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瀟瀟雨
蕪怔住了:“你……你說什麽??”她懷自己是:
絲篁淡淡一笑道:“是喜脈,絕不會錯的……”說著,皺了皺眉:“但是你身子在小產的時候大為受損,前不久又用了一些藥,加上你身子上的病,這一胎……”她停了下來,不忍再往下說……
這一胎能保住的幾率非常小。
在絲篁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多還能在保住兩個月。
而且青蕪的身體,要是再小產一次,xìng命堪憂。
某種程度上說,這個孩子幾乎就像隨時會要了她命的毒藥!!
青蕪沒有看到絲篁的神sè,低著頭,手搭在小腹上,嘴邊浮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我還以為上次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老天還真是沒有薄待我。”隻是怎麽這麽巧,這一次也是出宮以後才現有身孕,上次也是……難道她的孩子都沒有被父親疼愛的緣分不成?
她正想說什麽,一抬頭,看到絲篁yù言又止的表情,心裏忽地一沉:“絲篁……你剛才的意思,不會是……”
“說什麽傻話呢。”絲篁下意識地開口打斷了她:“刻不容緩,我現在就叫老板安排,今天就起程。”
“今天?”青蕪雖然知道會立馬出,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微有些詫異。
“對……馬上出。
”絲篁輕聲地道。她知道……就算是青蕪還能等。她肚子裏地孩子已經是萬萬不能等了。去找師父她們母子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
“絲篁?你跟我去?”青蕪忽地開口。
絲篁莞爾一笑:“當然。我若不跟你去。你一個人怎麽照看肚子裏地孩子?”
青蕪感激地看著她。正要說什麽。絲篁抬手止住了:“你可別道什麽謝。上次幫了孫大哥這麽大地忙。我盡點力也是應該地。”
……
上午她到歸鴻樓,當rì下午馬車就從京城出了,上次有身孕的時候她也懷了孩子,這次又是,絲篁更是jīng細地照料,雖然趕時間,馬車卻也不敢太快,義王和孫靈遠已經領兵南下,隊伍早早地走到了前麵。
絲篁微微歎息著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看見孫大哥……他難得得到清廷的賞識……卻是要和自己弟弟反目成仇了。”
青蕪怔了一怔,頷孫靈遠這一去,孫妙連定然在叛軍之內,不知道他們兄弟會不會拚個你死我活。
忽想起什麽來,輕聲問道:“絲篁,你教過孫大哥醫術?”
“教過一點。”
“奇怪了……”她納悶道:“怎麽他替我把了幾次脈,都不知道我有身孕了?”
絲篁麵上一紅,裝作不在意地別過頭輕咳了一聲道:“他問什麽我就教什麽,哪裏問道過這些?”說著,隨便找了句話將話題岔開了:“碧雲山在洞庭湖畔,梅州,此去千裏,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你當真不擔心你那位夫君……”頓了頓,直接說了出來:“是皇上吧?”
驟然談到這個話題,青蕪目光變了幾變,終究看向了窗外,怔怔地一言不。
“我多話了。”絲篁歉然地說。
“不礙事。”青蕪聽見她這句話,驟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也拿孫大哥打趣你麽?對了,你們的婚事可定了?”
絲篁麵sè一黯,輕聲道:“孫大哥隻當我妹子一樣……”
“孫靈遠是什麽xìng格絲篁你比我清楚。”青蕪笑著說:“外麵看著不近人情,事實上比誰都俠義心腸,你斷不可拿他當常人猜度,免得……自毀姻緣。”停了一下,眉眼彎彎地瞧著絲篁,笑出聲來。
絲篁麵上一紅,沒有說話。
兩人閑話了一陣,便各自靠在馬車上休息,外麵趕車地是歸鴻樓的人,青蕪親千叮嚀萬囑咐要孫靈遠千萬不要將自己已經出宮的事告訴孫妙連,才放心地南下。
休息了一陣,青蕪拉開簾子,隻見已是黃昏,殘陽似血,將一片天際染得煥若雲錦,馬車正在寬廣的官道上奔馳著……逆著風向後看,那片層層疊疊地宮闕已經消失在了霞光隱映裏,隻餘一片璀璨的金sè,漸漸的,連那片金sè都無跡可尋了,而此時,一大半地天空已經徹底變成了藍黑sè。
漸漸離那裏越來越遠了,青蕪深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此刻,竟然覺得輕鬆要多一些……
沒有了那麽重的壓抑,沒有那些勾心鬥角,沒有一重又一重生生將人拘禁的宮牆。
一瞬間,她竟比任何一刻都要了解福臨,在重華宮與江玄雲對飲深夜,麵對著宮牆的時候,獨自舞劍的時候,抱著她說要放下一切和她一起走的時候……他是真的想要從那裏出來。
就生長在這個地方,被推上了最高點……他又有哪一活過?
