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氣總是調皮得像個頑童,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現在卻又立刻烏雲密布。

蘇筠漾佇立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忽然眉頭緊鎖,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好幾天沒有江年的消息了,這幾天不論她在做什麽,腦海中總能浮現出江年的身影。為了安撫蘇筠溪,她表麵還要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其實心裏早已焦躁不安。

江年讓她別忘了他,蘇筠漾越想越覺得不對。

這句話,怎麽那麽像……訣別?

“漾漾,快來看看我的設計。”蘇筠溪搖著輪椅敲了敲她開著的房門,“別總站在窗邊,當心著涼。”

蘇家老宅收拾得很快,蘇筠漾回來後就和蘇筠溪一起搬了回去,舒懷窈時不時地過來看看。雖然她也不能理解蘇筠溪的用意,但很明顯,就連舒懷窈也對蘇筠溪在這件事上的執拗束手無策。

有了剛剛的假設,蘇筠漾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偏偏還不能在她哥哥麵前露出一絲一毫,隻能淡淡應一聲:“嗯,來了。”

“漾漾,你看今天的新聞了嗎?”看著正在專心修改作品的妹妹,蘇筠溪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沒有。”

蘇筠漾搖搖頭,她一向對媒體所謂的新聞不是很感興趣,尤其是經曆了幾次網絡暴力之後。“怎麽了,是有什麽重要的新聞嗎?”

聽到蘇筠漾這麽說,蘇筠溪也放下心來,慢條斯理地削著蘋果:“沒什麽,就是一些無聊的八卦而已。”

也對,要是漾漾知道了什麽消息,怎麽會這麽淡定地和他在這裏談笑風生?

當務之急,他還是好好查清楚這件事,再想想怎麽跟漾漾說吧。

可怕什麽來什麽,還沒等蘇筠溪理清思路,蘇筠漾的手機就突兀地響了起來。

“瑤瑤的電話。”蘇筠漾沒有忽略蘇筠溪探究的眼神,揚了揚手機屏幕接著說道:“哥你記得嗎?就是你醒來後過來看你的紀瑤。”

“嗯,記得。”蘇筠溪點頭,將一片削好的蘋果遞到她嘴邊,“我沒打算監視你,快接吧,人家要等著急了。”

“喂,瑤瑤,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漾漾姐!你在哪兒?”

紀瑤的聲音本就有些細高,這會兒因為著急音調又不自覺提升了好幾度更加尖銳,刺得蘇筠漾隻覺得耳膜生疼:“我在家。瑤瑤你別急,發生什麽事了,你慢慢說。”

這話一出,對麵反倒一陣沉默。

蘇筠漾心底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追問道:“瑤瑤,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

“江,江影帝他……”紀瑤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語氣中染上幾分哀傷,“漾漾姐,你,你節哀順變,或許不是……”

“不是什麽?”蘇筠漾內心的不安逐漸擴大,可始終不願意相信一直徘徊在腦海中的答案。

不,不會的,不可能,她離開的時候江年還健健康康生龍活虎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或許不是媒體報道的那樣……也許姐夫他沒有……”

“沒有什麽?”蘇筠漾的聲音愈發顫抖,一陣暈眩襲來險些站立不住,“媒體說了什麽?”

紀瑤聽出了她聲音中的異常,不敢再說下去,隻一個勁兒地問道:“漾漾姐,你沒事吧?你千萬要撐住啊!你還有筠溪哥,還有我們呢!”

“你說下去。”蘇筠漾努力穩住自己,看向正坐在一邊盯著她看的蘇筠溪。

“今天的新聞說姐夫他……不過我是不信的,姐夫身體那麽好,怎麽可能酗酒過度就這麽沒了呢……喂?喂?漾漾姐?”

電話突然中斷,紀瑤聽著手機傳來的嘟嘟聲更加心慌,又反複撥打幾次都是關機狀態。

怎麽辦怎麽辦?對,給文鴛姐打電話,還是趕緊去看看漾漾姐比較重要。

電話另一端,蘇筠漾還沒聽完就將手機扔了出去,尖叫聲在空曠的別墅裏無休無止地回**起來。

“漾漾,漾漾別怕,我在,哥哥在。”等蘇筠漾有了些許平複,蘇筠漾連忙心疼地抱住她,像小時候那樣拍著後背輕聲哄著:“有哥哥在,別怕,漾漾不怕。”

可蘇筠漾根本不買賬,反而因為他的聲音又一次激動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開來,嘶吼著逃向牆角:“魔鬼,你不是我哥,你是魔鬼!”

