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任何波瀾麵前都能處變不驚,從容淡定的多情影帝,一個外表溫潤如玉,內心絕情冷酷的暗黑帝王,一個冷靜自持,優雅矜貴的霸道總裁,有一天突然毫無征兆地發起火來,可想而知是多麽恐怖。

顧清風欲哭無淚地看著周圍呆若木雞的眾人,勾了勾唇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根一根掰著他的手指:“小,小年年,你先別著急,我,我仔細看看,漾漾的情況,應該,應該沒那麽嚴重。”

江年說不上來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隻感覺好不容易照入自己黑暗世界的一束暖光突然熄滅,並且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恨自己,突然覺得蘇筠溪的話不無道理。若是他早一些離開阿漾,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他太自私了,自私地想要將她留在身邊,才讓無辜的她遭受這麽多原本應該他來承受的磨難。是他雖然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天使的笑容,卻依舊拚上所有奢求換來那一份溫暖。

可是當下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應該如何發泄出來,或者說,他擁有人人稱羨的功成名就,卻第一次如此徹底地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因為害怕恐懼,因為茫然無措,他隻能用仿佛地獄般傳來的刺骨寒冷來稍稍化解:“你們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空氣中的冰冷猶如實質,一點一點凍結房間內的眾人。

“我去檢查一遍安保。”顧明月最先反應過來又離門口最近,隨意找了個借口就奪門而出。

“我,我現在馬上去鎖定嫂子的位置,和那邊的醫院聯係。”Key緊跟其後,緊緊抱著電腦,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沒了身影。

阿華見狀和江燁交換了眼神,也連忙迅速尋找理由脫身:“我去聯係李默,讓他立刻加派人手,調集精英。”

“哥,你先……休息休息,我,我現在也一起去想想辦法,順便看看爸媽。”江燁跟在阿華身後一點點向門口挪動,全然無視還被江年困在原地的顧清風求救的眼神。

“小年年……”顧清風心裏暗罵這些沒義氣的家夥,又不得不自己想辦法擺脫困境:“那個,我現在去找Key,想辦法躲開蘇筠溪跟那邊的醫生視頻,診斷一下漾漾的問題。”

顧清風的話讓江年終於斜睨他一眼,隔了好久才輕輕點頭:“一個小時。”

“保證完成任務!”得到特赦令的顧清風拿出自己畢生所學,以衝刺般的速度一直跑到樓梯口才停下。

早知道有這麽一天,他一定好好練習跑步,再也不偷懶了。

“呼……”終於逃離江年視線範圍的江燁大口喘著粗氣,確認沒人追上來後,才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貼著牆邊朝醫院後門走去。

再來這麽幾次,他這條年輕的生命隻怕要不複存在了。

小心翼翼地走出後門,江燁將黑色鴨舌帽壓了又壓,又拿出口袋裏的黑色口罩和墨鏡仔細戴好,再將衛衣的帽子也罩在頭上,確認連親爸親媽也未必認得出來是他後,才極為謹慎地向停車場走去。

一路上江燁再次感歎:他究竟為什麽要將車停在最裏麵的位置?現在可倒好,既要提防著被陰魂不散駐守在醫院附近的媒體拍到,又要警惕別被他哥派來的人捉回去,這幾百米的距離走得要多艱難有多艱難。

一步一挪,兩步一回頭地接近車子,就在江燁看到勝利的曙光,正打算鬆口氣的時候,眼前突然竄出一道黑影,早有準備似的提著滅火器,對準他的臉就是一陣猛噴。

雖然江燁身手也不差,反應也還算迅猛,又有口罩和墨鏡的遮擋,這點粉末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但也嗆得他咳嗽不停。

奇怪的是,黑影似乎並未打算對他進行下一步的傷害,而是撂下滅火器轉身就向消防通道跑去。

難道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江燁有些奇怪,站在原地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索性放棄思考,右手伸進褲兜準備掏出車鑰匙回家去陪爸媽。

這一翻口袋江燁才終於發現,自己的鑰匙包竟然不翼而飛了。原來剛剛那人是個小偷,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了他的鑰匙!

