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個作死
雪雁同鳳姐過去了,跟湘雲一道回了屋裏,就見眾人分別在堂屋裏坐了,賈母正跟劉姥姥說笑。雪雁忙叫人拿了新鮮的果子上來,笑著對賈母道:“這是我們這兒的果樹結的果子,老太太嚐嚐新鮮。”
賈母笑著叫人拿了一個桃上來嚐了,隻覺得水多肉厚,味道又甜,竟不住嘴饞吃了半個。而後擦了嘴笑道:“好丫頭,這桃兒怎麽種的,竟比外頭的還好吃些。”
黛玉在一旁抿嘴笑道:“這是打外頭讓我幹表哥尋來的好種子,說是名叫水蜜桃的。”
賈母笑道:“好名字,可不是水多,又像蜜一般甜。”又對其他人道:“你們也別看著,都嚐嚐,正經是好味道。”
眾人這才都嚐了,直說好吃,連那劉姥姥都一口氣兒吃了兩個,又問人要第三個。雪雁忙笑著阻止了,對劉姥姥道:“姥姥,這桃飽李泄,一會兒還要吃早飯呢。這會子桃兒吃飽了肚子,早飯還如何吃的下?我這兒還有很多,趕明兒姥姥要走時,我叫人摘一筐下來,給姥姥帶著。”
劉姥姥“噯”了一聲,又笑眯眯的扭頭對賈母道:“這個神仙似的姑娘,不但長的好,心腸也是沒話說的。我頭裏來過一次,還是幾年前的事兒,那會子我們家連鍋都揭不開。若不是二奶奶和表小姐接濟我一回,如今我也沒這能耐送瓜果來孝敬幾位。”說著她辛酸的抹了把淚,“如今表小姐仍待我這般好,真真是菩薩一樣的人品呢。”
賈母“哦?”了一聲,忙問:“還有這事兒?我竟不知道,早該帶來見了我的。”
鳳姐忙上來笑道:“哎喲,多大點子事兒,哪敢勞煩老祖宗呢。舊事倒不必再提,如今咱們也該往別處去看看了。不然多早晚才能轉完?我這肚子早餓的不行了,老祖宗行行好。轉完了就叫擺飯吧。”
雪雁感激的朝鳳姐笑了笑,賈母就起身要往紫菱洲去了。黛玉雪雁戴著書澈小紅跟了出來,到了蓼漵花汀那塊,就見幾個婆子手裏捧著一色攝絲戧金五彩大盒子過來。
鳳姐忙問賈母在哪裏擺早飯。賈母道:“你那三妹妹那兒就很好。你就帶了人擺去,我們從這裏坐船去。”
鳳姐聽說,便回身叫了李紈探春,同鴛鴦胡波帶著端飯的人,抄近路去了秋爽齋,就在曉翠堂上擺桌設筵。
而雪雁黛玉,便跟著賈母坐了船,一路說說笑笑到了秋爽齋的外頭。雪雁才走到外頭,就聽到裏頭鴛鴦說:“很不與奶奶們相幹,有我呢。”
雪雁知道。隻怕是鴛鴦出主意要拿這劉姥姥逗趣了。但她雖可憐劉姥姥,卻不會傻傻站出來出頭,隻得跟著眾人樂了一番。一頓飯讓雪雁吃的食不知味,懨懨的吃了兩口便吃不下去了。
吃過了早飯仍逛園子,又在探春那玩了片刻。出來接著就是逛到薛寶釵那兒,賈母見薛寶釵房裏沒什麽擺設,果然不大滿意。薛姨媽卻口口聲聲道薛寶釵打小便是如此,不愛金銀之物。
雪雁聽了在後頭止不住冷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卻仍被薛寶釵和薛姨媽聽到了,兩人回頭看了雪雁一眼。薛寶釵那臉色就變了。薛姨媽過了片刻也反應過來,拿眼止不住的瞧雪雁,但見雪雁並不言語,這才鬆了口氣,仍去笑著應對賈母。
探春好奇,扯了扯雪雁的袖子。低聲問她:“你方才笑什麽?”