心裏猛地一酸,青蕪放下了簾子,不再看那裏。
有的事隔得遠了,反倒看清楚了但是她肯清楚一件事……無論如何,福臨是絕不會原諒她了。
……
馬車晝夜兼程,幾乎不敢停歇,絲篁一路上jīng心照看,用很名貴地藥,麵前抑製著青蕪的咳嗽,也盡力地保胎隻希望馬車能早一點到梅州,早點能到碧雲山找到自己的師父鬼帝江蕭。
此時已經是順治十四年的九月,若是在北方,秋意早濃,但是在南方,隻有雨一rì比一rì涼了,淅淅瀝瀝地下著,一連幾rì,路麵濕滑,要繼續走旱路已經行不通,等到了漢水就換了水路,坐著船順著漢水而下,入江水,便是洞庭湖。
青蕪,絲篁,加上幾個侍衛,七八人包下一艘小船,正要出的時候,忽然一個明豔女子和一個身材甚為魁梧的男子攜手而來,兩人看見要開船,好說歹說,才說服絲篁捎上他們倆。
青蕪這幾rì受了寒氣,病情更是惡化,整rì整rì咳嗽不已,因此上船之後,都一直臥在床上,懶得動,也懶得說話,絲篁眉間的憂愁之sè越重,每rì用小風爐喂藥,藥一rì比一rì開的重,弄得整艘船上都是藥味,卻不見她地咳嗽有絲毫好轉。
這rì絲篁正用扇子扇著風爐,在船頭熬藥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女聲,低低地說了一句:“元清,他們的人裏,不是有人有癆病吧?”
絲篁麵sè一變,轉過身,看見那一對人正遠遠站著,女的正小聲地說,拿眼睛瞧著這邊,眼波清透,一副天真模樣,倒不像是故意傷人所說,饒是如此,絲篁麵sè也是一沉。
“娜兒,莫要胡說。”魁梧男子臉sè蒼白,看樣子好像身體也十分虛弱,手在女子臉上一劃:“癆病說不得的……”
女子吐舌一笑,埋入了他懷裏:“好好……元清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和我們一樣,都是去找鬼帝地?”
絲篁怔了怔,沉默不語,等著那男的說話。
男子淡淡地道:“別人地事你偏就這麽好奇,有這個心,不如擔心擔心你相公的傷勢……”話說地雖然是開玩笑,但是帶著三分虛弱,絲篁一聽,便知道他是受了內傷,雖然不怎麽重,但是傷到了肺腑,所以才要去找師父醫治。
這個男子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而且功夫不弱,至於那個女的,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聲音洪亮,應該也不是容易相與之輩。
“既然都是江湖中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出來呢。”絲篁端起藥,轉過身淡淡看著他們:“非要在別人背後竊竊私語?”
“呀……她聽見了。”那女地脫口便出,絲篁皺了皺眉,男子忙往前一步擋在了她的麵前,微微拱手:“在下蕭元清,著是內子……”
“我叫蕭娜。”女子從他身後走出來,眨眨眼睛看著他:“內子是什麽意思?”
蕭元清忙用手臂將她擋開,微微頷道:“內子不大熟悉中原禮儀,失禮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絲篁微微笑道:“這沒有什麽,我不會計較,隻望蕭俠士好好管好你的嬌,我妹妹身上有病需要靜養,說話小心這些。”
蕭元清麵有愧sè,正要說話,蕭娜已經先開口了:“我說話很小聲了……是你耳朵太好……怨不得我。”
絲篁的目光裏已經微微有怒意:“你的口閉得住,我的耳朵可閉不住,蕭夫人自重!”
就在這個時候,後艙的門忽然被輕輕推來了,青蕪披著衣衫,微微咳嗽著,站在門口:“絲篁姐姐……不礙事……咳咳……把藥給我吧……”
蕭娜抬眼看著門後的女子,微微向後一移。
“娜兒!”蕭元清的語氣裏已經有怒意。
“啊……”蕭娜的身體微微一顫,盯住了她:“是……是你!”
聽到這句話,青蕪抬起頭來,注視著麵前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杏核眼,瑤鼻櫻唇,如堆鴉,膚若凝脂,眉眼好像是在哪裏見過,說不出來地熟悉。
她愣了一下,忽然睜大了眼睛,劇烈地咳嗽起來,目光卻死死盯盯著她,仿佛想說什麽。
絲篁忙地扶住了她。
“怎麽,娜兒認識這位姑娘?”蕭元清納悶地問。
“我……我……”蕭娜臉sè慘白地往後退了兩步。
青蕪撫著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塔娜格格……這一年,你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