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天塌了
眼瞅著那邊七個人拔腿狂奔而去，剩下的人都在發呆。趙村遊擊小隊？那是個啥東西？除了原李家溝的那個11人遊擊小隊，對於第二次擴編後才加入雷中隊的眾人來說，也是完全摸不清頭腦。別說是陳家駒他們，就連一年前上任的周凱也是腦殼發懵，壓根無法理解這個番號所代表的含義。
李焦和李自在湊到李大山跟前：“叔，我們要不要也跟著去？”
李大山搖了搖頭：“不必了，去國統區活動，人多了反倒不好，容易暴露目標，我相信長興他們，更是對咱頭兒有絕對的信心。我們隻要在家裏帶好隊伍等頭兒他們回來就行。”
“頭兒還會回來嗎？”
李隊副重重點了點頭：“一定會的！雷大隊是他的家，是他的根。就像我們舍不得他一樣，他同樣也不可能丟下我們。他暫時脫離大隊，隻是不想連累6分區。因為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殺機，他這次去伊川，肯定要動手殺人。頭兒這樣做，隻是怕給我們招來麻煩，嗯，一定是這樣！”
看著趙氏兄弟罔顧自己的命令擅自離隊，此刻再看到李大山幾人在那裏嘀嘀咕咕，對自己全然不理，周凱搖頭一陣苦笑：獨立大隊，本就是姓雷啊……
雷仁在獨立大隊不僅是大隊長，更是一根支柱、一個圖騰。別說是我，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誰也無法駕馭這幫驕兵悍將！完了，在自己看來一個微不足道的打火機事件，竟然生生逼走了大隊的主心骨。隻看下麵同誌們盯向自己和陳家駒的眼神，怕是全大隊都在記恨著自己這兩個出賣大隊長的無恥小人吧。
周凱明白，雷大隊擁有如此驚人的戰力，並不是因為官兵們本身素質有多優秀，這完全是以雷仁為核心，全大隊緊緊凝聚在一起的結果。而現在雷仁一走，整個大隊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別說保持戰鬥力，就連軍心都已經散掉了。
隻要軍心一散，隊伍就沒法帶。照這樣下去，怕是最多不出一個月，這支鐵打的百戰雄師，戰鬥力就會一落千丈，給他們再多的機槍，怕頂多也就跟5連6連一個水平了，這真真是何苦來哉？
看來自己對老雷的了解還是太少，一個熱血男人，麵對這樣的事情怕都會衝動吧。不行，這事肯定是瞞不住，也不能隱瞞，必須馬上找老楊他們商量對策，看看如何把老雷再請回來。
周凱看著麵前那兩百多雙噴火的眼睛，知道此刻自己再呆在這裏也是無用。132名新兵雖然記恨周凱逼走了雷仁，但由於是剛剛才加入獨立大隊，對那位傳說中的雷大仙還沒有什麽直觀上的感覺。隻是覺得自己是衝著雷大仙才來參加獨立大隊的，沒成想自己剛來，心中偶像竟然跑了，怎會不感到萬分失望？
可老兵們就不同了，他們都在雷仁的帶領下，以零傷亡的記錄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早就在心底裏把大隊長當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雖然都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但大隊長為了不連累6分區而主動放棄了大隊長的身份，自己一個人跑去要拿回那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這種極度男人的光棍行為，顯然更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周凱強作鎮定走到李大山跟前：“大山，今天發生的事情，超出了我的估計。我先去機關找老楊商量怎麽把大隊長請回來，這裏就交給你了。今天是新兵們第一次出操，絕不能出亂子，你必須帶好他們，等老雷回來。”
李隊副點了點頭，這個小白臉政委顯然也是沒有想到，頭兒為了一個打火機竟然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產生如此嚴重的後果。既然他在努力想辦法補救，總還算是有點良心。
“政委放心吧，沒有你的交代，我也會安撫好大家，等大隊長回來。”
周凱低歎一聲，拍了拍李大山的肩膀，徑直往分區機關走去。習慣性的回頭想看看趙二柱有沒有跟上來，驀然想起跟隨自己寸步不離的小警衛員已經跑去找師傅，不由又是甩了甩腦袋，懊悔不已。看來，柱子呆著身邊保護自己，完全就是為了遵從師傅的命令啊。我這人做的……真他娘的失敗到家了！
片刻後，整個雷仙鎮一片雞飛狗跳，全鎮的大狗小狗都在仰天狂吠，好似末日來臨一般。因為雷仁走之前把大黑用鐵鏈拴在了屋裏，不讓它出門跟隨，汪星人下意識的就感覺到，主人這是要丟下自己不管了，不由淒厲的狂叫起來，聲音中帶著嗚咽。
因為平時有犬王坐鎮，整個雷仙鎮的狗狗們都顯得老實巴交，從來不敢亂叫。此刻聽到老大無奈而又悲傷的嘶嚎，頓時就感覺表忠心的時刻到了，都在大聲附合，賣力演出。
