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認親

日落西山,天很快如一塊黑色幕布遮蓋下來,天地間黑暗無光,繁華的街道上燈火通明。

文菁四處遊蕩,根據記憶找到了王府。

王府門口擺著兩座白玉石獅,威風凜凜,威猛霸氣,彰顯了主子的權勢與尊貴。

文菁心裏冷靜了下來,她一看到水清漪那張臉,便沒法理智的思考。如今,看著府邸門口的石獅,心想:許多皇上、太後的寵臣、貴胄,府邸門口都有石獅,而文成侯府卻沒有!

心裏卻一點也不嫉妒水清漪嫁給長孫華錦,不知睡覺的時候,對著那個醜八怪可睡得早?

更加堅定,她要嫁給花千絕的決心!

“我來找你們世子妃。”文菁上前叩門,對著門仆道。

“拜帖?”門仆認識眼前的女人,前不久還在王府門口大鬧。心裏留了個心眼,免得她心懷不軌!

文菁早就準備好了,忙遞給門仆。

門仆打開一看,是世子妃給她的邀請函!怎麽可能?

文菁輕蔑的哼了聲,她早已知曉會被攔在門口,便偽造了水清漪邀來來府邸的邀請函。“磨磨唧唧作甚?若是耽擱了急事,你擔當得起麽?”說罷,不等他進去找人驗證,一把推開了門仆,朝後院走去,卻被攔住了去路!

門仆想了想,覺得不對啊!世子妃還在府外,不曾回府呢!便忙將此事回稟了管家,讓他拿主意。

管家摸清楚了文菁的底細,不好得罪了,便將她安排在花廳等著。

文菁見人一走,忙支開了身旁伺候的丫鬟,偷偷溜進了後院裏頭,心裏正茫然不知花千絕住在哪個院子裏,便瞧見長廊裏,伏箏與花千絕麵對麵的站著,兩人交談低語,花千絕臉上流露出一抹笑。文菁嫉妒得發瘋,花千絕還不曾這樣對她笑過呢!

心中咒罵了伏箏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當初若不是文成侯府收留她,如今都還不知流落在何處。如今,勾引她大哥不成,反過來搶她相中的夫君!

文菁疾步走過去,質問道:“伏箏,你怎得在這裏?”上下打量著她的穿著,好啊!日子過得金貴了!所以在她麵前也挺直了背脊!目光幽怨,淚光閃閃的看著花千絕,他怎得能對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好呢?

伏箏看著文菁出現在王府,眼底閃過驚詫。看著她的眸光,眼底閃過一抹了然!朝後退了幾步,與文菁保持了距離,對花千絕說道:“我還有事,便先去忙了。”說罷,沒有再看文菁一眼,打算離開長廊,卻被花千絕喚住:“正好,我也有事不曾做好,與你一道去。”

伏箏一怔,花千絕說的風輕雲淡,極其自然。她卻驀地心驚肉跳,下意識的看向文菁,果然她的眸子裏幾乎要噴出火星子。

文菁漂亮的臉上染著被忽視的憤怒,揚手快如閃電的朝伏箏臉上扇去。

隻見一道紅光閃過,“啪——”寬大的袖擺蘊藏著內勁,刮了文菁一巴掌。

文菁捂著臉,被打懵了!難以置信的看向花千絕,沒有想到他維護伏箏而打了她!觸及他陰冷的眸子,似含著淩厲殺機,臉色愈發慘淡,緊咬著唇瓣。臉上的疼痛不及心裏的十分之一,委屈的落下了淚。

“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花千絕冷聲道。

“我……不是的,我隻是氣不過,她之前住在文成侯府,成日裏勾引我大哥。如今,又與我做對來搶你,怒急攻心才要打她……”後麵的話,文菁在花千絕冷若寒潭的眸子裏,不自覺的消音。

花千絕極其厭惡,隱隱有些不耐,低垂著眼簾,理都不理會她。

伏箏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芒,花千絕幫她始料未及。心底的深處那一處柔軟,仿佛被輕輕的觸動。紅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卻驟然被文菁打斷!

