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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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漪接過藥碗,吹涼了,喝了一口,眉頭一皺。

苦!

“你去拿些蔗糖。”

繡娟一怔,藥香中的確夾雜著一絲苦味。她即使是嗅著這氣味,都覺得嘴裏發苦。

“奴婢這就去。”

水清漪將藥碗擱在了床頭,身子向後靠去,整個人縮在了軟綿的枕頭裏。閉上了眼睛,心裏憂思著繡萍。她方才回來,受了一點傷,不知好了沒有?

身邊沒有繡萍,心裏有些空落。

“魏媽媽呢?可回來了?”水清漪猛然想起了乳母,至從她嫁到了靜安王府,乳母伺候了她一個多月,便告假去照料有身孕的兒媳。

如今已經半年,她假期將滿,應當快回來了?

回應她的是無邊的寂靜。

水清漪覺得她白活了一回,身旁沒有用得順手的心腹。當有事情需要她們做的時候,卻找不到可以用的人。猛然意識到,她除了自己的思想變了,身旁的所有的事物,都脫不開喬若瀟給她安排的人。

她自己一手培養的人,沒有!

水清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今後的日子還要長,她必須得有自己可用的人。比如今日,若是繡萍斷不會隨意的拿著她的藥方子出府去尋醫館的大夫。

若是遇到了心懷不軌之人,豈不是糟糕了?

繡娟做事不穩妥,且是新買進府的,底細尚不清楚,進一步調教還有待觀察。

“牧蘭,給我尋一個可靠的人。”水清漪吩咐隱匿在暗中的牧蘭。

牧蘭聽到主子問話,出現在屋子裏。對水清漪說道:“伏箏姑娘可用,賬房那邊,可以另換他人。王爺身旁有可用之人,王妃可向王爺要一個人打點賬目。”

水清漪眉頭緊擰,伏箏是靜安王的女兒,雖然是庶出,身份也比得上尋常的嫡女。留在她的身邊,斷然不會長久,過一年左右便要許人家了。搖了搖頭,沉聲道:“可還有其他人選?”

牧蘭沉吟道:“屬下……”

牧蘭話未說完,水清漪打斷了:“你不適合露麵,許多暗中之事需要你出麵。”

牧蘭思索道:“繡橘有個妹妹,王妃若是信得過,便讓她來你身旁伺候!”

水清漪一怔,陷入了沉思。半晌,點頭道:“將人帶來給我看一看。”繡橘的妹妹,定不會太差?

繡娟將蔗糖端了進來,舀了幾勺蔗糖,攪拌了一下,重新遞給水清漪。

水清漪飲完了藥汁,將碗遞給繡娟:“你去等著伏箏,她到了讓她來我這裏一趟。”

繡娟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水清漪去了淨房,洗漱後,換了一件幹淨的衣裳。打算去一趟蕭府!

繡娟不在,無人阻攔水清漪。水清漪在離開之前交代了牧蘭一些事,隨即坐上馬車離開。

馬車在蕭府門口停下,水清漪下了馬車,將拜帖遞給門仆。

門仆看了一眼,恭敬的帶著水清漪進府。他們的世子夫人有吩咐,凡是攝政王妃造訪,便無須通傳,直接將人帶進來。

蕭珮正在學做小衣,肖惠坐在一旁指點。

蕭珮的手舞刀弄槍極為的靈活,撚著繡花針,手鈍。

“我笨手笨腳的,學不會。”蕭珮嚐試了幾下,氣餒的放下手中的針線,心想:還是去尋清兒給她的孩子做幾件小衣。

肖惠柔柔的一笑:“世子夫人,您若不嫌棄,妾身給您做幾件小衣。”

“哪敢勞煩姨娘,不用。”蕭珮怎得會放心讓肖惠給她孩子做衣裳?做了也不敢穿。

肖惠杏眼裏的光芒黯淡了下來,鎮西侯府上下的人,都是防備她。唯一待她好的,也是貪戀著她年輕貌美的身子。雖然這裏的日子比在寧伯侯府要好,可終究是寂寞,少了姨娘的疼愛。