如此一來，不用周凱去機關宿舍叫醒領導們，所有的常委都披著衣服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不明所以。遠遠看到周凱一個人走來，身後也不見了那個寸步不離的警衛員，楊青山憑借著多年的經驗與直覺，立刻就意識到：出大事了！
扭頭和身邊的同誌們對了一下視線，大家不待周凱走到跟前，立刻就急匆匆往機關辦公室走去，連衣服也來不及扣好。
“啪”的一聲，楊青山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盯著周凱：“你說什麽？老雷自動放棄黨籍，辭去了大隊長職務一個人跑去伊川了？老周，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要知道，這是翻了天的大事！”
周凱苦笑不已：“老楊，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跟你們開玩笑嗎？都怪我呀，沒想到老雷的性子如此火爆，一點就著。”
王平的臉色比外麵的天色更加漆黑，默默砸吧著煙袋，好半晌才抬起頭來：“老周，到底怎麽回事，你詳細給我們說說，你這樣沒頭沒尾跑來給我們當頭一棒，想嚇死人麽？”
周凱就把雷仁跟林佩兒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開始說明自己這樣做的原因：“那個打火機，是林軍長的最愛之物，林小姐把它偷拿了出來送給情郎，把林軍長氣得半死。然後把知情的李江山抓去一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立馬就發了大脾氣。”
從來不抽煙的周政委，此刻心底滿是苦澀滋味，竟探手從楊青山的煙盒中抽了一根出來，打著火柴點了起來。一口濃煙吞進肺裏，頓時就把第一次抽煙的小白臉嗆得差點斷了氣。
“大家都知道，林軍長的中央軍，是國民黨軍隊裏嫡係中的嫡係，王牌中的王牌。從淞滬抗戰一直打到台兒莊，跟鬼子正麵交鋒多次也是不落下風，又怎麽會把八路軍放在眼裏？”
周洪海點了點頭：“是啊，更何況那個林佩兒又是他的心肝寶貝，驟然聽說自己的心頭肉被個土八路挖走了，當然是要氣得發瘋。要知道，在那種大人物眼裏，尋常的軍長師長也隻是等閑之輩，更別說老雷明麵上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八路軍連長。換做是我，也斷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周凱感激地看了周主任一眼，總算是有人讚同自己的觀點了：“就是說嘛，所以林軍座就給我們下了最後通牒，說不把打火機送回去，他就直接把這個事情捅到八路軍總部去。要知道，咱總司令見了人家，也得客客氣氣啊，畢竟人家是抗日名將，身份地位擺在那裏。”
王平輕輕頷首：“我明白老周的意思了。總部知道了這個事情，於情於理都會派人下來調查，隻要和軍區的調查組一來分區，咱的家底就暴露無疑。老周，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然後呢？”
“還能有什麽然後，馬得草自然是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老雷，他怕老雷怕得要死，隻能是先通知我了。可我敢跟老雷提這個事情嗎？我也不敢嘛……所以我就在昨天晚上等老雷睡著後，讓家駒把那個打火機給偷了出來，交給馬得草的勤務兵帶了回去。”
眾人皆是在心底一聲冷哼，充滿了對周凱的不屑。哦，你自己不好下手，趙黃河不敢下手，所以就攛掇著陳家駒去偷。哼，這無恥的家夥跟他那個搭檔一樣，每次要幹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從來都不自己出麵動手，一味地唆使別人充當替罪羊。
“老周，你這是掩耳盜鈴啊。老雷那麽喜歡抽煙的一個人，隻要早上起來，第一時間就能發現打火機不見了，你們怎麽瞞得過去？”
“我沒想瞞他，反正昨天晚上打火機就被送回伊川了。我隻是想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慢慢跟他解釋。我當時認為以老雷的革命覺悟，他斷不會做出什麽因小失大的事情來。”
“結果呢？”
周凱學著雷仁的樣子，就著手裏的煙頭再次續上一根：“結果老雷差點把陳家駒當場槍斃。我跟他講的道理，他全都明白，所以幹脆脫黨離職，一個人單幹去了。”
楊青山等人交換了一下目光，臉色更是黑成了鍋底。6分區在短短一年之內強勢崛起，其中最大的依仗是什麽，在座的個個都心知肚明。現在雷仁一走，帶給眾人唯一的感覺，那就是——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