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次的拒絕並沒有讓太後對她生分,反倒是更覺得她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所以這第三次,楚鳶要做的便是利用這個機會,最好,能打探到她那個皇後姐姐的事情。

永壽宮之內比之往日要熱絡許多,許是因為皇帝過來的緣故,楚鳶一路走來無不有小丫頭對其行禮問安,青竹跟在她的身後,眸子裏星光熠熠。

“楚姐姐,這幾日裏秀荷再也沒有插手這永壽宮裏的事物,這宮裏以後便是你做主了。”

楚鳶回頭看一眼青竹,微微搖頭,“秀荷在永壽宮這麽些年,怎麽回事我一朝一夕就可以替代的,除非是太後下令,否則想要讓她再也沒有還手之力還真是難。”

青竹吐吐舌頭,甜甜一笑,“不怕不怕,青竹相信楚姐姐。”

楚鳶嘴角一勾,微微搖頭。

老遠便看著皇帝身邊的貼身侍衛正守在偏殿的門口,楚鳶步履翩翩的走過去,門內正傳來說話聲。

“皇帝不必為了此事著急,哀家人老了,辦不辦都沒什麽關係。”

楚鳶眉頭微皺進門,“給皇上請安,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見她來了當即喜笑顏開,而皇帝的目光也是瞬時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快起來快起來,這幾日的事情可還上手?”

楚鳶點點頭,眉間盡是溫潤恭順的笑意,“太後娘娘請放心,楚鳶已向宮中此前的掌事請教,必定報永壽宮中大小事務沒有差錯。”

太後點點頭,這廂南宮澈目光深沉的落在了楚鳶的身上,“怎麽,永壽宮裏現在是楚鳶做主嗎?”

太後上官淑婉當即答道,“秀荷幾日前犯了些差錯,哀家便將這宮裏的事物叫得了楚丫頭了,她做的倒是得心應手,我也放心。”

南宮澈目光卓然的看著楚鳶,“既然如此,朕若是將母後的壽宴交予你,你可應得下來?”

楚鳶心中一驚,連忙下跪,“奴婢該死,竟不知太後壽辰將近。”

上官淑婉一笑,“你才來幾日,不知道實屬正常,快起來。”

楚鳶緩緩起身,心中卻是在想南宮澈的話,這壽宴,到底要不要承接下來呢?

而這廂上官淑婉卻是轉頭看著皇帝緩聲道,“哀家並不想要什麽壽宴,哀家的心思皇帝想來知道,若真是想要哀家過一個舒心的壽辰,不妨聽哀家的話。”

此話不出還好,一說出來連楚鳶都感受到了氣氛在那一刹那的凝滯,先前的溫馨氣氛不見,皇帝麵色微沉,兩隻手交錯在胸前,不言不語。

而太後,則是殷切的看著皇帝的表情。

楚鳶適時上前一步,“楚鳶雖沒有多少能力,但是楚鳶會用自己的心意來為太後娘娘籌辦這一次的壽宴,請皇上放心。”

南宮澈紋絲不動的冷凝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適才的話不過是那麽一說,他並未真的要將壽宴交給楚鳶,畢竟一國皇太後的壽宴比不得尋常,可是現如今她竟然應承下來了!

他微微頷首,“既然這樣,這次太後的壽宴便交給你,另有禮部一眾官員幫你,朕便等著看你要給太後娘娘辦一個什麽樣的壽宴。”

楚鳶心中其實沒有底,隻是此時既然應了下來便在沒有其他的借口推辭,當即行禮謝恩。

南宮澈今日之事已經辦妥,此時看再無其他話好說便準備離開,正在此時永壽宮之外來人稟報,定北王世子到了。

南宮離?

楚鳶麵色一喜,南宮離已經多日未來,現在的她全心全意在太後這裏,不知道他這一次來能不能帶給她些其他的意外驚喜。

她的動作並不大,可是便是這樣細微的表情卻是落在了南宮澈的眼中,他嘴角一抿,眼中寒光微現。

“拜見皇上,給太後娘娘請安。”

楚鳶眼神之中微帶著笑意,南宮離就是南宮離,不管是什麽見到他他都是這樣灑脫不羈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將他打到一般。

“快起來快起來,這麽些日子沒來了,今兒皇上在這裏,你來的倒是巧的很。”太後眸子裏的沉鬱不見,用慣常對著南宮離的嗔怪語氣道。

南宮離起身,眸光往楚鳶這邊一掃,而後如常的落座,“便是聽說皇上在這裏我才來的,皇上每次來太後您都要準備寶貝給他,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趕上。”

看到南宮離在這裏太後眼中的光芒一閃,她看一眼皇帝輕聲開口道,“今日裏皇帝說想給哀家辦一場壽宴,這不,楚鳶已經應下了了,今年由她給哀家辦。”

南宮離眸中閃過一絲意外,他眸光含著興味的看一眼楚鳶,“是嘛,那今年離可是要等著看楚姑娘有什麽好本事了。”

楚鳶眸光一動,看著南宮離意外卻又想看熱鬧的摸樣使勁一瞪,卻不想太後忽而開口道,“說道你沒來,雲兒也有多日未來了,你可知是怎麽了?”

