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大概聽了五首還是六首歌,我的手機就進來了幾張圖片,是袁琳發來的,她迫不及待地要給我看照片,都等不及下來見到我,就把照片發給我了。
我把那幾張照片挨個看了一遍,就點了刪除,然後就把手機收了起來,等著袁琳回來。她應該很快就會下來,她不會讓我等很久的。
不到五分鍾,我就看見了袁琳。晚上,醫院大樓的門口還是挺安靜的,她從亮光裏走出來,向著停車場這邊走來。片刻之後,她就拉開車門,坐在了我身邊。
“照片看見了麽?”她上來就問我。
“看見了。”我回答。
“有何感想?”她期待著她想要的答案。
“徐橫舟結婚了麽?”我說。
袁琳回過頭看著我,我們倆坐在沒開燈的車裏,她在前排,我在後排,我們就靠著停車場旁邊的路燈和醫院門口很亮的燈光的輻射互相注視著。這很像一個默片時代的電影畫麵,要是有人從車旁經過,看見裏麵兩個黑黢黢的人影,說不準就會嚇一跳。
袁琳沒說話,我就說:“他還沒結婚吧,在我之前,他好像也沒有未婚妻或是女朋友吧。要是有的話,你肯定會告訴我的,是不是?”
袁琳依然不說話,我對她說:“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是通過相親定下來的。上次我就給你說過,很多年前我就在我外公家見過他,他外公以前也是t大的教授,和我外公家住樓上樓下。他媽媽雖然去世了,但和我媽媽以前是一起長大的。我給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和徐橫舟是這樣的關係,不是像你想的那樣隨便認識的,我們是在很慎重地交往。”
“看見這些照片,你也不怕?你就不怕當後媽?”袁琳終於說話。
我說:“你都不怕徐橫舟的爸爸有個這麽大的兒子,我有什麽好怕的?”
模糊的光線裏,我看見袁琳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我覺得戲演的差不多了,用不著再陪她玩了。推開車門,我拎著餐館打包的菜走了下去。
扶著車門,我對袁琳說:“該看的我已經看見了,謝謝你讓我對徐橫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早一點知道這件事也不錯,我好有個心理準備,我是真心謝謝你,就像你真心把我當朋友一樣。我不奉陪了,先走了啊。”
甩上車門,我轉身向醫院外麵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袁琳的車子停在了我身邊,她冷冷地看著我:“不用我送你?”
“謝了,我坐出租車回去。”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臉,駕著車就從我身邊開了過去。望著她的車子消失在大街上,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醫院的大樓,然後就向一輛正在等客的出租車走了過去。
上了的士,我給司機說了地址,司機開著車就走。走了一條街,又走了一條街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唱了起來,我拿出來看了看,怔了一秒之後我接了起來。是徐橫舟的電話,問我回家了沒有。
我告訴他我正在車上,他問我是不是打的回家的,我說:“是的。”
他說:“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我說好,他頓了頓,忽然就說:“……今天對不起,把你甩下了。”
我平靜了三秒,才告訴他不要緊,誰都有個特殊情況的。
掛了電話,我安靜了一分鍾,就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調個頭,再把我送回醫院。”
司機轉頭看我一眼,“回去?這裏不能調頭的,調頭要到前麵轉個彎才行。”
我說:“那就到前麵轉個彎吧。”
司機四十多歲,臉有點胖,又看了我一眼,說:“有東西落下了吧?”
我說:“是的,有件東西忘記拿了。”
他就開始聊天了,“前幾天我也拉了個客人,跑到了目的地才想起來有東西忘記了拿,轉回去又跑了一趟,來來回回車費都花了一百多,你這還是沒跑多遠,跑遠了你就冤枉了。”
我說:“是的,記性不好真是誤事。”
司機和我聊著天,車子就在前麵的一個轉盤調了個頭,等他把車開到醫院門口,等著我下車的時候我卻依然坐在沒動。司機疑惑地看著我,大概也搞不明白我想幹什麽。
“到了,你不是說要去拿東西的嗎?”他催我下車。
我側著臉看著醫院大樓,還是沒動,司機也有點糊塗了,“你不下車?”
我轉過頭,對司機說:“師傅,我還是走吧。”
司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你不上去了?”