“我今日不是來鬧,目地是問你可願意娶我?”文菁不死心的問道,眼底充滿了希翼。

伏箏一愣,文菁這樣眼高於頂的人,竟喜歡了花千絕?為何心底隻覺得有些荒謬?隱約中又透著一絲心慌?

“將她丟出去!”花千絕語氣冰冷不含一絲感情,一拂寬大曳地的袖擺,風月霽光的離開,並沒有因為文菁的插曲,壞了他的興致。

“花千絕,你不能如此對我!明日我父親便會來王府向你提親……”文菁不管不顧的衝著花千絕的背影大喊大叫。

花千絕腦門青筋突突跳動,直至聽不到她的聲音,步伐適才慢了下來。隨即,發覺伏箏沒有跟上來,風情萬種的眸光微轉,又折了回去。

文菁都已經絕望了,看著折回來的花千絕,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就知曉他不會拒絕她……

“還不走?”花千絕不耐的衝伏箏說道,見她無動於衷,冷聲道:“你等著被她教訓再走?”心想這女人腦子有毛病?方才上趕著離開,這下倒是不走了,看著文菁發瘋!

伏箏眼底掠過一抹觸動,顯然沒有料到他折回來是為了她。看了一眼撒潑的文菁,心裏微歎,不過是被一個捧殺了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

“花千絕你不能走,我還有話沒有對你說!”文菁掙紮著要從抓住她的侍衛手中逃脫,拳打腳踢。看著那一抹紅影越走越遠,文菁也被拉著朝相反的方向離開。侍衛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文菁扔在門口,重重的摔在地上,文菁渾身劇痛,險些緩不過氣來。

而匆忙趕來的文成侯夫人,看到侍衛扔人的那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的跑過去,冷聲道:“倘若她有個好歹,小心你們的腦袋!”

侍衛冷嗤道:“花公子讓屬下帶句話給文成侯夫人,下回要看管好令千金,若是再敢上門撒野發瘋,便莫怪他不留情麵!”

文成侯夫人心一沉,冷睨著文菁,她又做了什麽好事?

“母親……”文菁見到文成侯夫人,哇的大哭出聲。想要把滿腹的委屈給發泄出來,自從她來了帝京,便不再順利,這短短半個月受的罪,比她這輩子都多。

文成侯夫人哪裏見過她哭成這副模樣,心裏到底是心疼。輕歎了一聲:“花公子不願娶你,你便斷了這份心思。”

文菁一邊哭一邊搖頭:“女兒非他不嫁!若不是伏箏小賤人,花千絕又怎得會狠心對我……都是她的錯!”

文成侯夫人柳眉擰成結,伏箏?她怎得在王府?

“好了,莫要再丟人現眼了!你父親若是知曉,定會打折了你的腿!”文成侯夫人斂去心思,扶著文菁起身回府。

這頭方才一走,水清漪的馬車便穩當的停在王府門口。

門仆見著水清漪,便將文菁的事兒一件件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水清漪冷笑,文菁倒是心大,向花千絕求娶?搖了搖頭,心底多少有些欽佩文成侯夫人,到底是怎樣培養出這麽沒有腦子的女兒。恐怕今日之事,用不了多久便傳遍帝京。

果真,不過一日,文菁向男子求娶的話,便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文成侯下了早朝,看著眾人怪異的目光,頗為奇怪。便問了同僚:“莫不是我衣冠不齊整?”