最可氣的是,他連對方什麽時候貼近他取走了鑰匙包都不知道。

鑰匙不重要,鑰匙包也不值錢,但是那一連串鑰匙的頂端均貼有微型芯片,裏麵裝有GPS定位係統和緊急發送程序。這是Key設計出來僅供他們幾人使用的內部密碼,一旦錯誤操作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最輕也是讓公司防盜係統啟動自毀程序。

江燁甚至可以想象,要是讓江年知道他將芯片弄丟……估計他這輩子也別想從非洲回來了吧。

仰天長歎一聲,江年靠近車門輸入指紋鎖密碼,立即啟動車子追了出去。

萬幸為了安全起見芯片內加裝了GPS定位,也萬幸小偷沒有把綁定GPS的手機一起偷走。雖然江燁還是沒想明白小偷怎麽就精準地偷走了他的鑰匙包,更不知道這是小偷有意而為之還是慌亂中隨意帶走,但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鑰匙再說。

沿著GPS給出的路徑行駛,江燁將速度壓低,生怕錯過路邊任何一個可能的細節。

越走越偏僻,越來越荒無人煙,江燁看著眼前的路眉頭緊皺。這個地方……他似乎也從未來過。

二十分鍾後,終於有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進入了江燁的視線。

直覺告訴他,這輛車的主人就是他要尋找的目標。

這是一場關於車技的較量,一黑一白兩輛轎車在寬闊無人的馬路上相互追擊。

加速,變道,再加速,轉向,攔截,江燁心底愈發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世界賽車錦標賽上,回到了和他,哦不是她,爭奪冠軍的最後一秒。

對方無疑是個高手,每每在江年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成功攔下他時,黑色轎車總能一個漂亮的甩尾擺脫他的追捕,虎口脫險。回憶漸漸湧上心頭,江年手上絲毫不敢懈怠的同時,心裏隱隱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車裏的人,難道是她?

太像了,這種對車的把控力和不服輸的迷人自信,像極了那個在冠軍賽上以不到一秒的差距屈居第二,卻依然不屑於他的車技的她。

五年了,江燁以為隻要不再去觸碰賽車,隻要不再刻意提起這段往事,就可以漸漸抹去那段記憶,將這個人連同賽車一起慢慢遺忘。

可直到現在他才發覺自己錯的離譜,回憶這種東西,不僅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會逐漸變得濃烈,刻進骨血,日久彌新。

五年了,久到連他自己也被時間催眠,幾乎要忘掉其實自己最擅長的不是賽車,而是射擊了。

嬌嬌,真的是你回來了麽?

這麽多年,我一直欠你的那句對不起。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了麽?

兩輛車無聲的追擊,車上的人也各懷心思。並排,錯開,再並排,再錯開,如此不知反複了幾次,江燁始終沒看清駕駛座上的人的容貌,車速快到甚至連輪廓也未能完全捕捉。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輛車的主人似乎是有意將他引向某處,並且肯定他一定會為了一探究竟鍥而不舍。

就這樣又行駛了半個小時,江燁漸漸發現周圍的景色也變得熟悉起來。

這裏……冠軍賽的比賽場地?

“嬌嬌!”江燁情不自禁地大喊出聲,又是一腳加速努力保持與黑車並排,搖下車窗深情地看向隱在單麵玻璃後的一抹倩影:“嬌嬌是你嗎?一定是你對不對?”

車內的人並不回應,依舊專注地握緊方向盤緊盯前方,絲毫不受聲音的影響,姿勢瀟灑嫻熟,右手卻不斷摩挲著放在一旁的鑰匙包。

江燁,我們又見麵了。

久別重逢,遊戲就應該有趣一些不是嗎?畢竟現在的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隻知道在車技上一較高下的懵懂少年了。

“嬌嬌!”黑車再次與他錯開距離,江燁不放棄地繼續加速,音調越來越高:“嬌嬌,我知道你恨我,你怨我,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當時的處境!

五年了我一直很愧疚,也很自責,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嬌嬌,對不起,我可以彌補,直到你滿意為止!”

江燁的聲音中飽含真誠,黑色轎車上的人卻笑得嘲諷,不緊不慢地再次提速,避開他的超越。

彌補?用什麽能夠彌補回生命?能夠彌補回時間?

嗬,江燁,你還是沒變,依舊那麽天真啊。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來賭一局,究竟是你死,還是我亡吧。

江燁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隻覺得自己的聲音越來越沙啞,風毫不留情地灌進口腔,將喉嚨刮得生疼。

不知是故意露出破綻還是厭倦了這種追逐的遊戲,一瞬間黑色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江燁抓住機會猛地加速,一個漂移將車橫在了她的車前。

漆黑的車窗倏地打開一條縫,扔出一物後又迅速合上。

鑰匙包,他的。

在江燁還未回神的時間,黑車忽然向後一退,開足馬力竟騰空越過前麵的障礙物,然後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