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洛小小也是一身長衫,可因為是夜裏,所以追秦賞夕的人並未看清秦賞夕衣衫顏色。以至追進屋子的人根本無法確定,洛小小此時所穿衣衫到底是不是刺客所穿。但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懷疑洛小小是刺客。既不敢懷疑,也沒理由懷疑。

洛小小繼續道:“既然懷疑我包庇人犯,那諸位拉我去見官哪。”

哪有人敢拉她見官?她是洛淑妃的妹妹,誰敢隨便動?即使真有人敢動,京兆尹方閑遠是洛淑妃的掛名女婿,真拉到官府去,倒黴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洛小小看無人敢動,便反守為攻:“既然各位不抓我,那本小姐少不得要問問了。到底是誰栽贓陷害本小姐包庇罪犯的?諸位剛才在外麵的動靜我也聽到了,隻是我一個女兒家,不方便見外客,沒有往外走罷了。沒想到諸位還闖進來了。那諸位到底找到刺客沒有啊?沒有吧?既然如此,那就是栽贓陷害了。”

眾人一時無人敢吱聲。

洛小小卻又看向靈岫:“你這蠢丫頭,我讓你去看看誰來了,誰讓你放這麽一群人進來的?本小姐的名聲若是壞了,你擔當得起?”

秦賞夕看著洛小小,心下十分詫異。她以前見過的洛小小,沒心沒肺,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今日的洛小小,明顯成熟老練多了。不過數月未見而已,就有如此變化。大多數人,都是經曆過磨練和打擊後才成長的。可見這幾個月,她定是遇到過什麽不順心的事了。

想到這裏,秦賞夕心下一陣歎息。或者,自己在楚城的出現,就是對她最大的打擊呢。

一旁的靈岫忙配合洛小小做戲:“小姐,奴婢冤枉。奴婢當時把話都說死了,可是這幾位官爺非要進來。那位官爺還說,如果這院子裏沒有刺客,他就以死謝罪。”她說著,還伸手指了指當先進來的人。

方臉男子早已沒有了初時的“英雄氣概”,此時臉色蠟黃,滿頭冷汗。他嘴裏發幹、發苦,不由茫然四顧屋內。最後目光落在秦賞夕身上。雖然他一路追來並未看清刺客的具體容貌,但是他此刻越看越覺得秦賞夕可疑。

洛小小穿男裝?可是,這個女人身上的衣服,未免小了些,有些過於不合身了。莫非,她二人換衣服?本來是這個女人穿男裝的?

想到這裏,他突然出手直取秦賞夕心口,手法迅速,快如閃電。秦賞夕卻隻是一個側身,輕巧避開,不待他轉手再攻,便已伸手捏住他手腕。那方臉男人的身手,在場人有不少都是知道根底的。可是秦賞夕卻輕易就製住了他,身形之快,手上勁力之足,絕非一般高手能做到。

秦賞夕捏住那男人手腕後,輕巧一送,便將那方臉男子向後推出去好幾步。

她知道那男子攻來的目的,不過是對她起了疑心,要試探她罷了。可是這人下手也太狠了,若她不會功夫,那人一出手,足以要一個她半條命了,身子弱點的,當場就死了。那人攻來的一刹那間,她不是沒想過假裝不會功夫,受那方臉男子一掌,但她終究是無法忍受這種人的行為。她現在反正是女兒妝容,即使會功夫,也不能說明她就是刺客。

秦賞夕眼見那方臉男子蹌踉退後幾步站定了,這才道:“不知這位官爺要幹什麽?對一個女子出手這麽狠?如果不是小女子有些粗淺功夫傍身,恐怕早被你立斃掌下。你是要在洛姑娘的行館殺人嗎?”

洛小小聞她此言,對麵前的一群人怒道:“豈有此理,敢傷我請來的客人”她瞪著那方臉漢子,“看你這打扮,是尚書府的護院?”

旁人哪裏還顧得上理會她的威脅。這些人眼見秦賞夕武功超卓,便也打起了別的心思,此時各個亮出兵器。擅闖女子深閨,還是洛小小的地盤,這事鬧大了,誰也承擔不起責任,抓了這個可疑的女人,才好有交待。

靈岫和茗池到底沒見過大場麵,此時也都有些害怕,瑟縮在洛小小身旁。

洛小小卻不怕,冷笑道:“諸位看來是真不把當今聖上放眼裏,竟敢在聖上禦賜給小女子的行館裏拔刀拔劍,還敢傷我客人!”

她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誰也戴不起。

有人忙解釋道:“洛小姐別誤會。”

“我等隻是懷疑這位姑娘是刺客。”

“這位姑娘的身形,身高,身手,都跟那刺客吻合。”

“洛小姐,還是讓這位姑娘跟我們走一趟的好,萬一您交友不慎,會有危險…..”

“放屁”洛小小打斷眾人亂糟糟的聲音,啐道,“你們以為我是聾子,沒聽到你們在院子裏說的話?刺客明明是男的,你們竟然要抓個女客!是不是抓不到人不好交差,所以就要誣賴人啊?既然這麽沒本事,當初就別誇下海口要以死謝罪!你們擅闖本小姐行館,還要抓我的客人。哼哼,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否則誰也不許動秦姑娘!”

