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士氣之說
?因為雷仁一直都是在走精兵路線，所以往常打掃戰場的時候，基本上都要處理比自己人數還多的屍體，最理想的情況也是交戰雙方人數相等，以至於每次打掃戰場的時候，戰士們都感覺抬屍比打仗還累。當然了，解決戰鬥通常都是五分鍾以內，可打掃戰場嘛……
這可是個細致活。以雷仁的小氣性子，別說是武器彈藥這些吃飯的家夥什，就連日軍身上的鋼盔皮鞋皮帶也是從不放過，更別說手表望遠鏡之類的高檔貨了。更有甚者，這個崇洋媚外的家夥，從來也看不上陝北農民自種的土煙，他一直覺得，日本煙要比國產貨好抽。
雖說是抵製日貨，絕不買日本汽車……哦，是絕不買日本香煙，但是從日本人手裏繳獲的，自然另當別論。而要搜集老板最喜歡的紙煙火柴，當然就要去翻兜，因此每次打掃戰場，都把大夥累得夠嗆。你想啊，要把一具屍體從頭到腳給扒個幹淨，能是個輕鬆活嗎？
當然，衣服不扒，血乎籠統到處都是破洞，扒回去當抹布都嫌晦氣。還有日軍屍體上的身份證明和日記相片等等，雷仁也是交代一概不許去動。畢竟人道主義還是要講，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也得給日軍留下讓後人追尋的線索。
事實證明，還是人多好辦事。處理起一個中隊的日軍屍體來，現在的雷大隊效率明顯要高上不止一倍。對於打掃戰場，除了新兵外，全大隊早已是駕輕就熟。於是，在老兵的教導下，不管是收集武器彈藥、還是搜集日軍屍體身上的戰利品，盡皆是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與此同時，還有兩個中隊專門負責挖坑。按照李大山的交代，一個挖在了東側山梁下，一個挖在了西側山梁下。隨著大坑成型，李隊副一聲吆喝，所有人都是兩兩一組，把日軍屍體全部抬進了西邊的大坑裏。一個參謀大筆一揮龍飛鳳舞，一塊一人高的木製墓碑頃刻間新鮮出爐，隨即有人把墓碑往碩大的新墳前麵一插，用工兵鏟重重敲牢。
李大山緊趕著湊到了雷仁和周凱跟前，一臉諂媚的笑容：“老板，政委，可還滿意？”
二位大隊首長皆是含笑點頭，拍了拍李大山的肩膀，帶著黃河柱子還有汪星人，溜溜達達回到東側山頭的指揮掩體裏，自去吞雲吐霧尋歡作樂，再也懶得管戰場上的事情。嗯，隻要把三門迫擊炮和48發炮彈搬了回來，這二位就已是心滿意足了。
隻是在臨走之前，趙黃河看著那塊墓碑，摟著趙二柱的肩膀嘻嘻一笑：“哎呀，大學生寫的字，就是好看！”
趙二柱深以為然，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兩兄弟勾肩搭背往山上走去，留下了孤零零杵在那裏，用日軍鮮血書就的墓碑：日軍陣亡者一百五十七人之墓。國民革命軍第117旅立。
新兵們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先不說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打靶的快感，光是看著老兵們那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在頃刻間就把戰場上的所有東西洗劫一空，全都驚得目瞪口呆，一副大白天活見了鬼的模樣。
劉陽咕嘟幹咽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語：“到底是雷大隊呀，不服不行。”
他的中隊長衛益走過來，帶著微笑拍了拍愣頭青的肩膀：“小子，多學著點吧，你的路還長著呢。”
不僅是劉陽，所有的新兵們就都是連連點頭。隨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這才是自己心目當中，天下無敵的獨立大隊！不管是打仗還是打掃戰場，都是秋風掃落葉！
這邊剛剛把日軍屍體埋葬完畢，那邊負責在前方兩裏處，對皇協軍6營執行警戒任務的李焦，接到命令也是帶著火力中隊火速返回。隔著老遠就開始大喊大叫：“哪呢！我的炮在哪呢！”
看著氣喘噓噓跑到自己等人跟前的李憨子，李大山抬手就在他鋼盔上敲了一下：“什麽你的炮，那是老板的炮！”
李焦呆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傻笑著連連點頭：“對對對！老板的，都是老板的。可老板不是答應，把那寶貝給我用嗎？哪呢？讓咱開開眼。”
趙長興也笑了：“老板的東西，當然是被老板給帶走了。”抬手一指擺在那裏的兩挺九二式重機槍：“噥，老板交代，讓你把這東西先扛走，接下來就能派上用場。”
轟的一聲，跟著隊長一起急匆匆趕過來火力中隊，頓時就炸了窩，紛紛相互擊掌一派喜氣洋洋。李焦隨手點了兩下：“二小組三小組，接收新裝備，你們的歪把子先交給四小組五小組使用。”