同僚湊到了文成侯的身旁,低聲說道:“侯爺不知?令千金昨日在王府向花公子求娶,花公子惱羞成怒將令千金扔出府,並且告誡尊夫人管教好,若有下次定不會手下留情。”

文成侯麵色青一陣,白一陣,紫一陣,染著寒霜。

同僚便知他當真是被蒙在鼓裏,訕訕的離開。

文成侯回到府邸,怒吼道:“將那孽障給帶出來!”袍擺撩在腰際紮在腰帶裏,手中拿著棍杖。

護衛立即去文菁的院子裏。

聞訊的丫鬟,趕忙向文成侯夫人通風報信。

文菁被帶過來,文成侯手中的棍杖重重地打在她的背脊上,文菁不堪承受的趴倒在地。文成侯第二棍杖打了下來,文菁吐了一口血出來。

昨日被花千絕帶著內勁的衣袖揮了一巴掌,已經受了內傷,被侍衛那一丟加劇了。這回文成侯兩棍杖毫不留情的打下來,喉間湧起一股腥甜,噴灑了出來。

趕來的文成侯夫人可給嚇壞了,連哭帶喊的說道:“老爺!你這是要打死她啊!”

“你瞧瞧她都幹了些什麽好事!我都成了同僚的笑柄!”文成侯目光通紅,似要滴出血來。“你若護著她,我連你一起教訓!”

文成侯夫人嚇了一跳,沒有意識到失態如此嚴重。底氣不足的說道:“老爺……”

“倘若傳進了太後的耳中,治家無道,如何有能力處理國事。”文成侯覺得前世造孽,才生出這樣一個討債鬼!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下這樣重的手。事已至此,你打死她也無用。”文成侯夫人到底是鬆開了文菁,軟聲求情。

文成侯不吃這一套:“將她鎖在佛堂,抄寫四百遍女戒,麵壁三天!”

文成侯夫人鬆了一口氣,忙讓人給文菁包紮了,才讓人扶著送到佛堂。

文菁跪了大半夜,便昏倒在佛堂,文成侯將她放了出來養病!

水清漪聽到文成侯府的動靜,唇角掠過一抹淡淡的譏誚。文成侯夫人再如此嬌慣下去,文菁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世子妃,大夫人喚您去一趟驛館。”繡萍將驛館傳來的口信通傳給水清漪:“大夫人的心情越來越好了,身邊養著一隻小兔,倒是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

水清漪頷首,想著也有一兩日不曾見了,便立即動身去了驛館。

方才到了門口,便瞧見長孫華錦騎著踏雪飛奔而來,快如閃電,不過轉眼間,便已經停在了水清漪的身旁。

看著他眼底的焦急,水清漪溫柔的擦拭著他額角的汗漬,笑道:“不是去莊子上了麽?怎得一個人率先回來了?”趕得這樣急,莫不是發生了大事?

長孫華錦寬厚的手掌上被韁繩磨出了硬硬的小繭子,握著她的手,水清漪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令人心安。“我陪你見母親。”長孫華錦淡淡的說道。

水清漪敏感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此刻很緊張。什麽事情會令他緊張?水清漪半眯了眼,抬頭看著他眼角那一抹細致的溫柔,牽動人心。“你騙人!”語氣裏不知覺的透露出小女人的嬌俏。

長孫華錦心底深處的不安,被她這嬌軟的語氣給揮散,眼底笑意濃鬱:“沒有的事。”

水清漪挽著他的手臂,兩人一同去了大夫人的屋子裏。

屋子裏安靜的可怕,令水清漪安定的心忽而躁亂了起來。揪緊了長孫華錦的衣袖,水眸四處顧盼,大夫人倚在窗前做衣裳。

水清漪走近,瞳眸一緊,這是給小孩兒的衣裳。

難不成大夫人又犯病了?

