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妃這聲厲喝,於小魚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一聲輕嗤。

“嗬,你那位大嬸子回魂了。”

“你啊!這是我們納晟家欠她的。”

納晟源用另一隻手給了於小魚一個摸頭殺,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幾分寵溺。

“總而言之,你別離我太遠,記住了麽?”

“記住了。”

於小魚像極了一個聽話的乖寶寶。

見她應下,納晟源這才牽著她往軟榻那邊走去……

果然太妃此際已然回了神,但奇怪的是她那張臉上的神情還是很僵硬,透著一股假人的感覺。

但衛可上手撕過,這位根本就沒有用什麽麵具易容。

塌上,太妃雙眼圓瞪,前襟處劇烈起伏著,顯得很是激動。

藍安和卻是一臉淡定。

他臉上甚至連笑容都沒半分消減。

“太妃何必如此激動?你先消消氣,別把自個兒氣壞了。”

“哼,我用不著你假慈悲!”

太妃並未否定自己的身份,反而是強撐著就要下軟塌。

藍安和急忙伸手去扶她……

卻被她一巴掌給打開了。

此時此刻,太妃已然看清楚了站在屋內的眾人,她也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越想她越是心驚。

越想,她越是滿心忐忑,也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是不是你?”

猛然扭頭,太妃陰冷地質問藍安和。

藍安和依舊一點淡然笑容。

“太妃這是在說什麽?當年老臣便已同你說過,這種事早晚會有被撞破的一天,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怕,可你如今又在做什麽?莫非是那個位置坐久了,你早已忘了根本,忘了是誰讓你在這裏安身立命的。”

反正太妃的身份已經被人識破,書房裏也沒什麽外人,所以藍安和也沒打算再繼續瞞下去。

而且那些陳年往事鬧來鬧去的,幾乎都快鬧到人盡皆知了。

他緩緩將雙手背在了身後,一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神情。

“宮中之事我並不想多說什麽,但落到如今地步卻是你咎由自取,若你不對他人出手,他人也不會將你反擊至此。”

“是我的錯嗎?藍安和,若非你當年給了我一個嬰孩屍體,告知那就是我兒子,我會到處找人修煉漪瀾築,鎖他魂、鎮他命,日日祈禱他能重回於世嗎?”

“這也就算了,你偏偏給我送了那個人來……”

說到這裏,太妃極為怨毒地看了藍安和一眼。

“你給了我希望,讓我看見了光亮,可你卻又親手掐滅了它!你故意在他身上設下症結,讓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我而去……你算準了我會生下他的遺腹子,也算準了我會寄情在孩子身上,所以你搶走了我的阿言,用她來要挾於我,我卻無力反抗隻能任由你拿捏!”

“藍安和,世人隻道你殺妻弑子是為了掩護我和我兒,但你根本不是!就算沒有我們的事,你早晚也會殺了她們的,因為你很清楚藍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太妃大聲喊道,臉上五官幾乎都扭曲在了一起。

從眾人進門到現在,藍安和臉上的神情第一次有了改變。

他微微皺眉。

“你受刺激過深,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我不在意世人言語,那事是我自願的,為了你和先帝,我從未後悔過。”

藍安和說的很是正氣淩然。

太妃卻陰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冠冕堂皇!真沒想到,你竟然不敢認!哈哈哈……你是怕被你女兒知道真相吧?”

太妃笑的很是瘋狂。

一旁站著的衛可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沉思之色,好似在努力回想著什麽一般。

藍安和望向太妃的眼神裏滿是憐憫。

許久,他才輕歎一聲。

“唉,都是老臣失誤,讓太妃這些年過得太累。早知這樣,當年我就不該答應你的央求,說什麽也不該替你改頭換麵,讓你去承擔這些風雨。雖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權勢地位,但你早就被你自己的臆想給逼瘋了。”

藍安和邊說邊搖頭,眸底憐憫更重。

聽到這裏,本來還思路都很清晰的眾人又開始有些糊塗了。

這兩人各執一詞,都說的有鼻子有眼。

但真相到底是什麽?

是太妃貪圖權勢,央著藍安和替她改頭換麵偽裝女帝入宮,企圖染指這南越江山?

還是藍安和狼子野心,逼著太妃入宮假冒女帝後,又不惜用她的孩子來威脅她聽命於自己?

這事聽來聽去於小魚就隻聽出了一種感覺。

便是狗咬狗!

當然,此際於小魚也不易插話。

她和眾人一樣,隻能從兩人的對話和他們的微表情裏仔細捕捉分辨著,看誰的真實性更高一些。

太妃終於停止了笑,她滿臉譏諷地湊到藍安和麵前。

“是我臆想麽?當年藍夫人受辱在外麵或許是秘密,可在宮裏並不是!先帝為了替你這個所謂的忠良遮羞,還曾對我等下過禁口令。他說你身為太醫院院使卻不肯對藍夫人用藥,其一是你心存善意,其二則是你需要一個兒子,可其實你並不需要對不對?”

見藍安和臉色微變,太妃湊到又更近了些。

“若你需要你便不會那麽幹脆的殺了他們,他們不過是成全你的棋子罷了,他們活著才是你難以磨滅的恥辱對不對?”

啪!

出人意料的,藍安和竟出人意料的甩了太妃一個大巴掌。

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厲喝聲。

“胡扯什麽?藍家忠君為國卻被你說的如此不堪!你有何麵目去見先帝?你貪戀權勢、移花接木、蛇蠍心腸還不夠嗎?若非我,先帝之子早死了!正是知曉你早就利欲熏心,我才會讓酆滄將他帶去了白玄門,至於你所謂的阿言?哈哈哈……”

說起這個,藍安和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那不過是你不貞不忠的見證罷了!”

見兩人這樣互相揭短,納晟源也皺起了眉頭。

“小魚,你覺得誰說的是真話?”

“真假參半!我仔細看過了,他們神情之中並沒有說謊的跡象,隻不過他們都是各自挑了有利於自己的話在說。這種情況說好聽點叫互相指責,要不好聽的,那就叫瘈狗噬人,都不是什麽好鳥。”

“我懂了。”

聽完於小魚的話後,納晟源也沉默了。

在這兩位身上他算是看到了什麽叫做君不君臣不臣的樣子。

說到底不過四個字。

利欲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