雪雁隻是淺笑搖了搖頭,示意她現在不可說,探春這才閉了嘴,直到眾人離開蘅蕪苑,去到了綴錦閣。探春才又找了個機會,拉著雪雁問。
雪雁這才輕聲道:“去歲我幹爹還沒回京時,有一年過年,我去薛家外頭的宅子看過一回。她屋裏可擺的華麗著呢,連戰國時期的青銅器都有,一應擺設全是金貴的東西。怎麽到了園子裏頭,就突然不愛擺設了。”
探春立刻了然,嗤笑了一下也不說什麽了。兩人後頭進了屋,探春自拉著自己姐妹去嚼耳朵去了,迎春惜春聽了,也是但笑不語,隻看了薛寶釵兩眼。
薛寶釵知道雪雁定是同姐妹們說了自個在家時的情形,但此刻她母親話已說死了,再來反駁也沒意義,隻得忍氣吞聲坐在屋裏。
一時間又有文官上來問唱什麽曲,賈母隻說讓他們自個挑那練的好的奏來,文官便又回了藕香榭不提。
這裏鳳姐帶人已擺上了桌子,又上了酒來,雪雁因想到這次是要行酒令的,她又不會這玩意,便輕聲對鳳姐道:“好嫂子,一會擊鼓傳花,可莫傳到我這裏來。我不會這酒令,怕丟了臉麵。”
鳳姐隻衝她眨了眨眼笑了下,就沒再說話。雪雁放下心來,坐了下去,果然不一會便要行酒令,又開始擊鼓傳花。
果然那劉姥姥最後輪到她,便說了個跟書中一樣的酒令出來,逗得大家樂得不行。後藕香榭那兒又奏起曲子來,惹得劉姥姥隨樂起舞,逗樂眾人。
雪雁臉上笑著,心中卻不喜,看了一會沒了興趣,便下了炕套上鞋,出了綴錦閣來,到外頭透氣。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後頭有人叫她,她回頭一看,忍不住就嗬嗬了。
來的人是寶釵,她今兒粉塗的有點多,隻怕是昨天被雪雁打完留了印子,雪雁隻冷笑看著她走來,直至寶釵到了跟前,雪雁才道:“找我何事?”
寶釵微微一笑,上來想拉雪雁,卻被雪雁閃身躲了過去,寶釵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語氣哀哀道:“姐姐這是不肯原諒我了?我昨兒也不知自個手勁那麽大,姐姐打我打的對,還請姐姐別再跟我一般見識了。”
雪雁也不理她,走至空曠處,再沒假山樹木遮掩,她才放心不會有人偷聽了。寶釵見她這般謹慎,也不知她是何用意,還在疑惑就聽雪雁道:“薛寶釵,我們兩個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別憋著。我可受不了你在我跟前裝模作樣的,我看了你這賤樣就煩。你明知道我煩你這套,還想跟我好好說話就把你這模樣收起來。”
寶釵聞言目瞪口呆,看著雪雁半晌話都講不出來。要知道這宅門裏頭,就算恨死一個人了,表麵上都得和和氣氣的,從不曾有人像雪雁這樣,不但直呼其名,還口出狂言,這般不客氣。
寶釵心中隻道這人沒有教養,自己不與她一般見識,才要開口就聽雪雁又道:“你今兒要是再給我裝模作樣,就休怪我再給你兩耳光。你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那天香樓的東家是怎麽回事。你比我還清楚。你要是做著狗一樣的事兒,還給我裝小姐,你就別怪我說出什麽好聽的來。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我不耐煩跟你虛與委蛇!”
薛寶釵怔住片刻,終於也放開了偽裝。冷笑一聲道:“你要是早與我幫忙,我也不會另找幫手。如今我不想嫁給寶玉了,你若是替我引薦幾個夫人倒也罷了,你要是不幫,你且等著吧!”
雪雁嘖嘖了兩下,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尖酸的說道:“哎喲喲。有人真當自己國色天香了是吧。肥的跟豬一樣,還指望有人看上你?你要害我,盡管來試試,我弄不死你。你哭,你有本事大聲哭。惹來所有人,我就當著她們的麵把方才的對話說一遍。我不過是個奴才提上來的。沒分寸沒規矩也是小事。可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什麽後果。”
薛寶釵本因為雪雁一句“肥豬”氣得哭了起來,她本來沒那麽胖的,隻是對比其他姑娘,確實豐滿了一些。可才哭了一下。就被雪雁的話嚇得擦了眼淚,怒瞪向雪雁。
“我今兒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隻當自己是個藏的好的,萬沒想到跟你比起來,真真是小巫見了大巫。你往日在眾人麵前裝著大度軟和,裝著好說話,原來竟內裏這般惡毒。”薛寶釵不由氣得罵道:“你這嘴臉若是被林妹妹知道,你想想她作何感想?”
“我需要作何感想?”寶釵才說完,她背後就有人說道。寶釵一驚回頭一看,見是黛玉盈盈而來。
雪雁是早看到黛玉過來了的,她倒是不怕,黛玉是最知道她的性子的,果然就聽黛玉在背後反問了一句,把寶釵嚇了一跳。
“我須做什麽感想?我姐姐打小護著我,若不硬著一點,哪裏護的到我?為了我,姐姐為奴近十載,如今姐姐當了小姐,還不能硬氣點,豈不是白叫我心疼?”黛玉笑吟吟的邊走邊道,走至寶釵跟前,繞了她一圈,上下打量一番,那模樣像極了方才雪雁的樣子。
寶釵一看心覺不好,果然就聽黛玉又道:“原先你才來京裏,我對你如何?你三番幾次想利用我,我又對你如何?若不是你對姐姐不敬,幾次加害與她,我又怎會這般不待見你。自個作死,還要怪到別人頭上,你可真真是天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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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這個詞最近很流行,怕大家以為這個詞是新詞,解釋一下。
作死這個詞,並不是最近發明的網絡用詞,而是早就有的。這裏可以給大家幾個例子,看看出處。
《陳州糶米》第一折:“你這個虎剌孩作死也。你的銀子又少,怎敢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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