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魚說出這句話後,納晟源許久都沒有回答。

就在她以為納晟源不會再回答之時,對方卻沉聲開了口,語氣沉重無比。

“我和安戰弘同歲,皇姐和親前我受她教養,她臨行前將我交給了安拓,所以我曾在紅連城待過一年。後來我回了王城便再沒見過他和安戰弘,那些時日裏我一心想要經營自己勢力,想要尋回了無蹤跡的皇姐,是安拓在暗中一直支持我,幫著我。”

“沃喇說戒指是安家之物時,我就很懊惱。我懊惱自己竟無法認出安戰弘的模樣,懊惱自己虧待了安拓。”

“這不是你的錯。”

於小魚輕聲說道。

“當時你們都是少年,十幾年不見誰都不會再是以前的模樣,你沒法確定他長相很正常。我不知道你所謂的經營勢力是怎麽回事,但我知道你當時一定很難,很難,要不以你的性格你也不會去做那些事。納晟源,別總是無端自責,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不,是我的錯!當初安拓曾修書於我,央我把安戰弘帶在身邊,但我怕引來朝堂側目便拒絕了。如果我那時答應了,安戰弘就不會……”

“納晟源!”

於小魚提高了聲音,雙手緊緊拽緊了韁繩。

她回頭滿眼認真的盯著納晟源。

“不是你的錯!你忘了沃喇還說過另一件事麽?安戰弘身份過於敏感,你卻不知道那一茬,這說明安拓也有事在瞞著你。”

於小魚很不喜歡納晟源萬事總往自己頭上扯的習慣。

“記得我說過的話麽?這世間是有忠心之人不錯,但不是所有人都沒有秘密!你無法左右旁人命運,唯一能被你左右的隻有你自己,懂麽?所以你無需對任何人的命運負責,不管發生什麽事,永遠不要去苛責於自己。”

烈馬狂奔中,風直刺納晟源雙目,他眸底很快就充滿了晶瑩。

許久,他看著於小魚笑了。

“懂了,以後我不會再苛責自己。”

見納晟源聽明白了自己的話,於小魚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關於安戰弘和你七弟妹的事,你回頭再找個機會問安拓,現在不要提這茬。他是條漢子,咱們別在他傷口上撒鹽。”

“好。”

納晟源應了下來。

雖然他很想弄明白沃喇所說是真是假,但他知道於小魚說的對,現在並不是提及那樁事的時機。

於小魚去時用了整整一夜,但回來時竟又將時間生生縮短了三分之一。

馬都跑得口吐白沫了。

回到邊城,安拓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縣衙……

陳守澤雖然沒見過安拓,但聽聞納晟源來了縣衙,陳老頭嚇得渾身就是一激靈。

他急忙迎了出去。

“五王爺,這還沒到三天啊?你的人剛走不久,他們……”

“本王帶回來的屍體呢?錢仵作驗過屍沒?結果怎樣?”

納晟源邊走邊問,半點和陳守澤寒暄的意思都沒有。

見納晟源忽然變了態度,陳守澤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看到緊跟在納晟源身側的於小魚和安拓後,又像是明白了點什麽。

陳老頭立即小跑幾步上前引路。

“回王爺,錢仵作已經驗過了屍,卑職這就讓高文書去拿驗屍單過來。屍體就暫放在西院內,錢仵作也已經做過了處理。”

說罷,陳老頭又試探的問了一句。

“請問於姑娘身邊這位是?”

“安拓。”

“原來是安城主啊!”

陳守澤恍然大悟地說道,隨即更懵了。

“安城主這個時候過來看屍體……死者不會是你紅連城的……”

“陳大人不用猜了,王爺懷疑死者是小兒。”

安拓沉聲回道。

這下,陳守澤徹底閉上了嘴。

他在邊城查來查去的,怎麽都查不出死者身份,正急的頭頂冒煙呢。

可他做夢都沒想一個死在邊城的無名屍體會和紅連城城主有關。

陳老頭內心惴惴不安。

到了西院後,安拓立即奔向了陳守澤所指的方向。

見他腳步踉蹌、滿身風塵,於小魚有些心酸。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於小魚聽到了大笑聲。

她急忙望了過去卻見安拓放聲大笑著,淚水奪目已是而出。

這……

到底是?

還是不是?

於小魚也不大明白。

安拓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大步走了回來。

他雙臂一展大力摟了納晟源一把,聲音竟是顫抖無比。

“五爺,謝天謝地!不是他,不是他!”

竟是喜極而泣。

納晟源報信的時候他沒哭;

看見戒指時他也沒哭;

現在看到死者不是自己兒子時,這個漢子再也繃不住了。

莫名的,看著安拓那滿臉淚水,於小魚竟也覺得眼眶溫熱了起來。

她想於連了。

等高文書拿著驗屍單趕過來之際,安拓已經整理好了情緒。

他坐在納晟源下端手指依舊在發抖。

“五爺,死者雖不是弘兒但應該和弘兒有關,不然我安家祖傳之物不會落在他手上。”

“安戰弘現在在哪兒?”

確定了死的不是安戰弘以後,納晟源無形中也輕鬆了幾分。

安拓接過高文書遞上的驗屍單,轉身呈給了納晟源。

“弘兒家書上說他在南越國,此人莫非也是南越之人?弘兒多年在外遊學應有諸多同窗,若不是同他極為親近之人,是不可能碰觸到戒指的。”

“你先讓他趕回來。不管此人他是否認識,本王也還有別的事問他。”

微微沉吟幾秒後納晟源有了決定。

他隨即接過驗屍單。

一旁高文書急忙躬身說道。

“錢仵作驗屍結果是死者致命傷在後腦上,為鈍器擊打,凶器多半是鐵棍或石塊。斷指處為利刃所傷,一刀所為,刀身極薄且鋒利無比才能造就此傷,死者體內再無別的傷勢,但身體表麵有許多刮傷,應是拖拽或搬動所製。”

“也就是說那山洞隻是拋屍之地。”

納晟源點頭。

隨即將目光落在了陳守澤身上。

“陳老頭,這都一天一夜了,你這裏連半點線索都沒查到麽?”

猛然聽到納晟源點自己的名,陳守澤又是一哆嗦。

“王爺,這不還有一日麽?到時卑職一定會給王爺個滿意的回答。”

“嗬。”

納晟源不置可否的輕嗤出聲。