我搖搖頭,“不去了,走吧。”
司機也無語了,反正計價器還在跳,他原地轉了個彎,就沿著剛才的路又開了回去。
回到家已經挺晚的了,我爸已經把店門關了,我從側門進了家,先去了廚房,把餐館的打包飯盒擱進了冰箱裏。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我爸已經聽見了我回來的聲音,從樓上下來了。
“怎麽搞得這麽晚?”他說,“你媽又要罵你了。”
到了樓上,免不了又被我媽追著罵了兩句,我說:“老媽你再這樣罵我,我就住學校去了。”
我媽就瞪著眼睛看我,說:“你到底是和同學吃飯去了,還是和人約會去了?”
到底是我老媽,一猜就猜到了,我說:“老媽你這麽聰明,還要我說嗎?”
應付完我媽,我就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我覺得肚子有點餓。想了想,好像除了蛋糕,我就喝了兩碗魚湯。我又到了樓下,從冰箱裏把帶回來的打包餐盒取了出來,三個盒子,有一盒是餐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泡椒炒牛柳,我拿了這盒牛柳,又在超市貨架上拿了一罐米酒,一罐椰奶,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牛柳很嫩,被泡椒浸得已經非常入味了,雖然是冷的,但是一點都不妨礙它的口感。我一邊看電腦,一邊就呼呼啦啦地喝了一罐米酒,吃掉了半盒牛柳。
肚子裏有了點貨,我放下筷子,開始和唐笛靈聊天。點了她的qq頭像,我就在鍵盤上敲字,我問她:“如果讓你做一個十歲孩子的後媽,你會答應嗎?”
唐笛靈不知道在搞什麽,過了好半天才回我,“臥槽,你說的是誰?”
我說:“不管是誰。”
她說:“怎麽能不管呢,如果那個男人是貝克漢姆的話,做四個孩子的後媽我也是願意的,就看那個男人是誰了。”
我說:“貝克漢姆是維多利亞的,你就別做夢了,再說他現在也老了,你看他那一臉的胡子。”
“老了也英俊啊,最主要是他有錢。”唐笛靈說。
我覺得她說得簡直是真理,轉過頭就又吃了兩塊牛柳。再轉過臉來的時候,就看見聊天框裏唐笛靈在問:“臥槽,小小,你說的不會是你自己吧?那天那個孩子,不就是看著像十歲嗎?”
我說:“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唐笛靈在那邊就炸了,“我靠,那個孩子難道真是他的?”
我說:“我不是給你說了麽,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唐笛靈就發了一大串表情,“小小,說歸說,來真的還是要想清楚……”
我覺得我想的已經很清楚了,在和袁琳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想的挺清楚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並不是在騙袁琳。我隻是想著,我愛徐橫舟很多,而他愛我可能隻有一點。因為這一點愛,他選擇並願意和我在一起。那麽,左小小你還奢望什麽呢?
曾經他隻是活在你的想象之中,像一幅遙不可及的畫一樣。那麽今天,他站到了你身邊,你還奢望什麽呢?
難道要奢望他愛你和你愛他一樣多?
能夠和他站在一起,不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麽?
意識到自己的底線原來這麽低,低到隻要能和徐橫舟站在一起,就可以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捂住眼睛流下了兩滴眼淚。
原來我對徐橫舟的愛已經這麽深,深到隻要和他站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屏幕那一邊的唐笛靈看不見我的眼淚,她還在勸我,“小小,如果這是真的的話,你要想想清楚。”
我說:“這麽晚了,你還不睡覺,明天你不上課了?”
“上啊。”她說,“你和我哥,都讓我操心。”
我說:“你用不著□□的心,趕緊睡覺吧。”
她說:“明天我上完課就回來找你,剛好周末了。”
我說了一聲好,就讓她趕緊睡覺。
把吃剩的泡椒牛柳我又拿到樓下放進了冰箱,回到樓上我也準備刷了牙,就去睡覺。正擠著牙膏,忽然就覺得肚子有點難受,果然刷著牙就有想吐的感覺,我就知道是冷牛柳吃多了,又吃了泡椒,喝了米酒,胃開始抗議了。
我跑到馬桶那裏,又吐不出來。
折騰了兩次,隻能簌簌口睡覺了,按以前的經驗,肚子鬧一會兒,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回到房裏,我打算關電腦睡覺,一碰鼠標,屏幕就亮了。唐人傑的qq頭像在哪裏一閃一閃的,他的頭像是個巨二的唐老鴨,這麽多年就沒變過。
我點開對話框,就看見他說:“小小,我妹說你要給人當後媽,是那個傻叉,是不是上次我見過的那個男人?”
後麵還有,“你跑哪去了?人呢?”