“世子夫人,惠兒很感激您。若不是您懲治了我的母親,我姨娘也沒有好日子過,更不會被父親扶正了。”肖惠在向蕭珮投誠。

寧伯侯府二老爺扶正一個姨娘做正妻,的確是蕭珮插了手。這樣肖惠的身份高了,便能與鎮西侯夫人抗衡。鎮西侯夫人雖是鄭一鳴的母親,但是因著鎮西侯夫人的作為,讓她險些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而在這孕期,指不定鎮西侯夫人閑的會做出什麽幺蛾子,暫且給她添點堵,自個也能安然養胎。

“你別多想,我隻是不放過任何對我有壞心思的人。”蕭珮目光沉沉的看著肖惠,忽而一笑,清冷的笑令肖惠的頭皮緊繃,摸不著蕭珮的心思,當下更加心有惴惴。咬著唇瓣道:“妾身也不會放過任何迫害妾身之人,世子夫人雖然是為了回敬我母親對您的壞心,卻也讓我在中受惠,感激您自然是沒有錯的。”

蕭珮眸子裏掠過一抹深色,肖惠是個聰明的女子,如水一般,無論你扔下多大的石子,她都隻是柔柔的包裹著石子,晃蕩著漣漪。可若徹底的激怒了她,便是波濤洶湧,似要毀滅一切害她的根源。

好比,鎮西侯夫人。

肖惠認定了是鎮西侯夫人害她至此,便讓鎮西侯夫人不得安身。

鎮西侯夫人為了敲打肖惠,便給她立規矩,伺候用膳。每當這個時候,肖惠便立即遣人去喚鎮西侯去正房用膳,她安靜的在一旁伺候鎮西侯夫人用膳。而她早已是摸清楚了鎮西侯夫人的喜好,夾著鎮西侯夫人不愛吃的膳食,引發鎮西侯夫人的怒火,待鎮西侯夫人發怒的時候,恰好在這時鎮西侯趕到,便對肖惠一陣維護,氣得鎮西侯夫人滿腹委屈,依舊得咬牙切齒的往肚裏吞咽。

蕭珮點了點頭。

肖惠一怔,不明白蕭珮的意思。垂著頭,偷偷的瞟了蕭珮一眼,想要從她的眸子裏看透她的心思。可惜,蕭珮眸子裏一片寧靜。

“世子夫人……”肖惠心裏組織著措詞,想要讓蕭珮相信她。話才出口,門仆已經將水清漪領至海棠苑外。

水清漪踏進屋子,便感覺到屋子裏微妙的氣氛,目光微轉,淡淡的掃過肖惠,落在蕭珮的身上:“在做小衣呢?”

水清漪在蕭珮的身旁坐下,拿著針線簍子裏擺放的紅色絲綢料子,輕聲道:“方才出生的嬰孩譬如柔嫩,易出汗。算算月份,你該是要在接近夏日的時候生產,給孩子備絲綢的光滑涼爽,卻不易吸汗。我那裏有一匹細軟的棉帛布匹,用來做衣裳給嬰孩穿著最適合不過。”

蕭珮眼底閃過一抹精芒,笑道:“左右我不會做,那麽好的布送來也是給我糟踐了,何不你做好了給我送來?”

“你呀!”水清漪嗔怪道。

肖惠隻覺得尷尬無比,盯著手中繡了一半的肚兜,微微笑道:“王妃極有見地。”

水清漪輕笑了一聲,看了肖惠手中的繡了一般的福豬,讚道:“繡工不錯。”

“王妃謬贊了。”肖惠羞澀的一笑。

水清漪忽而覺得肖惠不錯,遞了個眼色給蕭珮。

蕭珮拿著蘋果咬了一大口,對水清漪的傳遞的意思不置可否。挑高眉梢道:“姨娘,時辰不早了,你該去伺候父親。”

肖惠這才警覺已然到了晌午,驚慌的起身向蕭珮告辭。

待人走後,水清漪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對她意見極深。”

“你能對一個差點成你夫君小妾的人和顏悅色?”蕭珮冷哼了一聲。

水清漪搖了搖頭,促狹的看著蕭珮道:“有點為人妻的意識,不錯。”

蕭珮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赫然的扔下蘋果,哼哼道:“我這都為人母了,你呢?還不讓長孫華錦動作快一點。”

水清漪撫摸著小腹,神色黯淡道:“這事兒如何急得來?”