長孫華錦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背脊,溫聲道:“不會的。”

水清漪不敢確認,一瞬不順的盯著大夫人,瞧著她看了過來,不由得屏住呼吸。

“清兒,你來了。”大夫人將衣裳擱在榻上,笑著起身道:“這是我為小外甥做的衣裳。”

水清漪一怔,隨即,明白大夫人話中的意思,臉紅如霞,羞怯的朝長孫華錦身後躲了躲。卻被長孫華錦手臂一撈,老老實實的站在他的身旁。屋子裏的空氣仿佛都因著大夫人這句話變得曖昧,水清漪一顆心格外的燥。尷尬的說道:“還早著呢。”嘴裏發苦,她都不知還能活多久。

雖然胭脂紅有了解的藥方,可她直覺藥方怕是有些棘手,適才無雙離開了東齊去尋藥材。

而今她是將一日當成兩日活,格外的珍惜。

長孫華錦捏了捏她的手心,突如其來的癢令她渾身瑟縮,看著大夫人眼底揶揄的笑意。水清漪掐了他的腰扭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別胡鬧,乖!”長孫華錦無奈的語氣,仿佛在誘哄一個小孩。拿開她擰他腰際的手,眼底蘊含著寵溺,拍了拍她的頭。

水清漪梗著脖子,幹瞪眼。

大夫人看著他們如此,心放了下來。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淡了,凝重的說道:“今日喚你們來,是與你們說一件事。”大夫人看向門口,將媽媽把鎮國老夫人給攙扶了進來。

水清漪心裏的不安漸漸的擴散,抬眸看向長孫華錦,直覺他或許知曉什麽。

可長孫華錦並沒有看她,長而濃密的眼睫如蝶翼蹁躚的顫動,深幽的眸子盯著地麵,仿佛在思索著困惑住他的難題。

水清漪握著他的手加大了一分力道,長孫華錦依舊毫無所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片刻,感受到水清漪情緒的波動,側頭看著她道:“別擔心,不是壞事。”

水清漪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心安,相反卻掀起了洶湧浪潮,仿佛將有大事發生。

鎮國公老夫人目光慈善的看著水清漪,向長孫華錦點了點頭,而後說道:“今日我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水清漪知曉這話是對她說的,心一沉,仿佛半顆心都已經墜落到了冰潭,不由得渾身發冷。心裏起了退縮之意,下意識的拔腿就要走,卻被長孫華錦按壓住。

長孫華錦眼底閃過一抹焦色,他也想帶著她離開。可有些事不是避免,就能避免的了。終究還是要麵對,所以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設,與到時候說服龍玨將水清漪留下來的話。

水清漪目光哀怨的斜睨著他:你不厚道,說好了要順從我的呢?

長孫華錦挑眉:不許臨陣脫逃,這是當逃兵。

水清漪氣絕,她又不是上戰場,當什麽逃兵?扭過頭去不看他,心裏與他置氣。

鎮國公老夫人將二人的互動看進眼底,有著欣慰,夾雜著淡淡的哀愁:“清兒也好奇你在那僻靜的小漁村為何你母親能夠將你找回來?那是因為太後傳遞來的消息,我將你找回來到底是存了私心,並沒有告訴你,你的身世。”渾濁的眸子裏淚光閃爍,有著懺悔。

果真不是好事!

水清漪心慢慢的沉淪,後麵的話她不想聽。可卻又不得不聽!

“你的真實身份也是我的小外甥,當年也是迫於無奈,你落在了太後的手中。為了保全鎮國公府,我的私心作祟,隱瞞了你的去向,讓你吃了那樣多的苦。”鎮國公老夫人撚著錦帕的手不斷的顫抖,看著水清漪的眸子極為的複雜與沉重。慢慢的陷入回憶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西越皇來東齊國遊曆,碰到了參加詩會的鎮國公府小姐,驚鴻一瞥念念不忘。而那個時候,他已經與長公主有了牽扯,倘若他回國向東齊提出和親,必定是長公主。他便慶幸是隱瞞身份以世家公子的身份與長公主結識,向她承諾回家後,便向她求親。