“他媽的他都有兒子了,他還來找你,老子下次見了他,不抽死他。”
我對這兄妹二人已經絕望了,因為他們,我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五彩斑斕的。我回唐人傑:“滾你的吧,你不是正在出差麽,這麽晚你還不滾去睡覺,我正難受呢,不和你囉嗦了。”
他馬上回過來一句,“你怎麽了?哪裏難受?”
我說:“吃壞了肚子,有點想吐,不和你說了,我睡覺了。”
他倒是沒纏我,打過來一個“好”字。
但胃不舒服人還是睡不好,我躺在床上看了會兒小說,又爬起來了兩次,折騰到下半夜,才真正睡著。
然後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醒過來就看見唐人傑正坐在我房裏的沙發上玩著手機,房門大開著,我爹媽竟然就由著他這樣自由自在地坐在我的房裏,一點都不管他們的女兒正在睡覺。
我沒好氣地“哎”了一聲,把身上的毛巾被裹緊了。唐人傑抬起頭,第一句話就是:“誰要看你啊?一個女孩子,睡覺又打呼嚕又磨牙,我建議你以後睡覺的時候戴個口罩,這樣就沒人看得見你的醜態了。”
我嘹亮地喊了一聲:“滾!”
他就滾到走廊上去了,我又喊一句:“把門關上!”他又回過來幫我把門關好,我站起來穿好了衣服,打開房門,唐人傑才又走了進來。
我說:“你不是出差一個禮拜的麽,怎麽今天就跑回來了?”
他說:“你不是說你難受麽,我回來看看你。”
我呆了一下,“你是傻的吧,我不是告訴你隻是有點吃壞了,睡一覺、蹲一下馬桶就好了,你什麽時候對我這麽好了?”
“別想多了,我隻是回來拿兩件衣服,襯衣沒帶夠,離得也沒多遠,下午我還要開車過去。”
唐人傑出差的地方離得不遠,s市離申城隻有一百多公裏。我彎著腰在我的床上找手機,聽他在憤憤不平地說:“哎,左撇子,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你說沒水果吃,我開車專門給你送水果,你說不舒服,我跑回來看你,你有什麽不相信的?”
我沒空搭理他,昨晚睡覺的時候,我記得手機是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怎麽不見了。“看見我手機沒?”我翻著毛巾被和枕頭問唐人傑。
“沙發上。”
我轉過身,走到沙發邊,果然在一個抱枕下麵找到了我的手機。“你拿我手機幹什麽了?”手機又沒長腳,肯定是唐人傑這家夥拿過來的。
“玩了一下你的遊戲,不行麽?”
“你自己不會下載啊?”
“你當我是你啊,什麽破遊戲都往手機裏裝,你手機都快轉不動了,我給你清理了一下垃圾,你多長時間沒清理了,你用的不卡嗎?”
聽他這麽一說,我連忙打開手機,“你沒把我有用的東西刪掉了吧?”
一看這兩天查資料記下來的東西都還在,我才放了心,這可是我在資料室辛辛苦苦找來的,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你真把我當弱智是不是?”唐人傑好像生氣了,“下次你電腦出了問題別找我,手機裏有文件找不到了也別來問我,別又給我說,唐人傑,我接的那個文件到哪去了?”他學著我的口氣。
“以後都別來問我。”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反正基本上來說,我在唐人傑麵前也是沒什麽秘密了,最大的一個秘密,就是徐橫舟了,結果他也知道了。幫我清理手機和電腦的垃圾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們倆正在扯皮拉筋吵架的時候,唐笛靈打來個電話,說她已經下課了,正在回家。我問她:“你下午沒課?”
她說:“沒。一直到禮拜二才有課,可以在家裏連呆三天。”
我告訴她,“你哥回來了。”
“他怎麽跑回來了?哦,昨天他對我說要回家拿衣服。”
這倒和唐人傑剛才說的是一樣的,我看一眼唐人傑,他拿著手機走到了門口,似乎是想回家的樣子。他可能真是來看我一下的,見我沒事,就打算走了。
“你哥下午還要趕回s市。”
“我知道啊,他們那個展覽要開一個星期。小小,要不我們倆跟我哥去s市玩玩吧,反正他開車,把我們帶過去就行了。”唐笛靈突發奇想。
我一愣,想著唐笛靈的這個建議,她好像一秒鍾就決定了,說:“你別想了,就這麽定了,剛好這幾天你也好好清醒清醒,換一個環境,想想明白,後媽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這丫頭真是個操心的命,操完了她哥的心,又來□□的心。唐人傑已經不見了人影,我說:“那你回來再說吧。”
你兒子已經十歲了。
tmd那不是我的兒子,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