孩子,她想了兩世,都這般的難求。

蕭珮心裏懊惱,她這都說什麽話了?寬慰道:“前些時日你身子不好,自然不能有孕。你身子骨素來弱,哪有我這般健壯?讓無雙開幾幅藥方子給你調理調理一番。”

水清漪點了點頭。

“你可有聽說,秦舒白將萬淑萍安置在別院裏。秦老夫人得知了,勃然大怒,秦舒白依舊堅持,甚至還想要將萬淑萍接回秦府。”蕭珮心中暗讚萬淑萍好手段,嗤笑道:“秦老夫人好不容易了了心事,怎得會甘願再讓萬淑萍進門?”

水清漪心中詫異,萬淑萍倒也有幾分手段。

“這是怎麽回事?”水清漪擔憂萬淑萍入了秦府,有許多事會橫生枝節。心思翻轉,沉吟道:“決計是不能夠讓她重回秦府。”

“秦舒白覬覦沈夫人,沈大人便將秦舒白灌醉。沈淺將人送到了萬淑萍的身旁,不知萬淑萍用了什麽手段!顯然沈淺是想要萬淑萍重回秦府!”蕭珮擔憂的看著水清漪道:“你好不容易設計讓秦舒白休了萬淑萍,她斷是不能再重新回秦府,這樣不利於你後麵的行事。”

水清漪點頭,眼底閃過森寒的光芒,冷笑道:“我心裏自有數。”

“你小心秦府。”蕭珮覺得秦府就像是個蟄伏的猛獸,蓄勢待發。

水清漪心裏容不下萬淑萍,若是秦府成了萬淑萍的依仗,她自然不會放過!繡橘的仇,她不能不報!何況,萬淑萍與秦玉瑤三番兩次的暗害算計她!

“鄭一鳴呢?”水清漪今日過來,便是想要瞧瞧蕭珮過得如何。瞧著她麵色紅潤,便知這段時日定是過的極好,她也就放心了。

“宮中出事了。”蕭珮眼皮子不抬一下,也該出事了,總是沉寂著,心裏不踏實。

水清漪心頭一緊,起身道:“出什麽事了?”

“幼帝病重。”

水清漪麵色一變,幼帝斷然不能出事。若是幼帝出事,李亦塵便算是翻身了,哪裏還有他們的活路?

“我先回去了!”水清漪想起了什麽,叮囑蕭珮道:“你這段時日莫要亂跑,今晨我與王爺遇刺,凶手定是李亦塵,我怕他會對你動手。”

蕭珮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臉色變了幾變,眼底沁出戾氣。

李亦塵他登基,恐怕京中四大侯府皆滅,京中泰半的權貴都要落魄。這帝京,怕是要血流成河。

蕭珮與沈淺有幾分交情,想了想,便去了沈府。

……

水清漪心想她找一間隱蔽的醫館,去切一切脈。

方才走出醫館,便瞧見繡娟在門外等著。

水清漪停下腳步,遙遙的看著繡娟。

繡娟見水清漪出來,眼前一亮,歡喜的走了過來。看到水清漪麵容沉靜,臉上的笑容一僵,不安的說道:“王爺讓奴婢寸步不離的跟著王妃,王妃離府,奴婢打聽到您來了蕭府,便在外頭候著。”

水清漪目光在繡娟身上打了個轉,邁開了步子。

“走吧。”

繡娟提心吊膽的跟在水清漪的身後,攙扶著水清漪上了馬車,途徑豪客來的時候,水清漪的目光一頓,落在秦府的馬車上。

秦舒白丫鬟將萬淑萍的物件,搬到馬車上。

水清漪掀開簾子,看著對麵的馬車,撩開的車簾裏並未見到萬淑萍。想必是率先將萬淑萍安置後,回稟了秦老夫人。未曾爭取到秦老夫人的同意,這才將萬淑萍的物件兒搬回別院。若是秦老夫人點頭,恐怕這些物件便是送到秦府。

