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晉陽城外,中行、範氏聯軍中軍大帳
範吉射抹了下額頭汗水,笑道:“嚐聞趙鞅手下有個能人,名董安於,其智略無雙,未曾想,中行兄手下這女子,同樣非同凡響。”
中行寅哈哈大笑,“範兄所言甚是,此女乃是我中行家花費大力氣培養,師從墨家,乃公尚過嫡傳。”
範吉射想了想,點頭,“怪之不得。非攻。唯有識攻,方能止之。”
中行寅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慧之三策,範兄覺得如何?”
範吉射苦笑搖頭,“妙,妙啊。”
“其一,趁智氏聯軍未到,全力搶攻晉陽,若攻下,木已成舟,智氏隻能捏鼻子認,屆時把趙氏地盤五家分,包圍智氏。”
“若攻不下,再徐徐退軍,未嚐不可。”
“其二,派人攜重寶分化三家聯盟,尤其智氏,其本就以利益和威脅為主要考量,若智氏退兵,韓魏不足為懼。”
“其三,退回各家,休養生息,咱們六家對峙百年,這平衡,哪是那麽容易打破的。”
中行寅笑了笑,“而且三策可並行,嘿嘿,著實不錯。”
範吉射想了想,突然問道:“如此人才,中行兄竟然舍得讓她帶兵攻城?萬一折了…”
中行寅搖下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會。再說,若是她計策能成,所說能成,死了不是也劃算?”
大營中,黃淩峰全身披掛,背後站著近兩千甲士,心中有些忐忑,還有些興奮,頭一次帶兵啊,難免。
他跟中行寅和範吉射說那麽多,什麽上中下三策,都是為了穩住他們而已,而他最想要的,就是眼前情況。
兩家聯軍急攻晉陽,或者說,是那兩千甲士。
為什麽?
趙魏韓三家分晉,作為國君,想要一統晉國,這個趙魏韓看著可太刺眼了。
而且,就算黃淩峰是個工科狗,曆史學渣,多少也知道,好像晉定公還是誰,就是在趙鞅陪同下,跟當時的吳王夫差會盟,還爭了個霸。
吳王夫差,誰?如果提勾踐和西施,大概就有印象了吧,就是勾踐一直以來想幹掉的那貨。
說白了,這趙鞅,不簡單,而且以後會混得很好。
那為什麽不趁現在,趙鞅困頓,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下殺手呢?
這兩千甲士,便是關鍵。畢竟有的事,他一個人做不了。
黃淩峰抬頭看了眼陰雲密布的天,淅淅瀝瀝的雨,喚來手下20個百夫長,吩咐一番,便著人帶著手下兵丁,胡吃海喝一番。
中行寅似乎相當信任“中行慧”,為什麽?黃淩峰不知道,但眼下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施為一番,說不定…
嘿,六卿,便會少了那麽幾家呢。
群聊
黃淩峰:楊茜,智氏聯軍如何了?
……
黃淩峰:楊茜!
楊茜:啊,炮火連天呢。你不是讓我拖住他們嗎?這還沒開撥呢。
黃淩峰:哦?還沒開撥?
楊茜:是啊,你不是說,這智氏也樂於看趙氏受損失麽,妾身再給他吹點枕邊風,這不就拖下來了,怪就怪中行和範氏兩家太菜,這都打不下來。
黃淩峰:很好,再拖個三五天,可以讓他們開撥了,我估計時間差不多。
楊茜:好嘞,瞧好吧您內。
許星彩:那個…有沒有我能做的?
黃淩峰:保護好自己。
許星彩:哦,好的,主公。
十天後,夜
黃淩峰在陣陣喊殺聲中,漸漸隱了身形,同時心中對因為難度改成了SS+而生出的【特殊加成】感到一絲興奮。
【SS+特殊加成:手下人物忠誠度到達100後,不會再降低】
幸虧有這玩意,否則…事兒還有點難辦。
不說當皇帝,哪怕當個百夫長,甚至隻帶10個兵的小隊長,如何聚攏人心,維護人心,讓人心甘情願跟著幹,都是個巨大課題和問題。
人心不是遊戲,更不是下戰棋,你讓小兵送死,小兵就心甘情願去死,他們會恐懼,會抗拒,因為他們有生活,有思想,有家人。
但眼下,有【特殊加成】就暫時不用考慮這些,甚至還可能靠這玩意“收攏”些手下過來,解決沒“人才”的問題。
黃淩峰覺得,這秘境,可能就是某個遊戲?雖然裏頭的人都是活生生,有自己性格的,但未必不是人設。
10天來,黃淩峰用中行、範氏兩家的給養,狠狠地“刷”滿了兩千甲士的忠誠度。
如今,該是正戲了。
晉陽城內
董安於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
晉陽扼守晉國南北分界,東西北三麵環山,南靠太原盆地,汾河自西北流向西南,既有山川地勢之險可守,又有平原耕作之利。
就算眼下被圍,城中糧食仍可支撐軍民用度三年,乃趙氏大後方保障之所在。
按理說,智氏並非愚蠢之輩,不會坐視趙氏被滅,眼下隻要等到智氏聯軍前來支援,這中行氏和範氏兩家,又能如何?
晉陽之堅,就算兩家傾盡全力來攻,也不可能在幾個月內攻下。
可為什麽,董安於就是覺得心中不安呢?
他正想著,突然聽手下來報,“報~~~董大人,敵軍趁夜襲城!而且…”
董安於點下頭,“有多少人?”
兵丁忍不住笑出聲,“回大人,夜裏看不太清,但不會超過一千人。”
董安於一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兵丁,“多少?一千?一千你來報我作甚?”