接到命令的兩個小組頓時就急不可耐，把手裏的歪把子機槍往戰友懷裏一塞，八個人眼冒綠光地竄了上去，圍著兩挺九二式重機槍哈喇子流了一地。
當初火力中隊進行編組的時候，雷仁早就是按重機槍班給他們配備的人員。除了已經擁有了重機槍的一小組，其餘四個小組都是配備了四名成員，根本目的就是在用輕機槍培養重機槍班的配合。現在重機槍一到手，根本不用再熟悉裝備培養默契，直接扛起來就能發揮出重機槍的最大作用。
眼見自己中隊的火力又邁上了一個新台階，李焦卻仍是感到不滿足，因為他最大的心願還沒有實現。此時看了一眼興高采烈的部下們，李焦把火熱的目光又投向了陳家駒：“參謀長，使用重機槍我們沒有任何問題，可那些炮……”
陳家駒冷笑一聲，斜眼兜著這個貪心不足的家夥：“現在給你，你會用嗎？”
對呀！咋忘了這茬，迫擊炮自己連見都沒見過，就更別說使用了。李焦這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呐呐地低下頭，滿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脖子。
看到他這副傻傻憨憨的模樣，三位大隊領導也不禁笑了。李大山拍了拍李焦的肩膀，笑得很是溫和：“不要心急，既然老板已經說了是你的，那就一定是你的，隻是現在還不能給你。等收拾完山上的白狗子，回到雷仙鎮，老板肯定會手把手教你怎麽使用它。接下來的第二階段戰役，你還是先用擲彈筒吧。”
這裏在說著話，那邊大隊官兵已經把所有的戰利品都收集完畢，全部搬到了東側挖好的大坑裏，搭上樹枝蓋上浮雪，在外人看來，絲毫不顯痕跡。就連地上的大片血漬，也被戰士們從別處鏟來新雪蓋在上麵，於遠處一瞧，絕對沒有人能想到，這裏不久前剛剛發生了一場大屠殺，有一個中隊的日軍對中國感到水土不服，集體跑回了日本找媽媽。
一切打點完畢，李大山轉身看著趙長興，兩隻大手緊緊握在一起：“長興，我的活幹完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趙長興咧嘴一笑顯得滿不在乎：“收拾一個營偽軍，小菜一碟。大山，西側山頭三個中隊還是你去指揮，咱們一切按計劃進行。”
在劉陽等新兵們預想當中，既然已經收拾完了鬼子，繳獲了迫擊炮和重機槍，就已經達成了發起此次戰役的最大目標。此時已經打掃完了戰場，埋葬了鬼子的屍體隱藏好了戰利品，就應該乘勝而進，上山去把圍在謝家寨門前的偽軍，一鼓作氣消滅掉，完成第二階段戰役。
可現在呢，全大隊卻按照命令，第1、第2、第3中隊回到了西側的山頭上，自己等人也和趕回來的火力中隊一起，回到了東側山頭原來的工事裏。除了1中隊和4中隊各自派出一支小隊前出警戒，完全就是恢複了伏擊日軍之前的模樣。更令人感到詫異的是，全大隊接到的命令，竟然不是準備戰鬥，而是吃完午飯好好休息，等待命令。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劉陽他們畢竟加入雷大隊時間太短，又是普通一兵的身份，自然不會明白，對指揮打仗近乎已經成精的大隊幹部們，在做著怎樣的打算。
兩軍交戰，士氣第一。而士氣是可鼓不可泄，再而衰、三而竭，亙古不變的真理。獨立大隊當然不存在士氣的問題，一直以來的連戰連捷，早已把全大隊的士氣推到了峰值，且是固定在了那裏。不管是在任何時候，麵對任何的對手，獨立大隊時時刻刻都處於士氣值的巔峰，這從全大隊官兵哭著鬧著要打靶，就可以看出端倪。
但其他的部隊不同，特別是打仗不行，欺壓同胞卻是行家裏手的皇協軍。頂著一個漢奸走狗的名聲，皇協軍本就沒有士氣可言，這次有了皇軍一個中隊撐腰，又是帶著迫擊炮重機槍而來，好不容易能夠揚眉吐氣一番，自然是罕見的出現了士氣高昂的情況。
尤其現在已是中午時分，前來謝家寨剿匪的皇協軍，知道皇軍即將趕到，自然是滿心期待喜不自勝，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成長到如今這種高度的雷大隊幹部們，豈會無聊的去跟狗腿子比拚士氣？雖然在自己跟前，皇協軍的那點所謂士氣，壓根就不值一提。
在所有大隊幹部的預想當中，隻要過了午時日軍沒有到達謝家寨，士氣已然達到頂峰的皇協軍就要開始泄氣。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本以為已是穩操勝券的皇協軍，就會慢慢開始躁動，隨後出現不安，跟著開始心慌。如果到了傍晚時分，仍然不見皇軍到來，嘿嘿，他們還有士氣而言嗎？
焦躁不安心悸不已之下，士氣已經滑落到穀底的皇協軍，收拾起來不是比現在就強攻上去，要省事百倍？
衛益一邊給新兵蛋子們解惑，一邊啃完了手裏的饅頭，拍了拍劉陽的肩膀：“吃飽了就睡會吧，想學打仗，以後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