,臉龐圓潤光滑,眉目如畫,一雙眼睛溫柔平和,端莊典雅。
林挽朝有一微愣神,這樣和善的女人,會是滅門的仇人嗎?
她收回視線,斂盡眼中鋒芒,緩步走到女人跟前,屈膝行禮。
“微臣林挽朝,叩見皇後娘娘。”
皇後點了點頭,讓宮女扶起林挽朝。又讓人呈上茶水。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目光落在林挽朝身上。
“聽聞林卿家曾有一嫡出女兒,前些年嫁了人,如今合離回府,卻沒想會是如此娉婷絕色的姑娘。”
林挽朝垂著眼簾,語氣恭敬:“臣蒲柳之姿,得皇後娘娘誇讚,愧不敢當。”
皇後淡淡嗯了聲,轉動手指間的佛珠,片刻,她又問:“聽聞你娘家……如今應是母家,皆被賊人……真是可憐的孩子。”
她歎了口氣,眼圈竟紅了。
林挽朝暗暗打量著這個女人,若她知曉滅門之事,當真能假意虛偽的如此天衣無縫嗎?
“娘娘召見微臣,可是有何要事?”
皇後搖了搖頭,笑的親切:“倒也沒別的,本宮聽說大理寺入了一位五品女官,連著破了兩件懸案,故而特地邀你入宮見見。本宮雖是後宮妃嬪,但年少時也曾有望入朝為官,卻不得已踏入後宮,如今瞧你,十分羨慕。”
林挽朝淺笑,“娘娘乃金枝玉葉,哪用羨慕旁人?微臣尚不及娘娘的萬分之一。”
皇後卻笑容滿麵的搖頭,衝林挽朝招了招手,林挽朝恭敬起身走了過去。
皇後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
她打量著林挽朝,眼中盡是驚羨,“當真是個妙人兒,就是身子骨瘦弱了些。”
她從一旁的鎏金盤中拿起一塊羊脂玉佩,放在林挽朝手心之中,“這塊羊脂玉佩是當年先皇賜給本宮的,我瞧著與你有緣,就贈與你。”
林挽朝急忙跪下,不敢去接,忙道:“微臣與娘娘初見,娘娘就賞臣女如此大禮,臣實在是不敢接受!”
皇後忽然一陣失落,望著林挽朝的眼神也淒涼起來。
“你可是也嫌棄本宮不得聖上歡心,不想親近本宮?”
林挽朝趕緊否決,“微臣怎敢如此想?”
皇後又道:“既然你不嫌棄本宮,那為何連本宮送的禮物都不肯收下?”
她眼圈泛紅,泫然欲泣的模樣惹人同情,林挽朝頓時有些於心不忍,伸出手去接過那塊玉佩。
“謝娘娘厚愛,微臣感激不盡。”
出了東安門,林挽朝手裏握著那塊冰涼刺骨的玉佩。
三年,她念了三年的東宮,與她滅門之仇脫不了幹係的東宮,頭一次離自己這樣近。
可林挽朝卻恍惚了,她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迎麵走來一玄衣少年,林挽朝失著神未看清,直挺挺撞進他懷裏,手中的玉佩落了下去。
林挽朝心中一驚,以為這玉定要摔個七零八碎,卻沒想,有人替她接住了。
裴舟白捏著玉佩,低頭的瞬間,撞進了林挽朝幽暗深邃的眸中。
那姑娘的瞳孔漆黑一片,像極了一汪深潭。
“姑娘……你的東西。”
他提起笑,把玉遞給她。
天色深暗,林挽朝看不清他的衣著,隻能先行禮賠罪,“民女並非有意,恕罪。”
“無礙,我也是沒瞧見你。”少年笑道,看上去純良又無害。
林挽朝有些心不在焉,低頭致謝少年,接過玉佩。
這宮裏的一草一木都不能輕視,唯有遠離。
林挽朝退開一步,繞道而行。
裴舟白一怔,回頭看去時,林挽朝的背影已經隱匿在了夜色薄霧之中。
回了宮裏,裴舟白向皇後請安。
皇後有些疲乏的躺在榻上歇息,聞言擺了擺手:“太子,本宮累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裴舟白退下,臨出門前,他猶豫了下,才道:“母後,方才那名女子拿著的玉是您最珍愛的那塊……”
皇後睜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複雜難懂的深思。
裴舟白見狀,急忙低下頭,跪了下去。
“母後,孩兒知錯,不該過問母親之事!”
“那玉再珍貴,也沒有你的東宮之位重要。”皇後語氣冷靜。
裴舟白低著頭不做聲,靜聽教誨。
皇後又閉上了眼睛,不願再多談,“皇兒呀,你可知,那女子是唯一能動到裴淮止頭上的籌碼。”
裴舟白想起方才的姑娘,一身淺淡襦裙,長發輕柔散落,那雙眸子比夜裏的天幕還要深邃……可不過,也是母後的棋子。
裴舟白藏起心緒,麻木的叩首,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