繡娟順著水清漪的目光望去,便覺得為首的錦衣老爺極為的眼熟。就在這時,繡娟看著對麵迎麵駛來了另外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的人,便是今日在醫館瞧見的。到底是年紀小,不曾經曆太多,毫無心機。忍不住對水清漪說道:“王妃,奴婢與這位夫人極為有緣呢,今日在醫館碰見了,如今又碰上了。”

“你說什麽?”水清漪目光冷厲的射向繡娟。

繡娟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嚇得雙腿一軟,跪在馬車上說道:“奴婢僭越了……奴婢多嘴……”

“你起來!方才說什麽了?”水清漪手指指向萬淑萍,半眯著眼,眸中寒光迸現:“你在醫館遇上她了?”

繡娟點頭如搗蒜:“奴婢在醫館碰見了這位夫人,她的手臂受傷。奴婢問大夫藥方的時候,她手突然抽痛,奴婢這才認識她!”

水清漪的手擺在膝蓋上,緊緊的捏成拳,平整的裙擺皺成了一團,似將萬淑萍捏在手中,力道大似要將萬淑萍給捏碎。

萬淑萍!

水清漪冷笑了幾聲,愈發的覺得萬淑萍陰魂不散!

“回府!”水清漪冰冷的嗓音似從地獄裏傳來,令人遍體生寒。

繡娟意識到她似乎做錯了事情!

可到底做錯了什麽,腦子裏轉了一圈,依舊是沒有絲毫的頭緒。張口問水清漪斷然是不可能,心想回去後要詢問繡萍姐姐,究竟如何伺候王妃,才不會惹怒了她!

一路上,水清漪幾乎無話,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回了王府,水清漪讓繡娟將從醫館拿來的藥方給她!

繡娟忙不迭的跑到藥房拿回了藥方。

水清漪看著藥方上改動的劑量,嘴角微扯,露出一抹冷然的笑。似笑非笑的看著繡娟道:“今日煎熬給我的藥,按照這藥方上麵的劑量?”

繡娟呆愣的點頭,水清漪臉上漾著笑,可笑意並未入眼,黑黝黝的眸子裏似無底的深淵,想要她的整個靈魂給吸附進去。繡娟猛然別開了頭,不敢直視水清漪。

水清漪猛然將手中的藥方甩在繡娟的臉上,薄薄的宣紙,宛如利刃一般,在她的臉上劃下一道口子,鮮血滲了出來,繡娟卻不敢用手去擦拭。

“我吩咐你問上頭的藥方有何作用?並非讓你去給人更改劑量或者是藥材配方!”水清漪麵色因怒火而潮紅,她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這樣的丫鬟,怎得就提拔成一等丫鬟了?

“你是繡萍提拔的?”水清漪腹中一陣抽痛,眉頭一皺,平息了心頭的怒火。見她怔然點頭,忽而覺得極為的厭煩,冷聲道:“你下去!”

“王妃……”繡娟被嚇壞了,她從不曾見到王妃動怒,當初她買進府一直是在竹園做三等丫鬟,王妃為人和善,卻沒有料到這次因她做事不妥貼這般動怒,可見事情的嚴重性。臉上的血色褪盡,撲通跪在地上,不敢求饒道:“王妃,是繡萍姐姐看著奴婢平日裏被繡橘姐姐照應,她覺得奴婢心善,繡橘姐姐識人不差,便提拔了奴婢,您別怪罪了繡萍姐姐。”說罷,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奴婢做事素來沒有長心,奴婢並不適合貼身照應王妃,奴婢還是去做粗使丫鬟。”

