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魚很想說不至於。

但她動了半天唇角卻怎麽都說不出這幾個字來。

此際沈謹言舉動堪比她那世界傳說中的某公刮骨療毒了,可這卻是一介女流,弱質女子啊。

她怎麽就下得去手?

眼睜睜看著沈謹言用刀將那塊皮肉給削了下來,於小魚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當然知道沈謹言介意的是什麽。

可她卻沒有辦法勸阻對方不要那樣做!

推己及人,這事要是換做自己遇上的話,隻怕也會和沈謹言一個選擇。

但就算削盡皮肉,真就能斷了那血脈糾葛嗎?

未必!

於小魚急忙起身去看旁邊的木架子。

“你這裏有沒有療傷止血的藥粉?先弄點撒上去,不然這事真的……咳,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

沈謹言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但她揚起的臉上卻有著一絲蒼白笑意。

“郡主,我沒事的!隻求郡主信守承諾,不將此事外傳。從今而後,謹言身上再無刺字一說。”

“唉,她也是夠糟心的,一生兩個兒女卻沒有一個想認她!現在和你爹坐在前廳聊得高興的那人不也是你這樣麽,說什麽都不肯進宮去見她一麵,甚至還躲著避著。”

說到這裏,於小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按著沈謹言指點將止血藥拿了過來,一邊給她敷藥一邊說道。

“其實嚴格說起來殷峴才是你的親哥哥,太妃你們都不想認,我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但殷峴那邊……”

“我沒有哥哥!我隻是沈家的獨女沈謹言。”

沈謹言用她那溫柔的聲音說著最為決絕的話語,神情之中滿是坦**。

於小魚神色一滯。

半晌才開口道。

“我不是非讓你認個親,而是害怕殷峴對你會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因為昨晚我和他隨口開了幾句玩笑,其中有提到過你。但那時我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所以才會那樣說,可我怕殷峴會當真。”

“不會發生那種事,就算我不開口喊他哥,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對我產生那樣的感情。”

沈謹言說的十分篤定。

於小魚卻連連搖頭。

“你當然不會,我現在是在擔心殷峴那邊,他本來就是個不大靠譜的人。”

“我明日便會請我爹替我擇婿!”

“啊?”

於小魚再次愣怔。

她做夢都沒想到沈謹言的心氣竟然會高成這樣。

為了不和太妃相認,她不惜自剜皮肉。

為了不讓殷峴對她產生不該有的感情,她竟然在話語之間就定下了她的將來。

這樣的女子於小魚確實從未見過。

默了默,她在再次問道。

“那玉枕呢?你還要麽?”

“當然要!玉枕上的石紋我可以找工匠想辦法抹去,但那東西對我的意義卻無法替代。那上麵承載的並不是太妃和我的記憶,而是我六歲之前的母親,我並不想忘了關於她的點點滴滴。”

“我懂了,等我回去以後就把玉枕給你找回來。不過你擇婿的事情要不要再緩緩?總不能為了殷峴就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吧?”

“不必。”

說話間,沈謹言腿彎處的傷已經被包好。

她試著站起了身,但在行走間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

可見她真的很疼。

但沈謹言卻對著想要過來幫忙的於小魚擺了擺手,自己還彎腰把地上那些東西都處理了。

“其實我早就該嫁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心儀之人。若天下男子都差不多,那我找誰都沒什麽區別,所以不用再緩了,我明日便求著我爹弄個擂台招親。”

“也,行吧。”

於小魚看著柔弱卻倔強的沈謹言也沒了言語。

這女子雖然溫柔可人,但執拗起來也執拗的令人害怕。

完全就沒有轉折的餘地可言。

因著沈謹言腿上有傷,於小魚好說歹說才讓她留在了院子裏,自己朝著前廳走去。

隻要出了沈家這道大門,這裏的事就和自己沒半點關係了。

正想著,於小魚卻看見殷峴和一個清瘦高挑的老頭朝自己走了過來……

她想避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那不靠譜的貨已經扯著嗓子在喊她了。

“小師妹!你怎麽會在這裏?”

於小魚沒好氣地瞪了殷峴一眼,隨即望向了他身邊的老頭。

老頭並不是那種慈眉善目的麵相,清瘦臉龐上反而透出了幾許嚴肅,他目光炯炯有神,顯得整個人都很精幹。

下一秒,老頭衝著於小魚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你那小師妹啊!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當今青蓮國的雲安郡主吧?”

“可不就是她!唉,我就好奇了,我喊你來的時候你怎麽都不肯來,可為什麽不聲不響的就跑到人家太傅家裏來了?”

殷峴走到於小魚麵前滿臉不正經地說道。

於小魚再次瞪了他一眼。

“人家沈姑娘約我來的,和你有什麽關係?難不成女兒家有點什麽往來,都得和你報告一聲?”

“那倒不是!不過我和你說啊,師兄有樁大喜事,我……”

“擦!你丫下手這麽快嗎?”

沒等殷峴把話說完,於小魚就脫口而出。

這特喵就很離譜啊!

沈謹言還想著明天擂台招親?

怕是不用了!

見殷峴愕然,於小魚惡狠狠地瞪著他。

忽然於小魚眼珠子一轉,起身一躍直接掛在了殷峴的臂彎上。

“哎呀師兄,你好壞啊!人家來這裏其實就是來找你的!你明明說好了一會兒就回去,可人家等了那麽久都沒有見到你人,實在是想不住你便找個借口過來了。”

“你倆?”

沈太傅完全愣怔住了。

他指著於小魚,又望望殷峴,一臉愕然神情。

殷峴此際也很懵。

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想要把於小魚從臂彎上甩下去,可對方卻像是塊黏皮糖一般,怎麽都甩不開。

殷峴尷尬地衝著沈太傅笑道。

“太傅別介意,我這小師妹腦子從小就不大好,估計是現在又發作了!”

“你腦子才不好呢!你全家腦子都不好!”

“哎呀!”

說完,於小魚張嘴就在殷峴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咬的殷峴吱哇亂叫。

然後她才抬起頭繼續說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負心漢!之前是樂安然,現在又是我。師兄你就不能收收心嗎?人家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怎麽轉身就忘了,還來太傅府提親,你個沒良心的渣男!”

說著於小魚又要下口。

卻聽到一旁的沈太傅愕然出聲。

“提親?賢侄這是什麽意思,老夫怎麽從未聽你提及過?”

“啊,他沒來提親啊?”

於小魚也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