當西越國向東齊國提出聯姻,求娶長公主時。長公主心裏愛慕的是西越皇偽造的身份,不顧太後的施壓,不肯遠嫁西越國和親。太後無奈,朝中有地位的人,才色雙全的便是鎮國公府的雙姝。因此,便冊封了身子骨好的大夫人為公主,和親遠嫁西越國。

可大夫人心中已經有了心儀之人,但是是聖旨不可違,便日漸憔悴削瘦。先天不足,一直小心嬌養的喬若芙心疼妹妹,於是悄然代妹妹出嫁。

遠嫁西越和親,喬若芙身子骨本就弱,長途跋涉,便病倒了,一直纏綿病榻。以此為借口,避免西越皇的寵幸。

西越皇卻愈發的憐惜她,幾乎對她有求必應。可後來不知是誰暴露出喬若芙一直在裝病,為的就是避免與他圓房,便激怒了他,如野獸一般的要強行與她有夫妻之實。關鍵的時刻,卻被攝政王救了出去。

西越皇豈肯善罷甘休?明麵上不敢與攝政王撕破臉,強忍下屈辱,看著他抱著自己捧在掌心疼寵的女人的離宮,幾乎一夜未睡。第二日的時候,攝政王親自進宮覲見,給了兩個選擇。權利與喬若芙,他二擇一。

西越皇自登基便是傀儡皇帝,手中沒有實權,畢生夙願便是奪回大權。而這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而攝政王果真放手,不再插手朝政。而他大權得握,心裏便又想起了喬若芙,隨即便知她還有一個與她長相相似的妹妹,便再次向東齊國求娶,而這次卻是點明喬若瀟。

喬若芙知她妹妹不願遠嫁西越,便讓攝政王將消息前一步傳遞給了喬若瀟,喬若瀟匆匆下嫁給了水守正。

而此時的長公主,卻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她愛慕的男子便是西越皇,心裏悔恨,當初錯失了機會,反而將別的女人推送到他的身邊。而今,有了機會,便義無反顧的嫁了過去。而瞧見是長公主的西越皇,早已忘了當初的恩情,便將所有的怒火遷怒到長公主的身上。

將她丟在冷宮三年不聞不問,看著他對喬若芙的癡戀,她瘋狂的嫉妒著。長公主卻將這一切的怨恨,全都加諸在喬若芙的身上。在喬若芙生產的時候,她尋了機會出宮去見喬若芙。在長公主離開後,喬若芙便中了胭脂紅,西越皇大怒,便將長公主以不貞的之罪遣返回國。太後顧全大局,將長公主發落到了寺廟。

從長公主的話中太後得知一切都是經由喬若芙造成,心懷怨恨。終於,等來了時機。攝政王帶著喬若芙來東齊國尋醫解毒,便將人與帶來的一雙兒女放在了鎮國公府裏。喬若芙身子本就先前不足,後又中毒受了重創一直不曾好,虛弱的躺在床上不能動。溫柔的看著一雙兒女躺在身旁,唱起了歌謠。倏然,屋子裏的其中一個丫鬟,將其餘的三個丫鬟給遣走了,並且在屋子裏點了軟筋散,抱著靠邊上的孩子打算離開。喬若芙求救的聲音驚動了外頭守著的人,鎮國公老夫人看著丫鬟挾持著孩子離開,命人包圍了。

可就在這時,宮裏頭傳來消息,大老爺錯手殺了二皇子。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但是那個丫鬟卻說道:“太後娘娘仁慈,以這小孩的性命抵一命。倘若老夫人實在不舍這孩子,那也好,便莫要怪太後娘娘不顧念恩情,將鎮國公府抄家滅族!”

喬若芙哀求的看著她的母親,希望她能夠救救她的孩子。

可鎮國老夫人卻是狠心的別開頭,明知這是太後早已挖好的陷阱,卻還是無力反抗,為了鎮國公府的幾百條人命,她將人放走了!