“漾漾,漾漾!”蘇筠漾的反應讓蘇筠溪震驚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睛裏的受傷清晰可辨,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嚐試著靠近她,“漾漾我是哥哥,你看看我是哥哥,不是魔鬼,我是哥哥……”

蘇筠漾隻覺得頭疼欲裂,渾身刺痛,看著蘇筠溪又一次要撲過來當即逃得更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你讓我回來,是不是就為了刺激他死!你可以不喜歡他,但你為什麽一定要他死!”

她真傻,為什麽就相信她哥哥的話,相信一個月之後他們就能毫無阻攔地生活在一起?江年也真傻,傻到為了她把命都搭了進去。

“漾漾,你相信哥哥,我沒有!”蘇筠溪看著痛苦得在地上打滾的蘇筠漾,心痛到無以複加,可又不敢靠近害怕加重她的病情,隻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釋,一聲又一聲的強調:“漾漾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他離開你,僅此而已!”

“啊!”蘇筠漾覺得自己的頭腦已經爆炸,身體也仿佛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一聲響徹雲霄的帶著痛苦帶著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過後,蘇筠漾再也支持不住,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徹底陷入了昏迷。

“漾漾,漾漾!”

在急救車上的時候,蘇筠溪一直在想事情究竟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他是蘇筠漾唯一的親人,漾漾又何嚐不是他唯一的親人呢?他比任何人都盼著她健康快樂,幸福平安,可怎麽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如果能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局,他寧願埋藏仇恨和痛苦,至少那樣漾漾是快樂的,想來爸媽也一定不會責怪他。

漾漾,哥哥錯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老板,信息已經發布完畢了。”Key按下最後一個按鍵,終於長舒一口氣癱倒在電腦旁邊。

十三種語言,國內國外數百個網站,一小時之內全部黑掉換上“天幕總裁,即江氏集團繼承人江年去世”的字眼,Key覺得自己的十指已經脫離他的肉體了。

“老板,媒體聯係完畢,都已經推上了今天的頭條。”

阿華的任務也不輕鬆,一個小時內通知到國內國外大大小小幾百家媒體,他隻覺得自己患上了輕度耳鳴,還伴有電話鈴聲的幻聽。

顧清風也敲門進來朗聲匯報:“大老板,安保已經安排好,暗崗會流動,一小時換一次,進出醫院頂層的人全部經過三道安檢。”

“我這裏也OK了。”江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爸媽那邊我已經說通了,我已經通知了江叔,以傷心過度為由謝絕所有客人登門。所以最近沒什麽人上門拜訪,應該不用擔心他們的演技。”

“喏,我的實驗成果。”顧清風不緊不慢地掏出一小瓶無色**,自信滿滿地晃著瓶身,“這次易容連聲音都能一模一樣了。”

“不錯。”江年難得直接讚揚,唇角揚起不淺不深的弧度,“大家辛苦了。”

“小年年,你這麽客氣突然讓我有些惶恐。”顧清風緊了緊身上的紅色風衣,誇張地搓著手臂,“該不會話裏有話,我們要倒黴了吧?”

“你再說下去,我就真的讓你知道什麽叫倒黴。”江年斜睨他一眼,“可以給你特權,自己挑選。”

“我閉嘴。”顧清風說著比出“叉”的姿勢,坐的端正筆直。

“Key,明天開始引導輿論,讓大家將江年去世和影帝失蹤聯想起來,但不要有明確的回答或者聲明,似有若無最好。”

“是,老板。”

Key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又做了套簡單的眼保健操,手指才再一次搭在了鍵盤上。剛想敲擊,卻突然盯著屏幕瞪大雙眼,結結巴巴地出聲打斷了江年的布置:“老,老板,不,不好了!電腦……不是,芯片,不是……”

“我說你到底想說什麽?是不是看電腦看傻了,怎麽連話都不會說了?”阿華不耐煩地狠狠拍上他的肩,眼神也瞟向屏幕,一瞬間目瞪口呆,癡癡地指著屏幕:“老板……不是……蘇……嫂子……”

江年最討厭被人打斷,剛要發作卻敏銳地在斷斷續續的信息中捕捉到蘇筠漾的名字,長腿一抬就到了電腦前,顧清風等人也圍了上來。

緊接著,就是良久的沉默。

“阿漾這是怎麽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年突然看向一旁的顧清風。

臨走之前的用力一抱,江年在她發間粘上了微型芯片,就是洗澡也不會掉落。可沒想到,看到的畫麵居然是這樣。

“我,我不知道啊……”顧清風看著江年殺人的目光,越說聲音越小,“小年年,你冷靜,隔著屏幕我怎麽知道她怎麽了……”

“你怎麽能不知道!”江年揪住顧清風的衣領怒吼出聲,像一隻發了狠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