兵丁趕緊告罪一聲,隨後快速說道:“回大人,屬下要報的是,敵軍來襲,隻打了個幌子就撤了,而且…大軍似乎拔營撤了。”
董安於豁然起身,幾步邁出,一把抓住兵丁雙肩,“你說什麽?撤了?此言當真?”
見兵丁忙不迭點頭,賭咒發誓,董安於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撤了…嗬,終於撤了。”
說著,董安於眉頭一緊,“來人啊,著密報司統領來見我。”
過不多久,董安於送走了密報司統領,心情十分不錯,“嗬,智家不傻的嘛,終歸還是來了。倒是沒想到,”
“也就是你兩家跑得快,不然…”
董安於正說著,突然心中一驚,猛地轉身回頭,卻見一麵目方正,不怒自威的男子,穿著一身蟠龍鳳紋絲衣,靜立背後。
董安於上下打量一番男子,帶著些不可思議,試探性地說道:“國君?”
姬午,當然也就是黃淩峰了,他趁著手下兵丁攻城,利用七星刀的短暫隱身能力和【化形術】,輕而易舉地由攻城方向另一側,翻越城牆,混進了城中。
再利用【化形術】變幻形象,四處打聽,於是才來到了這。
董安於,士大夫,據說是趙鞅手下的頭號謀士,此人擅機變,有謀略,最關鍵的是,還有野心,黃淩峰可是惦記上了。
“人才”啊,前半段“立足”的關鍵!
黃淩峰大袖一甩,徑直找了個地兒坐下,當然,依舊是跪坐,好整以暇地看著董安於。
董安於也是個膽大的,也不喊人,更沒什麽憤怒和歇斯底裏,反而整了下袍袖,與黃淩峰相對而坐。
黃淩峰很喜歡這種人,不像有的人,遇到點破事就咋咋呼呼,聊不下去,而且…他沒有立馬喊護衛啥的,不也是一種態度麽。
黃淩峰看著對方四十左右的年紀,卻斑白的兩鬢,輕笑一聲,“你似乎並不驚訝?”
董安於端起壺為黃淩峰添了水,再給他自己也滿上,這才搖搖頭,“驚訝還是有的,隻是習慣了不形於色。姬家人嘛,總歸…嗬。”
說著,董安於抬頭抬眼,直視黃淩峰,“國君此來,為何?殺我?亦或想鏟除趙氏?”
黃淩峰飲盡杯中水,偏頭看向窗外仍舊瓢潑的大雨,“寡人要重掌晉國。”
說罷,黃淩峰轉頭看向董安於,帶著些笑意,“有沒有興趣,效忠於寡人?”
董安於微微一愣,隨後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沒忍住笑出聲,不久後終於以袖捂嘴,連連搖頭。
“國君恕罪,實在是…嗬,嗬嗬嗬,國君你可知道,現在晉國什麽形勢?”
黃淩峰幾乎未加思索,“六卿掌權,智氏尤強,雖尚有些小家族夾縫求生,然中不足為慮。”
董安於笑著點頭,又問道:“國君對晉國狀況還是有所了解的嘛。那國君您呢?手裏有什麽?”
黃淩峰坦然笑道:“城一座,將兩員,兵一千。”
董安於來回打量著他,搖搖頭,“國君隻身潛入晉陽,膽量讓董某佩服,但…恕我直言,國君憑什麽覺得,你還能重掌晉國?”
“從文公不願將大權分與自家人,而將權柄外放開始,晉公室,就已經沒有再起的可能了。”
黃淩峰點點頭,“不錯,所以,我在這。”
說著,他把一方印璽拍在桌上,笑看董安於,“你說,為什麽智氏興兵助趙氏,需要寡人點頭?為什麽趙鞅對外興兵,需要寡人點頭?”
董安於不屑搖頭,“國君,那是需要您點頭麽?隻是走個形式,師出有名…”
黃淩峰笑了笑,“不錯,師出有名。所以,為什麽要師出有名呢?”
董安於一愣,皺眉說道:“天下仍是天子的天下,而您…仍是天子分封的國君,可…”
黃淩峰打斷他的話,“可寡人現在隻餘寸地,徒有其名,已不足為慮,是麽?”
董安於嘴唇蠕動一陣,雖沒說話,意思確很明顯。
黃淩峰搖搖頭,“非不為也,實不屑爾。就好比你為趙鞅苦心經營的這晉陽,寡人要取,也易如反掌。”
董安於仰天大笑,笑得涕淚橫流,“國君未免太能開玩笑,取晉陽?中行範氏兩家圍攻數月,一無所獲,如今也已退兵。”
“智氏些韓魏兩家正在趕來的路上,就算中行範氏回戈一擊,也是徒勞無功。”
“我城內糧草尚夠大軍百姓三年用度,城堅牆固,取晉陽?國君怕不是…癡人說夢?”
黃淩峰笑而不語,身形漸漸消失,“過些日子,再來找你。”
董安於看著黃淩峰消失的身影,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取晉陽?嗬,靠你姬家這點能耐?”
“晉陽三麵環山,地勢險要,扼守南北,怎麽可能…”
董安於搖搖頭,冷笑幾聲,“膽子是大,可當權者,光有膽量能有何用?”
董安於起身,來到黃淩峰之前所在位置,看著窗外瓢潑大雨,眉頭漸緊,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突然,董安於心中一驚,大吼一聲,“來人啊,去看看汾河水位!”
正此時,原本還算靜謐的晉陽城,仿佛一個熟睡的嬰孩,突然被人用針紮了下似的,哀嚎,哭喊,慌亂一瞬間直衝天際。
更讓董安於心驚的,是那好似驚雷一盤的隆隆之聲,是那地震一般的持續震顫,以及…
“董大人,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