水清漪揉著肚子,冷睨了繡娟一眼。輕歎了一聲,到底是她沒有花費心思調教了。繡娟的確不是機靈的丫鬟,做事卻是本份。甚至性子有些迷糊、粗心,有些事她確實不適合去做。

“你去伏箏身邊。”水清漪眉心緊擰著,小腹的疼痛並沒有緩解了過去。

繡娟這回倒是機靈了,看著水清漪臉色愈發的蒼白,急忙起身道:“王妃,您身子不適麽?奴婢這就去給您請無雙公子來。”

“不必。”水清漪擺了擺手,無雙如今在宮中,旁的人她也不信任。

繡娟無措的揉搓著衣角,定是她粗心大意,王妃不信任她。轉身出去,想了想,她去尋了伏箏過來。

伏箏從外邊回來,便碰到了來尋她的繡娟。聽到繡娟的話後,伏箏急忙到了水清漪的院落裏。看著她冷汗涔涔,蜷縮在軟榻上,心裏咯噔了一下,急切的詢問道:“怎麽了?”

水清漪痛得牙齒打顫,說不出話來。衣裳上已經被汗水給洇濕,冰冷透骨。

繡娟忙將扔在地上的藥方遞給了伏箏,急得快哭出來了,這個時候她也意識到藥方有問題:“伏姑娘,您看看這藥方可有問題?大夫說是普通的傷寒藥,改了一下劑量。奴婢讓那個藥奴煎了藥給王妃喝了!”

伏箏看完藥方,臉色陰沉。

這那裏是傷寒藥?分明便是保胎藥!

而其中的幾味藥劑量大了,便是起了反作用。

“哪個醫館?”伏箏不敢碰水清漪,她渾身一片冰涼,不知怎得疼得這般厲害。手指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切脈,詢問道:“整碗藥都喝完了?”

水清漪搖了搖頭。

“你身子骨弱,輕微的滑胎先兆。你情緒不能波動太大,按照之前無雙開的方子吃幾日藥看看。”伏箏鬆了口氣,並沒有多嚴重。

水清漪震驚,她懷有身孕了?

心中大感意外,極為的恍惚、茫然與激動。

盼了這麽久,孩子終於給她盼來了!

水清漪身上難忍的疼痛,似乎被這天大的好消息給衝刷掉一大半,緊緊捂著小腹的手,力道不由得一鬆,欣喜的看著伏箏:“你……說的當真?”

伏箏點頭,疑惑道:“無雙怎得沒有告訴你?”

水清漪臉上的笑容一僵,搖頭:“沒有。”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若是告知了你,也不至於將那碗藥給喝下去。所幸沒有大礙,否則看他如何向大哥交代!”伏箏慍怒道。

水清漪眸光一閃,並不言語。隻是指著繡娟道:“她今後跟在她的身邊。”

伏箏不知水清漪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她的身邊並沒有缺人,卻也應下來了。

繡娟唇瓣翕動,想要開口,卻有害怕水清漪動怒,怯怯的往伏箏身後一站。

水清漪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喜悅中,眼角眉梢都帶著柔柔的暖意,她終於有了孩子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恬靜的淺笑。

伏箏看著她滿麵幸福的模樣,由衷的祝願她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安然的生下孩子。

水清漪回想著這些時日的症狀,她隱約猜測可能有了身孕,卻是不敢想。水清漪隻覺得心裏湧入一道暖流,驅散了滲入骨子裏的疼痛。

“府裏的下人,這個月的月例全都多加二兩,開府門布施三日。”水清漪她是重活了一回,特別相信輪回。她手上沾染了血,所以孩子也要遭受苦難,她要替孩子做善事積德,保他康健。

伏箏心底一驚,不明白隻是有孕,水清漪為何要做這麽大的排場,得花不少銀子!

水清漪看出了伏箏的疑慮,她不懂自己的心思,卻也沒有開口要解釋:“旁人若是說起,便說王爺身子康健,而今是還願,多做善事積福。今後每月十五日,布施一日。”

水清漪她心裏是怕的,錢財是身外之物,若是散了錢財,能佑平安,她覺得都值得!