南宮離無奈一歎,“太後娘娘身邊這麽多人,隨意的派誰去問問便知道了,離整日裏都在兵營和王府來回,如何知道上官小姐境況。”

這話到說的極是,但是顯而易見太後並不像放了他,“雲兒也不小了,哀家覺得你們兩個甚是般配,你覺得呢?”

楚鳶咂舌,有這麽問的麽。

就在楚鳶以為南宮離要如何周旋一番的時候,隻聽見南宮離眉頭一動,“在離心中唯有一人,想來太後也知道,上官小姐蘭心慧智,太後娘娘您的意思莫不是準備讓上官小姐過定北王府來獨守空房?”

南宮離麵上帶著笑意,然而他說出的話卻是十分的擲地有聲,楚鳶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歎,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或許是當年南宮離的事弄得眾所周知,反正太後在聽到這話之後微微的一頓,變沒了說下去的意思。

倒是南宮澈,轉過頭來看南宮離一眼,眸子裏露出了些微的漣漪,他嘴角一動,“以往每年新年你都要去南雲山拜祭,今年怎麽沒有去?”

楚鳶一驚,目光落向南宮離。

然南宮離眸光澄澈,他微微低眸,模樣瞬時便帶上了悠悠哀意,“今年新年往邊陲走了一趟,當年醉月既想去那裏走走看看的,現如今卻隻有我一人了。”

南宮澈點點頭,眼眸裏卻是一片幽暗。

太後看著南宮澈和南宮離的樣子眸子裏哀愁又生,她轉頭看向楚鳶,“丫頭,皇上和世子都來了的話,你去做些可口的點心再安排好晚膳吧。”

楚鳶做的小點心極得上官淑婉的心意,此時話音落下楚鳶自然應聲而走,就在她出門的一瞬,她聽到南宮澈開口,“這一次的壽宴其他幾國都會有來使前來拜賀,離你負責安排迎接吧。”

一句話落,她心中一動,其他幾國之中有沒有西涼?

進了廚房便是一下午,楚鳶出來之時天色已經漸晚,晚膳安排在了永壽宮花園之中的涼亭裏,遠遠的隻見南宮澈和南宮離正在下著棋,而太後則坐在邊上悠悠的執著一本佛經。

她心中一動,都說帝王之家沒有尋常人家的安樂,現在看來也並非如此。

“太後娘娘,晚膳已經準備妥當,是否現在開宴?”

“不!等下!”

她沒有想到率先打斷她的竟然是南宮離,她抬眼看去,隻見南宮離和南宮澈之間正擺著一盤象棋,兩人楚河漢界,廝殺正酣。

“罷罷罷,晚些時候再擺上來吧,南宮小子不知道從哪裏搜羅來的怪棋,皇帝倒是十分的喜歡。”

楚鳶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奴婢瞧著,這棋也是十分的有意思的。”

不知道是她無奈的聲音出賣了她還是南宮澈被這棋局攪得暈了頭,他轉過頭來看著楚鳶,“你倒是說說,這棋局有何奇妙之處?”

楚鳶眉頭一低,不知道該不該說。

倒是南宮離微笑著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楚鳶當即明白他的意思,輕咳一聲說了起來,“這小小的一方棋盤,在奴婢看來就好比這萬頃江山,再加上這將帥兵馬,到有些兩國交戰的意味,一盤棋便是一場沒有烽火的戰役,定然是十分考驗下棋者心神軍法的。”

楚鳶說的有些小心翼翼,南宮澈聽在耳裏落在心裏,手起棋落,棋局落定。

晚膳之後,楚鳶送南宮離與南宮澈出永壽宮,臨別之時南宮澈自然先走,看著南宮澈的背影楚鳶揮退了眾人急急問出口。

“怎麽這麽些日子都沒有進宮來?”

南宮離也是多日未見得楚鳶,兩人之間相識時間雖然不長,從蘭陵到大燕的情意卻是在的,他上上下下的看看楚鳶,“怎麽敢接下太後的壽宴?”

楚鳶搖搖頭,“這對我來說或許是個機會。”

南宮離想了想,“這幾天西涼和大秦的邊境都有異動,父王的書信斷了幾日,母妃擔心得很,我便去了一趟外麵。”

楚鳶知道定北王常年駐守邊關,每每邊關出現了動靜最緊張的人便該是他們了,她並不知邊境情況如何,隻問,“我在永壽宮這麽些日子,也沒有丁點皇後的消息,接下來我要怎麽辦?”