喬若芙悲愴絕望,激烈的情緒加快了毒素,刺激得突然暴斃。

鎮國老夫人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早已淚濕了衣襟,愧疚的看著水清漪道:“清兒,外祖母愧對你們母女。”

水清漪渾身血液逆流,臉色白的煞人,滴滴淚水一串一串的滾落了下來,不受控製,止也止不住。

原來,她不是被親生父母給遺棄。

而是為了換取鎮國公府幾百條人命,她的……親外祖母舍棄了她,因此她病弱的母親……暴斃。

這樣的事實,她難以承受。

這樣凸顯出她被大夫人接回來養著的這些日子,心裏的感激,那麽的可笑!

明明是他們害她如斯,不過是在需要她的時候伸出了援手,卻讓她感恩戴德。

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她不怨。可他們至始至終都知曉她的身份,利用她鞏固大夫人的地位,她如何能不恨、不怨?

他們怎麽能夠如此心安理得的在做了這一係列的事情之後,還有臉麵來渴求她的原諒呢?

一句‘愧對’就能夠抹殺他們的所作所為麽?

長孫華錦緊緊的握著她控住不住顫抖的手,將她整個擁在懷中,輕聲的安撫。

水清漪什麽都聽不見,她覺得自己很冷,整個人都仿佛浸泡在冰水中。“阿錦,我冷……”水清漪仿佛溺水的人一般,緊緊的攥著長孫華錦的手,將長孫華錦的手掐出了血痕都毫無所覺。

大夫人顯然沒有料到真相竟是如此,心裏想著她過世的姐姐,看了看水清漪,淚如雨下。再多的愧疚都彌補不了,那些過往的傷害!

她沒有料到母親竟是能糊塗到這種地步,讓姐姐的孩子給她,再度將這個孩子推入火坑。幸而長孫華錦是清兒的良人,否則就是她死,也難以償還這些罪孽!

鎮國公老夫人沒有看著水清漪沉寂如死水的眸子深處那洶湧的怨恨,令她險些招架不住。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當真看著她的恨,不期然的想到喬若芙絕望悲涼的眸子,到死也沒有閉上。

那是死不瞑目,帶著對她這個母親的恨離世。

站在窗外的龍玨、龍幽,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龍玨挺拔如青鬆的身影,透著滄桑與悲涼。那些不願被回憶起的記憶,如開了匣子一般,洶湧的撲麵而來。

太後拿著那個孩子設了陷阱,想要將他囚困。可孩子他救出來的時候,早已是被燙得麵目全非的小女孩,淒慘的不忍多看一眼。他沉浸在喪妻之痛,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一心隻以為孩子死了。可後來平複下來,察覺到異樣,猜測孩子還活著,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

看著那相擁的二人,龍玨死水無瀾的眸子,波瀾微興。他與她見過一麵,當時便是聽著她長相、年齡與他的女兒相似,便趕來了,當聽到她是長遠侯府的嫡女,隻以為她是那個人的女兒,連驗證都懶怠,便回了西越。

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緊,他曾經與女兒那樣近的接近過。卻因一念之差,而險些錯失。

龍幽看著情緒波動的父王,眸眼暗斂,闊步進了屋子。

屋子裏霎時一片寂靜,連哭聲都驟然停了。

大夫人與鎮國公老夫人看向龍玨與龍幽,一肚子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龍玨自動的屏蔽了她們,眼底隻有水清漪。那蒼白如紙的臉上毫無血色,令他寡薄的心揪痛。上前了幾步,在靠近她的時候,龍玨竟是有些怕了。

這是在失去喬若芙之後,第一次覺得他還有怕。怕她會怨怪他,沒有保護好她。

水清漪看著不動如鬆的龍玨,他漾著微瀾的眸子裏,隱匿著一絲小心翼翼。不禁心思一動,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她還以為她的父親是西越皇,那個時刻要她性命的人。所以一直逃避著,不想要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卻沒有料到,她的父親是攝政王龍玨!

