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蛋現出兩個小酒窩。
靦腆中連連作揖：“師尊，昨天初次見麵，徒兒驚慌的不行。”
說著，他麵露遲疑。
鬼龍知道他心裏有話想問，和煦一笑。
“有什麽想說的直說便是。”
“師尊，昨夜我渾身疼痛難忍，那滋味簡直生不如死”
“今早起來，身上突然出現好幾層黑泥，
洗了好久才洗掉，之後身體不但變得輕盈還充滿了力氣。”
“娘親曾經對我說，她懷我時遭遇仇敵刺殺，我在胎中時有先天暗傷。”
“那暗疾讓我每晚都會腹痛，可昨夜卻沒有。”
話落，他直勾勾盯著鬼龍的背影激動問：
“您給我吃的那兩顆醜陋的藥丸治好了我的先天暗疾，是嗎？”
鬼龍嘎嘎大笑。
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
他指著山巒百米外的兩顆果樹。
“徒兒，去給為師摘些果子來，咱們邊吃邊聊。”
自從另外兩顆果樹死了，沒人知道他惦記最後兩顆果樹多久了。
他想吃桃子、梨想的都快瘋了。
——
“嗝——”
鬼龍打了個飽嗝。
他腳下的地上散落著數百桃核梨核。
兩顆果樹上的果子幾乎全被他一人吃光。
臨冬的果子雖然已經年候過長，水分大減。
但受到古藤靈氣的熏陶，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吃幹抹淨，他迎風而立，大袖甩動。
“徒兒，告訴為師你的心願，說出你的想法。”
少年臉色愕然。
看著如仙般的縹緲身影，他怔在原地。
心願？
想法？
啥心願？啥想法？
他啥也沒想啊，這要怎麽回答？
感覺師尊貌似在考驗自己，他腦子陷入沉思。
隻是，他的年紀太小，實在想不明白師尊想讓他回答的是什麽。
硬著頭皮想了半晌沒想出後，他幽幽開口，說起自己的人生。
“師尊，徒兒不知道您想問什麽。”
“從我有記憶開始，殘疾的娘親便一直癱坐在木製的輪椅上。”
“我們娘倆的日子很簡單，每天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
“我每天日升而出，日落而息。”
“抓小魚，摸小蝦，一斤一文錢，幫鄰家跑腿帶貨，每兩次一文錢。”
“在平安洲生活時，我的記憶裏每天都是東躲西藏，一直在躲避仇家。”
“來到蠻荒鎮三年，開始我以為日子會好一些，可結果每天一樣，還是東躲西藏。”
“上山采藥時躲老虎，躲野狼和毒蛇。”
“私塾的南先生曾說，山中有妖，野獸遍野，每天我做的事便是膽戰心驚躲避它們。”
“好怕哪天遇到傳說中的恐怖妖獸，被它活生生吃掉。”
“我死沒什麽，可我要是死了，我娘親可怎麽辦？她沒有我，一個人活不下去的。”
“如果非要說出個所以然，徒兒希望以後再也不用躲避山妖野獸，再也不用為生活奔波采藥。”
“徒兒還希望香兒姐能過上好日子，不再被西龍哥欺負。”
“她是我們在蠻荒鎮上唯一的朋友，也是鎮裏最美的煎餅少女，她人好心好，性格特別善良。”
“可是，她的丈夫西龍哥不但是個酒鬼，還是個爛賭徒，欠一屁股外債不說，還特別愛打人。”
“他每次輸了錢便打香兒姐，喝醉了也打，香兒姐全身上下都是傷，長年都是。”
“賭場跟長生庫都是一夥的，他們讓賺羊羔息的人天天去要債，不給利息便調戲輕薄香兒姐。”
“我希望西龍哥以後能對香兒姐好，不再酒後打她罵她。”
說到這，少年語氣停頓，沉思了一會才再次開口：
“師尊，我還想讓大白打起精神來，能像曾經那樣歡快，到處溜達撒嬌。”
“大白是南先生撿來的野貓，一年前生下一窩貓崽，毛茸茸的，呆呆的，很是招人喜歡。”
“南先生是鎮裏私塾的教書夫子。”
“一年前的凜冬，鎮子裏飄著漫天大雪。
那一天，學塾的學生們因為偷雞摸狗，挨了南先生的棍子。”
“事後，幾個惡徒對南先生懷恨在心，
偷偷將大白的一窩幼崽，用棍子活生生砸成了血紅色肉醬，做成肉餅喂了狗。”
“從那之後，大白趴在自己的窩裏再也沒動過，整日蔫吧，無精打采。”
少年臉色落寞，嗓音發酸。
“師尊，我的想法有很多，我還想讓娘親被毒的病種身體恢複健康。”
“娘親曾對我說，她好想雙腿恢複，想再次品嚐下地行走的滋味。”
“還有藥鋪和漁鋪的宮魚叔和佟掌櫃。”
“他們不知因為什麽事，整日愁眉苦臉，怨天歎地的，三年來從未笑過一次。”
“還有糖人鋪子的戰烈爺爺，兒子女兒充軍八年，別說消息，連封信都沒回過，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賣的雖然是糖人，可有時糖衣的甜味簡直比湯藥還黑苦，好可憐的。”
“我還想...”
“停停停！”
鬼龍腦門黑線越來越多。
眼見少年還要說下去，連忙打住。
斜眼撇著正兒八經的瘦小徒弟，他心裏一歎。
口中無奈。
“你說了那麽多人，卻沒有一件事是你自己的，為師問的是你自己的願望。”
“你年少，可能不明白為師的意思，為師再說一遍。”
“我問你的是，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想做什麽？”
“哦，這樣啊。”
少年傾吐口氣，仿佛如釋負重般的歎氣。
他學著大人的模樣，捏著沒有胡須的下巴認真思考。
片刻後，眉頭緊鎖，認認真真盯著鬼龍開口：
“師尊，我想拜戰烈爺爺和宮魚叔叔為師，他們一個糖人捏的好，一個抓魚超厲害，
一抓一個準。”
“呼...”
我特麽的...肝啊！
鬼龍深吸口氣，努力平複心中劇顫的肝髒。
“對了，師尊，我自幼最喜歡長刀，我還想成為一個刀客，去其他廣闊無邊的大洲溜達溜達。”
少年說到其他大洲時，怯弱的眸子裏是說不清的盼望。
“南先生曾在書堂上說，世界很大，有無邊無際的大海，有波瀾壯闊的山河，
有無盡冰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五彩星河，還有能夠容納千萬人的繁華明都。”
“哈哈——”
“好！這個好！男兒就當如此！”
鬼龍激動的猛地大吼一聲。
“世界那麽大，你就該去看一看，到處溜達溜達。”
“師尊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