南宮離眉頭緊皺,“皇後現在在哪裏,隻怕唯有皇上才知道了。”

此時的大燕宮最中央,乾德宮靜靜的矗立在那裏,這座曆代燕國帝君居住的處所此刻正燈火通明。

南宮澈靜靜坐在暗室之中,在他的麵前正擺著一副人物畫像,那畫像上的人一雙鳳眸靈動非常,小臉尖尖瘦瘦的極為精致貌美。

南宮澈放下手中的畫像,腦海中想起了楚鳶適才的摸樣,他低頭再一看,果然與這畫像上的人相貌微微有些相似。

那畫像看起來有些時日了,在最下端的有四個古體小字,鳳氏闌舞。

“來人!”

話音落下,一人黑袍黑麵的出現在了南宮澈的身邊,他眉頭微皺,“定北王世子新年之前的去向可查清楚了?”

黑衣人恭順低頭,“是,新年之前世子曾秘密帶了五百人馬出京,目的地是往大秦邊境而去的,其後又返回。”

南宮澈的大手隨意的敲打著桌子,噠噠噠的聲音靜靜地在這一方暗室之中響了起來,“太後麵前的小宮女是世子的什麽人?”

黑衣人微微沉吟,“這個身份目前屬下還不甚清楚,隻是世子在新年之後曾經去過蘭陵武林盟主的壽宴,其後的行蹤一直不定,等到二月之後回京,便帶回了楚鳶,楚鳶在王府住過半月,後來因為治好了太後的不眠之症被接進宮來。”

南宮離目光微凝,“去查在蘭陵的盟主壽宴上有沒有出現什麽可疑的人,還有西涼二公主出事的前後,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是。”

一聲應下之後南宮澈便微微的閉上了眼睛,黑衣人既有默契的退下了下去,一室沉寂之中南宮澈緩緩的站起了身,他轉身往自己的寢殿而去,重重珠簾之後,便是裝飾的極為華麗大氣的皇帝床榻。

他站在榻前片刻,忽而轉身走向了床頭旁側的燈罩,南宮澈抬手輕輕一按,嘩啦一聲,原本咬合緊密的床榻之後竟出現了一方小門。

南宮澈深深一歎,身影一動消失在了小門之後,哢嚓一聲,小門從裏合上,室內再度恢複了寂靜。

自從得了安排壽宴事宜的工作,楚鳶便時時刻刻的都在想怎麽樣才能給太後過一個較之以前有所不同的壽宴。

今年的上官淑婉已經四十六歲,卻依舊保持著交好的容貌,楚鳶想了想,除了皇帝不繼續納妃這件事之外,她隻怕在沒有其他想要的了。

因為安排壽宴的緣故,楚鳶主動放下了手中的管事之權,再次回到了太後的身邊,除了每隔幾日的推穴之外,最為要緊的事情便是《石頭記》。

“這一方寶玉喜服加身拜堂娶親,這一邊瀟湘館裏卻是淒清無比,李紈幾人正替黛玉擦著身,猛聽黛玉直聲喊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作聲了,紫鵑等急忙扶住,卻見得其身子漸漸的冷了,隻見黛玉兩眼一翻,已是瀟湘魂斷!”

“啊——”

楚鳶淚懸於睫,一章小臉因著這半分動容楚楚惹人憐,這廂她語氣哽咽的說出“魂斷”二字,太後上官淑婉便是一聲驚呼,她手指著帕子掩著嘴唇,一雙眸子裏留下兩行清淚。

“魂斷麽——”

太後怔怔然的細細咀嚼這二字,已是全身心的投入期間不能自拔,看著太後如此神傷,路嬤嬤一路聽著楚鳶講這故事,此刻也是曬然淚下。

“我苦命的林丫頭,臨死之時還換著寶玉名,隻恨寶玉此時領娶他人,竟連最後一麵都見之不得!”

太後語不成語,身旁伺候的眾人當即地上帕子茶水,一邊撫著其背脊慢慢規勸,楚鳶知道太後這連日來已是十分喜愛黛玉這個玻璃心肝人,當即麵色淒楚的道,“這倒也怨不得他,縱使他是個多情種,心中還是最念著黛玉的,若非是黛玉寄人籬下位份不高,也不會被人如此算計,最終落得個這般慘烈的下場。”

太後眉頭一皺,神思哀傷,楚鳶知道自己不宜多說便將此話頭停了下來,“一月之後便是太後壽辰,太後萬萬莫要因為這石頭記傷神,不然楚鳶就真正的是大罪人了。”

太後深深呼出一口氣,“哀家老了,自然喜歡為了這些事情多愁善感,我看你這幾日忙得很,若是有不妥的地方,你隻管去找禮部的,那些人拿著朝廷的俸祿,一年到頭做的事情也不過是那麽幾件。”

楚鳶點點頭,太後這廂卻是又開了口,“我昨日派人去將軍府問了雲兒,隻聽說她不知怎麽的病倒了,明日裏你且先放放手中事物,去將軍府代哀家看看她吧。”

楚鳶眸間一亮,連忙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