伏箏知水清漪心意已決,不好相勸。隻得按照吩咐去做!放心不下水清漪,將身旁的桃紅留下來伺候她。

繡娟眸光微微閃爍,低垂了頭,跟著伏箏離開。

桃紅是個機靈的人,從方才的幾句話中,就得到了信息,有人要害王妃腹中的胎兒。瞧著王妃是個好人,待她的小姐也不錯,便心裏拿起了主意:“王妃,那等醃臢下作之人,不必要手軟!同仁堂的大夫瞧著繡娟身上的料子,便知不是尋常人家的婢子,他竟敢這麽做,斷然是受人指使。一個人平白無故絕無可能去醫館,定然是傷患,無意間撞見了繡娟,並且認出了她是誰身旁的人。咱們定能揪出這下黑手的人,以牙還牙!”

水清漪讚賞的看了桃紅一眼,這丫頭極對她的胃口。她手中已經有了萬淑萍的把柄,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這件事交給你了!”水清漪有心想要試探桃紅的能力。

“王妃請您放心,小桃紅定會讓您滿意。”桃紅用心討好水清漪可是有目地的,她家小姐是庶女,認親之後怕隨意的許配給人做妾。她若是做好了這件事,必定可以與水清漪談一個條件,不要讓小姐為妾。

水清漪目光冷冽的看著小幾上的藥方,閉了閉眼,手輕柔的撫摸著小腹:孩子,娘親定會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

皇宮

乾清殿中,氣氛凝重。

傅沁芳抱著懷中麵色青黑的幼帝,哭得淚如雨下。

無雙在一旁給幼帝切脈,神色凝重:“解開衣袍。”

傅沁芳雙手發抖,如何也解不開。

一旁的宮婢上前幫忙,幼帝的肚子青蛙肚一樣圓鼓鼓的,上麵青筋暴突。極為的猙獰可怖!

傅沁芳隻看一眼,心疼得似要絞碎了。她的孩子一出生便是無上的尊榮,可吃的苦、受的罪與身份成正比。

“胎毒。”無雙定下結論,麵冷如霜。若是一般的毒,他倒能輕易的解了,胎毒卻極為的棘手。

“不可能!”傅沁芳反駁,她身子極好,伺候她膳食的都是父親派來的心腹,用之前都有人試吃。當真是胎毒,為何她又無事?

“先帝。”無雙冷笑了幾聲,先帝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能夠釜底抽薪,旁人卻早已在他身上下毒。那個時候毒下的劑量輕,適才傅沁芳能夠有孕產下皇上。若是遲上一兩個月,便是絕無可能了!即使得幸有了身孕,也會護不住。

“不!不!”傅沁芳失了端莊,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幼帝,撲通的跪在無雙的麵前,哀求道:“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還這樣的小。你是天下盛名的神醫,定然能治好他!”傅沁芳跪在了長孫華錦的麵前,哭的肝腸寸斷:“我的孩子不要做皇帝,我想要他平安順遂的長大。王爺若是能救好我的孩子,我……我會讓孩子寫下退位詔書,傳位給您。”

此刻的傅沁芳,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後。而是一個母親,為了給孩子求得生路,願放棄一切的尊榮。

她後悔了!

當初隻是聽了父親的話,留住先帝的血脈,卻沒有想到如此的凶險。皇宮——四麵楚歌。

她且行且看,生怕一個不慎,便粉身碎骨。

長孫華錦心中觸動,孩子,他也將為人父。

“無雙,盡全力相救。”

“嗯。”無雙讓傅沁芳將幼帝放在床榻上,將殿內的人撤下去。對長孫華錦道:“此毒極為陰毒,即使毒解了,聖上身子骨依舊孱弱。重要的是……絕了子嗣。”

長孫華錦一怔,若是幼帝絕了子嗣,這個位置定會愈發不容他。苦苦隱瞞了過去,日後也要過繼幼帝皇兄的子孫到膝下繼承皇位。

而這又將會是血雨腥風。

長孫華錦揉捏著鼻梁,緩解眼睛的澀痛,歎道:“暫且先治好。”

“長孫,你要他重蹈你的覆轍?承受你所承受過的病魔折磨?”無雙挑破殘酷的事實。

“誰也無法剝奪一條生命的存在,即使是你我,都不能為他的命運擅作主張。他能否承受,日後且看他。若是不能承受,他也可以自行了斷!”長孫華錦眉目冷清,攏了攏袖袍,走出乾清殿。

無雙看著長孫華錦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複雜。長孫華錦當年即使知道活不長久,依舊艱難的活著,拚命的攫取那一線生機,希望能夠活下去。

所以,見到幼帝如今這般,長孫華錦能感同身受。

那樣的憤怒!