目光錯落在龍幽身上,目光竟出奇的平和下來。記起初見他時那驚怯的目光,軟軟的一聲‘姐姐’。心都柔軟了下來。

龍幽觸及水清漪的目光,她眉眼間的溫柔,令他冷若寒霜的峻冷麵容柔和了下來,不禁回想起她初見他時的吃驚,到最後他掐她時的鎮定自若,嘴角微微上揚。極淺的笑容,宛如冰川之雪融化,萬物歸春,眸子裏流轉的波光勾人攝魂。

“卿兒。”龍玨喉嚨幹澀,這個名字大約有十多年不曾喚出,頗為生硬。

水清漪怔然,不知該如何麵對。

長孫華錦手指拭去她麵頰上的淚珠,鼓勵她一般的捏了捏她的手。

水清漪想喚一聲父親,可到了喉間,卻如刺一般給卡住了。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龍玨眼底掠過一抹失落,嘴角微扯道:“你與我們失散十多年,生疏是難免。待我們相處一段時日,培養出感情便好了。”

水清漪看著他如雪如霜的發,心裏澀然,那一聲父親險些衝出了口,到了嘴邊便是唇瓣微動了兩下。

仿若心靈感應一般,龍玨卻是瞧出了她的唇形。忽而一笑,清淺的笑如屹立山澗之上蒼鬆迎接著朝陽,美得驚心動魄,又宛如黎明破曉的壯麗,透著一絲溫暖。

水清漪看呆了,忽而,一隻大掌擱在頭頂,水清漪抬眸便看著寬大的廣袖在眼前如蓮散落,溫暖的手心揉著她的頭。這個動作,與長孫華錦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

龍幽上前,深若幽潭的眸子看了她幾眼,也如龍玨一般摸了摸水清漪的頭。

刹那間,那醞釀出的氣氛,轟然消散。

龍幽仿若未覺,悠然收回的手,將一個錦囊放在她的手中。仿佛一個兄長的做派!

水清漪盯著手裏的錦囊,啞然。

大夫人瞧著氣氛有些詭異,便出聲打斷道:“不知姐夫打算何時讓清兒認祖歸宗?”大夫人看著龍玨那張沒有留下歲月痕跡的臉,這聲姐夫喊得有些僵硬。

隨著大夫人的話落,空氣瞬間凝結,溫度降到了冰點。

水清漪被龍幽那一做派弄得完全沒有緊張,隨即便想起長孫華錦先前的古怪來。心裏有了底,他怕是早已知曉了今日是認親,所以趕了回來。想到龍玨與龍幽的態度,輕歎了一聲,扣著長孫華錦的手,這呆子是怕她被龍玨強行帶回西越吧?

雖然他們是她的親人,可她明白孰輕孰重。親人固然重要,可與她相攜白首的卻是他。

“此事不急。”水清漪終究是不忍讓大夫人太難堪,恐怕她不接話,龍玨與龍幽定會讓她下不了台。

大夫人眼角濕潤,有些話想說,卻覺得說了顯得過於蒼白。終於,還是將自己心底的念想說了出來:“我想見姐姐一麵。”

龍玨臉一沉,冷冽的聲音仿佛要將人冷凍成冰:“你們也配!”

大夫人臉色灰白,緊緊的揪著褥子,這是她強求了。

鎮國公老夫人心裏一直後悔,想到大女兒的雙眸,便心中更是愧疚難安。喬若瀟的請求,也是她心中夙願,想要好好在她身前懺悔她的罪行,希望得到她的原諒。

“攝政王,我們知曉這是強人所難,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並沒有想到芙兒會暴斃。;老身跪下來求你,讓老身臨死之前見芙兒一麵。”老夫人倏然起身,雙膝跪地。

水清漪心中大驚,想要攔著卻已經是來不及。手指根根收緊,臉色極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