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平夏律例來判案,誤殺和故意殺人得到的結果是截然不同的。

雖然紅菱交代的話能和錢仵作的對得上,但卻和她之前那番話有諸多自相矛盾之處。

比如她剛才說她和莫琳商量好了動手。

又比如蘇葉如果真欺負了她好幾年,為何現在她才有了殺意?

還有莫琳根本就沒有找過於小魚,為什麽卻要回去和紅菱說假話,替於小魚拉仇恨值?

這些都是謎團。

於小魚越想越覺得怪異。

“紅菱,你到底瞞了什麽?雖然你說的現場和錢仵作說的一致,但那也隻能證明一件事,就是蘇葉被殺的時候你在場。但吃瓜殺人的真是你嗎?我還從未聽過誤殺還能提前預謀的。”

於小魚輕笑道。

她的邏輯思維十分緊密,一環扣著一環,哪怕其中隻有一點破綻,也無法瞞過於小魚的眼睛。

聞言,紅菱卻是一臉堅定的點了頭。

“吃瓜殺人的就是我,我之前想殺他不錯,也確實和莫琳預謀過,但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巧。於姑娘,我模仿字跡拉你下水你也別恨我,誰讓你知道了這件事呢?對了,我還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城樓上把你推下去的人是莫琳。”

“莫琳?”

於小魚將目光望向了那具冰冷的屍體。

一個已死之人,不管指認了她什麽,都是一件死無對證的事了。

看來,紅菱想要結案的心比納晟源還要迫切啊!

於小魚微微一笑,用眼神詢問納晟源。

卻看見納晟源此際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完全沒了正形。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手裏扇子,目光渙散無比,早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

我擦,這貨該不會是在打盹吧?

一看納晟源這副死樣子,於小魚差點沒一口血噴在他臉上。

許久,納晟源終於回了神。

他把身子坐直了一點,語氣很是無所謂。

“本王判案向來看的是證據,不能單憑你一麵之詞就結案。至於你說的這些事,還需等回頭本王讓人再核實一番才行。”

“可大人,我已經招了。”

紅菱嘴角微抽,臉色很是古怪。

自古以來,但凡涉及命案,隻要有凶手主動招認並簽字畫押就可以結案了。

但到了納晟源這裏竟然還要再查一查?

納晟源也不囉嗦,當即退了堂,將紅菱羈押在縣衙大牢之內。

等一眾無關人員都離開後,納晟源才湊到於小魚麵前問道。

“你怎麽看紅菱的事?”

“紅菱應該在殺人現場,但不會是她動的手,她這套說辭漏洞實在太多。依我看,她十有八九是在包庇真正的凶手。”

於小魚說的十分篤定。

納晟源也點了點頭,補充道。

“可紅菱到底要包庇誰?按理說和紅菱關係最親密的應該就是羽卿幽,可以羽卿幽的反應來看,蘇葉遇害的時候她並不在,那當時是誰和紅菱在一起?”

“王爺你問我?”

於小魚好笑的看著納晟源,雙手一攤。

“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想知道,可她死活不說我能有什麽辦法?反正啊,這樁案子絕對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今日能在堂上揪出紅菱,在於小魚看來就已經是收獲頗豐了。

想要一口吃個大胖子顯然就是不大現實的事。

一下午兩人就窩在縣衙裏翻看案宗。

兩人都是思維緊密之人,很快就思路清晰的把蘇葉這樁案子從頭到尾給捋了一遍,也把疑點都一一羅列了出來。

忽然,陳守澤一溜小跑從外麵跑了進來。

“王爺,王爺不好了!”

陳老頭頭上滿是汗珠,人還沒到,已經先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納晟源一挑眉,沒好氣的看向他。

“本王哪裏不好了?你要不找我的話,本王還能更好一點。”

陳守澤站定腳步擦了一把汗水,清瘦臉頰上滿是苦笑。

“王爺,真出事了,付文死了。”

“什麽?”

於小魚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她一臉驚疑不定的望向納晟源。

砰!

納晟源一拍桌子,滿臉怒意。

“好大的膽子!”

於小魚沒理會他在罵誰,隻是平靜的問陳守澤道。

“付文怎麽死的?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麽,他死的時候葉七曦在幹什麽?”

於小魚一連問出了兩個問題。

陳守澤急忙答道。

“是失足掉井裏淹死的!從縣衙回去以後,葉七曦把付家人都帶去了她那小宅子裏。當時大人們都在忙著做午飯,誰也沒注意到孩子們,等想起孩子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孩子們是聚在一起玩的嗎?付文落水時就沒其他孩子喊叫?當時在那座宅子裏的還有誰?”

於小魚又問道。

這下,陳守澤語塞了。

他指了指外麵。

“於姑娘,葉七曦和付家人現在都在外麵,要不你還是親自問問她們吧。她們並未報官,下官知道的也並不是很清楚。”

陳守澤說的有些無奈。

小兒夭折和一般的意外死亡,還有正常的病死、老死差不多。

在平夏律例中,這些都屬於不報不理的事件。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人報官的話,一般衙門也不會主動去過問,而家屬們則會在安葬好死者以後,才來衙門注銷死者信息。

現在能第一時間知道付文死亡的事其實隻是個巧合。

衙門裏的衙役發現有一份口供需要葉七曦簽字才趕了過去,可到的時候正好遇上他們把付文從井裏打撈出來,看付家人老老少少哭得那叫一個慘,衙役才把他們都帶了過來。

“既然人家不願意報官,那還帶回來幹什麽?”

於小魚搓著指頭自言自語了一句。

語畢,她一伸手拽住了納晟源,挑了挑眉毛。

“王爺你不是把胸膛都拍紫了的和我保證過,有你在孩子不會出事?你看看現在……”

說到這裏於小魚沒有再說下去,但語氣中的責怪之意卻怎麽都掩飾不住。

大人有罪,孩童何其無辜?

於小魚一直不願意把那麽小的孩子也給牽連進來,可她終究還是失望了。

納晟源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臉上神情十分陰鬱,早就沒了平時那不正經的笑容。

現在納晟源比誰都心塞。

他以為隻要他在,就能護住一個孩子,但凶手竟然還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

這分明就是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