無雙拿針刺破幼帝的手指,血液泛著黑,紮破了十個指頭,放了一點血之後,無雙將針口塗抹著藥膏。聽著幼帝微弱的哭聲,無雙仿佛見到長孫華錦小時候又該是多麽的無助!至少,幼帝他還有一個疼愛的母親。

無雙配好藥方,吩咐藥童去將準備藥浴。

……

李亦塵臨窗而站,黑沉沉的天空如潑墨,將他整個人攏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神色。

太皇太後斜靠在貴妃榻上,手上捧著佛經,一手撥弄著佛珠,聲音沉靜的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李亦塵轉過身來,點頭嗯了一聲。“當初我早已讓您將毒放重,可您卻怕他發覺。眼下倒好,百密一疏,生出了個孽種!”

太皇太後目光一斂,冷哼道:“誰知他不是個傻的,看得這樣緊,他都能私底下與人暗中勾結。”氣憤的一掌拍打在小幾上。

李亦塵眸子裏的堅定,帶著勢在必得!低低的笑出了聲:“天不絕我,這孽種帶著胎毒,若是熬不過去,這李家隻有我一個了!”伸出手臂,張開五指,虛空一抓,仿佛將這整座皇城都攫取在手中。

太皇太後擱下經書,緩緩的下榻,與李亦塵並肩而站,望著陰霧靄靄的皇宮,帶著黃金指套的手劃過窗台上擺放的盆栽,碾碎了嬌嫩的綠葉。

“你別忘了,鳳城還有一個。”

李亦塵冷笑了一聲,諱莫如深道:“他於我沒有任何的威脅!這李家的江山,我籌謀了這麽久,怎麽能甘心落在他們的手上?他定是知道了,所以寧願將江山推送到外人的手上,也不願由我繼承!”

太皇太後的手一抖,倏然看向李亦塵。眸子裏的光芒明明滅滅,在這陰暗的屋子裏,顯得詭異。

“他……他知道什麽?”太皇太後語氣格外的鎮定冷靜,眸子裏的不可置信,卻透露出她心底的不安。

李亦塵仿佛沒有看到太皇太後的不安,冷聲道:“他知道又如何?如今都已經入土,有何可怕?”語氣裏充斥著不屑!

“如果他告訴了長孫華錦呢?”太皇太後神色有些激動。

李亦塵麵色陰沉,心裏猜測著長孫華錦知道的情況有幾成。喃喃自語道:“不!他斷然是不知,若是得知了,早已能夠將我在玉碟除名,何必費盡心思來對付我?”

太皇太後一顆心沉沉浮浮,心思翻轉間,歎道:“也罷!如今到了這一步,他知不知都無關緊要。接下來,你該如何做?”

李亦塵並未回答太皇太後的話,幽幽的說道:“倒時你便知。”

“沈大人他不容小覷,若要他歸順,不是易事。他的軟肋是沈淺,你若能將沈淺製服,事半功倍!”太皇太後給了李亦塵建議。

李亦塵沉吟了片刻,告辭出了太皇太後的寢宮,吩咐人去尋沈淺的下落。

太皇太後在李亦塵離開之後,寫了一封書信,塞在了信鴿腳上捆綁的竹筒裏。

李亦塵並未走遠,看著從太皇太後宮殿裏飛出來的信鴿。眸子裏閃過一抹幽芒,想到太皇太後的異樣,李亦塵心裏升起了警惕之心。指尖一彈,擊中了信鴿,信鴿跌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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