這些人此時已經進退兩難。

秦賞夕隻想盡快脫身,知道隻要給對方一個台階下,這些人便會離去。因此便道:“諸位,小女子不清楚各位的身份來曆,更不清楚各位此行的目的,小女子隻是洛姑娘請來的一個客人。都是這個時辰了,若各位真有什麽懷疑,小女子願意給大家一個交代,也好讓各位和洛姑娘得以安歇。”

“當真?”方臉男子聞言問道。

“自然當真。但是小女子雖然懂些功夫,卻著實不是刺客。明日,小女子必定親自去尚書府拜會謝尚書,將事情說清楚。想來謝尚書應該會給洛姑娘和謝場主一點薄麵,會見一見小女子的。”

“你?親自去?你開什麽玩笑?我家大人是什麽身份,怎麽會見你?”

秦賞夕笑道:“那這位官爺又不知不道小女子是什麽身份?”

方臉漢子聽她如此問,這才想起,自己連對方身份都沒搞清楚。轉念又道,她總不能比洛小小身份還高貴吧?但還是說了句場麵話:“不知姑娘是什麽身份?”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木蘭庭秦賞夕是也。”

那方臉漢子這才覺得不妙:“原來是秦掌櫃,難怪功夫了得!”

秦賞夕接著道:“小女子還有個身份,諸位可能不知道。在下是謝家鹽場謝場主的妻妹。雖然我姐姐已經過世,但是小女子和謝場主還算是略有交情。此番上京時,謝場主還專門托小女子,給謝尚書傳幾句話呢。小女子的麵子雖然不值錢,可想必謝尚書還是會看在謝場主的麵子上,見小女子一麵的。”

秦賞夕本以為,楚城發生的事,金都的人未必知道。所以,她還在擔心,有沒有人信她是謝雲起妻妹這話。

但她低估了謝家和洛家的影響力。楚城距離金都,本也算不上太遠,謝洛兩家本就是富商巨賈,加之又被諸方勢力關注,早已不似表麵那般簡單。

木蘭庭的秦賞夕是葉鏡寒的私生女,也就是謝雲起妻妹,並且壞了洛小小招親盛事的事,就連金都,也有不少人知道。

“私生女”---這在世人眼裏,是個多麽卑微又可恥的身份。

偏偏秦賞夕說起自己是謝雲起的妻妹來,就能麵不改色,絲毫不以為恥。

若換了別人是這種身份,少不得被人明裏暗裏諸多諷刺嘲笑。可是沒人敢嘲笑秦賞夕,至少當著她的麵不敢。

木蘭庭雖然隻是一家客棧,但“木蘭庭”三個字,卻自有威嚴,讓人不敢輕易褻瀆。

更何況,謝雲起與秦賞夕的種種緋聞早已傳遍楚城,金都也有不少人耳聞。誰敢侮辱木蘭庭的掌櫃?誰敢侮辱謝雲起看上的女人?

眾人聽了秦賞夕的身份,這才知道,屋子裏這兩位小姐,自己一個也惹不起。

洛小小自然是知道她那場招親笑話,在金都的流傳之廣,自然也知道,秦賞夕的名頭,這群人裏,恐怕十個裏麵有九個人知道。

洛小小此時故意嚇唬人道:“諸位聽見了。這位姑娘正是謝雲起的妻妹秦賞夕,想必各位很奇怪,我為何會跟秦姑娘如此要好,我本來應該恨死她才是的。”

她話一出口,秦賞夕這才知道,自己參加洛小小招親一事,在金都都有人知道。

眾人聽洛小小說得理直氣壯,絲毫不以此事為恥,反而也都在心裏道,本來事情就不是洛小小的錯,人家確實沒什麽好羞慚的。隻是,她為何竟跟秦賞夕做了朋友呢?

洛小小繼續道:“各位可以換位想想,我包庇誰也絕不會包庇秦賞夕的,所以她絕不是刺客。更何況”她語氣突然一轉,變得說不出的曖昧“有件事,恐怕諸位還不知道。我們這位秦姑娘,其實,是謝場主的未婚妻。前兩天,剛定下來的親事,所以事情可能還沒傳到金都。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秦姑娘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謝尚書的嫂子了。你們竟然說,秦姑娘要刺殺謝尚書?恐怕謝尚書自己聽到這話,都要笑掉大牙吧?”

“這……這這….”那方臉漢子,此時已經說不出話,唯有不斷擦汗。

洛小小上前一步,盯著他道:“就是這位仁兄,說如果搜不到刺客就以死謝罪?”

靈岫此時早已適應了一屋子刀光劍影劍拔弩張的氣氛,加之看到我方氣勢壓人一頭,立刻上前幫忙:“小姐,就是他。”

“死丫頭”洛小小回身罵道,“你就聽別人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放人進來?即使不看著我,也得看在秦姑娘的麵子上,攔下他們不是?即使攔不下,就讓人家進來搜一回唄。何必逼著人說這種話呢?”

靈岫立刻心領神會:“小姐,奴婢也是因為知道秦姑娘在,所以故意嚇唬嚇唬人,好讓他們知難而退呢。”

“聽到沒有?”洛小小問那方臉男子,“我這丫頭是故意嚇唬你呢,沒人要你的命,你們也是奉命辦事,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